玉攸寧只是悵然了一會兒,并沒有多說她和云樾之間的復雜糾葛。
玉攸寧要把云昭拉起來,云昭不肯起,玉攸寧便也起身下榻陪云昭。
如此這般逼迫,云昭才老老實實再度坐回床榻邊。
玉攸寧幫她整理凌亂的鬢發,眼里全是愧疚。
“在這我也要向你坦誠一件事,說云樾歸寧,讓你們承受無妄之災的,是我。”
“嗯?”云昭不明。
“我院里有母親的人,云樾失蹤根本瞞不住。
在玉府,私逃是非常嚴重的事,更何況是贅婿私逃。
宋掌事當夜就知道了,我只能假說云樾三年未歸家甚是思念祖母,是我同意他歸寧的。
本來只是緩兵之計,最多兩三日云樾就會回來,未曾想會連累你的祖母……更沒想到將你卷進來……”
云樾家在汝南,從建康到汝南即便快馬來回也要八日,更別說宋掌事坐軿車去尋人。
玉攸寧為云樾爭取了半個月的時間,心道這段時間也足夠他了結私事了,只要他能在這時間內歸來,自己就能幫他兜過去。
可惜……云樾并沒有回來。
這也是玉攸寧看到云昭時落淚的原因。
她是真的不知道云樾去了哪里,甚至是死是活也未嘗可知。
盡管她不愿意往壞處想,但好好一個大活人又怎么可能無緣無故地消失呢。
故而玉攸寧的眼淚如何能止?
云昭也沒想到真相是這樣。
她還以為嫂子知道兄長失蹤的內情,結果兜兜轉轉卻又回到了原地。
兄長的失蹤仍舊成謎。
眼看玉攸寧說到傷心事又要落淚,云昭連忙打斷。
“嫂子,你不用自責,說白了你也是為兄長好。若沒有你兜著,只怕我們一家都變成逃奴了。”
雖然當年兄長入贅便與家中斷了聯系。
但她也清楚,兄長這么做是擔心有朝一日連累家中。
可兄長錯估了士族對寒門的容忍度,他們怎么可能因為你的三年不理睬就對你的族人網開一面呢。
故而,兄長一失蹤,他們就找上了云家。
想到年邁的祖母差點要被當成逃奴共犯,云昭便是一陣后怕。
幸虧她與兄長同胞所出,也幸虧這三年為了養家她常混跡工匠坊,這才有了“男兒氣概”,冒充起兄長來不至于直接露餡。
“不管兄長遭遇了什么,也不管他現如今是什么境況,我一定會把他找到。”云昭眼里滿是堅定:“而且我相信兄長必不是私逃,他一定是遇上了麻煩。”
“嗯。”玉攸寧雖然點頭但愁容更甚了。
云昭初來乍到或許不知,但她自小在玉府長大又如何不清楚,玉府可是固若金湯的地方。
不可能有人進來擄人。
這才是真正可怕之處。
也不知讓云昭卷進來是對是錯。
玉攸寧有一絲后悔,心中起了想勸云昭回去的念頭。
誰知還沒開口,云昭就握住了她的手。
“嫂子,我如今的倚仗就只有你了,找到兄長之前還請你多擔待些。”
“你可知冒充你兄長意味著什么?”
“我知道,放心吧我會小心的,而且萬事不是有你嘛!”云昭說是這么說,實際上卻沒有抱太大希望。
昨天一隅已經能看出,嫂子在家中并沒什么存在感,更沒什么話語權,她能夠不揭穿自己已然很好。
不過她不這么說的話,嫂子就有可能勸她回去了。
如果沒進玉府,回家尚有可能,但現在知道了這里的水有多深,她又如何能走。
兄長必然遇到了麻煩,她得留下來救兄長。
看到云昭那不容拒絕的眼神,玉攸寧不再堅持,她垂眸嘆息。
“你既然心意已決,我自是會替他照拂好你,哪怕是豁出我自己。”
“多謝嫂子!”云昭說著一把將玉攸寧摟入懷里。
玉攸寧本就柔弱,輕易便被云昭摟了去,然后她就感受到了云昭那硬邦邦的胸膛,可一點不比云樾的差多少。
玉攸寧滿臉通紅,眼里全是詫異。
云昭仿佛感受到了,笑嘻嘻地放開她,又大喇喇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里頭穿了束甲,觸感跟男人的胸口無異。”
“……”玉攸寧不語,只一味地臉紅。
“嫂子放心,我能來這里就已經做好萬全準備,只要不當眾脫衣,基本無人能識破。
當務之急請你告訴我一些兄長在這里的衣食住行情況,以備應付不時之需。”
玉攸寧本就不是個主意大的,她從善如流地點頭,開始交代府邸事宜,以及云樾平時的習慣。
云昭越聽越覺得震撼……
一開始嫂子說她和兄長相敬如賓,云昭還以為是謙辭。
兄長并非無趣之人!
相反的兄長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在云昭眼里兄長是世上最完美的男子,也是她找夫婿的標桿。
無論是誰,只要跟兄長接觸,都會為他傾倒。
再觀嫂子,她雖軟弱了些,但辰朝第一美人的名號也不是虛有其名的,畢竟玉府出了那么多新秀子弟,玉攸寧作為家主唯一的嫡出又能差到哪里。
拋去一切外在因素,兄長和嫂子應該很合得來才對。
盡管他們的結合并非你情我愿,但世上大多男女婚嫁不都如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前素未謀面婚后才開始培養感情么。
話本子里的才子佳人青梅竹馬情愫互投畢竟是少。
所以,云昭不覺得這倆會有什么問題。
結果嫂子描述里的兄長雖然守禮但也淡漠木訥,時刻保持著“君臣”之距。
玉攸寧已經盡力去焐這塊石頭,奈何石頭不給面子啊。
故而,成親三載,兩人仍舊相敬如賓。
云昭內心有些許震撼。
這般淡漠的兄長,和她認知里的兄長不太一樣,簡直判若兩人。
玉攸寧似乎也讀懂了云昭的表情,她凄然一笑。
“當日是我看中了他,折了他的羽翼,他無法對我歡顏也是人之常情。”
玉攸寧嘆氣:“而今我也想清楚了,若他真的厭倦我,等找到他,我便放他自由罷。”
云昭訥訥不知該說什么好。
兩人的感情,她作為外人確實不好置喙。
不過嫂子能這么說,證明她人不差。
盡管不知兄長那邊怎么回事,但總感覺兄長這次看走寶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