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遠郊，白氏莊園深處，一間隔音極好的書房內。氣氛凝重得幾乎能滴出水來。

白明遠，白家真正的掌舵人，十幾年前研究出新藥，白手起家，讓這個白家立足于江城豪門圈，雖已年過五旬，但身形依舊挺拔，穿著中式絲綢褂子，手里盤著一對深紅色的文玩核桃。他臉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只有眼角細微的抽動和過于用力而指節泛白的手指，泄露了他內心的滔天怒火。

他面前，垂手站著三個人，都是他的心腹，此刻卻連大氣都不敢喘。地上，一個精美的乾隆青花瓷杯摔得粉碎，茶葉和水漬濺得到處都是。

“我這偌大一個白氏，連死侍都殺不到一個女孩？”白明遠猛地將手里的核桃拍在黃花梨書桌上，發出“砰”的一聲巨響，“廢物！一群廢物！”

他猛地站起身，來回踱步，胸膛微微起伏：“一個小小的虞希，在國外那么多年，看起來瘦瘦小小弱不禁風的，你們告訴我她把死侍反殺了？嗯？！”

下面的人噤若寒蟬，無人能答。這也是他們最想不通的地方。虞希在國外的底細他們查過無數次，背景干凈簡單得如同一張白紙，只查出來她在國外如同其他正常同齡孩子一樣，讀書上課，其他沒有任何異常。

“查！”白明遠停下腳步，目光陰鷙地掃過三人，“給我徹查！她背后到底是誰在幫她？是……其他盯著我們白家的勢力？還是她是不是攀上了什么金主？！”他絕不相信這是虞希一個人能完成的事。

“是，家主！”三人連忙應聲。

白明遠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翻涌的殺意和煩躁。他知道現在不是徹底追查的時候，有更重要的事。

“一個星期后的發布會，”他聲音冷了下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是一切的重中之重！‘靈曦’必須順利上市，所有的計劃都不能被打亂！白家在江城未來的的立足，系于此舉！”

他銳利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刮過幾人：“我知道你們現在心里有疑慮，有害怕！都給我憋回去！把你們那點心思全都收起來，全力保障發布會萬無一失！”

“安保等級提到最高！所有環節再檢查兩遍！媒體、嘉賓名單全部重新核對！整個發布會必須完美！我不允許再出現任何一絲一毫的差錯！”他幾乎是在低吼，“至于虞希……”

白明遠眼中閃過極度冰冷的寒光：“她只是個二十出頭乳臭未干的臭丫頭，掀不起什么風浪，暫時先放一放。她既然露了頭，就跑不了。等發布會結束，我會親自讓她知道，她和她母親一樣，敢背叛我，動搖白家根基，會是什么下場！”

“現在，全都給我滾出去！做好你們該做的事！”他猛地一揮手，仿佛多看一眼都會讓他暴怒。

三人如蒙大赦，連忙躬身退出書房，后背都已被冷汗浸濕。

白明遠的指節因用力而泛白，文玩核桃上經年盤出的溫潤包漿，此刻竟硌得掌心生疼。他緩緩摩挲著核桃上的紋路，像是在撫摸一件即將被碾碎的舊物，眼底的寒意比窗外的夜色更甚。

“虞希……”他又念了一遍，這回聲音里沒了半分波瀾，只剩淬了冰的冷，“以為翅膀硬了，就能飛出籠子了。看來你和你母親一樣難纏。”

他抬手將核桃往桌角一磕，重重的深呼吸了一口氣，“咔”的一聲輕響，其中一只核桃竟裂開了道細紋。他瞥了眼那道縫，隨手將核桃丟回桌面，轉身走向書柜。指尖在一排燙金書脊上劃過，最終停在《本草綱目》的復刻本上，按了按書脊側面一個不起眼的凸起。

書柜應聲往旁移開半尺，露出后面嵌在墻里的暗格。在灰暗的房間里顯得格外陰森，暗格里沒有貴重典籍，只有一部老式電話和一個薄薄的牛皮紙袋。

白明遠拿起電話，指尖在撥號盤上頓了頓，終究按下了一串沒有區號的號碼。電話響了三聲被接起，那頭只有呼吸聲，沒有言語。

“等發布會結束，把她處理掉。”白明遠的聲音壓得極低，每個字都像從牙縫里擠出來的，“我要看不到她生活的任何痕跡。”

那頭沉默了兩秒，傳來一個沙啞的“是”。

掛了電話，他拿起那個牛皮紙袋，抽出里面的照片。最上面一張是虞希十一歲時的樣子，扎著馬尾，站在虞家舊宅的紫藤架下笑，眼里還帶著沒被世事磋磨的亮。照片邊角已經有些卷了，顯然被人摩挲過不少次。

白明遠盯著照片看了幾秒，指腹擦過虞希的眉眼，似乎想起了她母親的模樣，隨即猛地將照片揉成一團，扔進了旁邊的碎紙機。機器運轉的聲音在寂靜的書房里格外刺耳，轉眼就將那點鮮活的笑意絞成了紙屑。

這只失控的金絲雀，似乎比他想象的要麻煩得多。但無論如何，他不能留著她在世上調查她母親當年的事了，白家這艘大船，絕不能因為一只雀鳥的反撲而傾覆。

“別怪我。”他對著碎紙機的出口輕聲說，語氣里聽不出是在安慰誰，“如果你不回來，一切相安無事，是你非要往刀口上撞。”

暗格被重新合上，書柜歸位，仿佛剛才的一切從未發生。白明遠走回窗邊，天邊已隱隱泛起魚肚白，遠處的城市輪廓在晨霧里若隱若現。他抬手理了理熨帖的襯衫袖口，指尖掠過腕上價值不菲的腕表——時針正指向四點半。

還有兩個小時，太陽就該升起來了。

到那時，白家依舊是人人稱頌的醫藥巨頭，他白明遠還是那個溫文爾雅的白家繼承人。至于虞希……不過是昨夜風里吹過的一點無關緊要的塵埃，天亮了，也就散了。

他最后看了眼窗外，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轉身走出了書房。門合上的瞬間，將那片狼藉與黑暗，都徹底關在了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