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遲小仙君也渡雷劫，這么巧……”

救命，她好像說了蠢話。

明月喃下意識攥緊他胸前衣襟，指尖觸及一片冰涼絲滑，以及其下沉穩的心跳。

震耳欲聾的雷鳴被隔絕在外，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只剩下他周身冷淡的茶香和失控心跳聲。

他并未低頭，只微微收攏手臂，讓她更深地埋入自己懷中。

明月喃臉頰貼著他衣襟，能感到衣料下胸膛傳來的溫熱和起伏。

這份熟稔感漫過靈臺，意識被牽引著墜回昨夜夢境，魂骨都銷盡。

恐懼壓下幾分，明月喃那丁點兒大的膽子又悄悄冒頭。

她輕手輕腳，試圖從他懷里掙脫出來。

聲音還帶著劫后余生的微顫，慌忙解釋：“劍尊，我不是故意闖您雷劫！是觀摩您渡劫時，我的小天劫它突然來了，還追著我跑……我絕無冒犯之意，更別無用心！”

她邊說，邊手腳并用地想從他懷里挪開，最終成功縮到了他身后陰影里，只探出半個腦袋，緊張望著天穹滾落的雷光。

蓮遲并未阻攔她躲開的動作，只是在她徹底脫離懷抱的瞬間，廣袖微不可辨的停滯一剎。

側臉在雷光映照下清絕疏離，專注于引劍訣化解天雷之威。

話語穿透轟鳴雷聲落入她耳中，不帶絲毫情緒：“無妨，既來了便是機緣，躲好。”

不愧是她溫柔強大又可靠的崽！

淡淡一句話，莫名燙得明月喃耳根一熱，纖細身軀躲在他背影中，“多謝小仙……劍尊大人又雙叒叕救我一次。”

蓮遲沒應她，目光仍落在上方雷海，側臉在明滅電光中格外清晰。

他墨發似染，有一縷自他肩側垂落，衣袂紛飛間無意掃過明月喃的額角，帶來細微癢意。

“閉眼，”聲如霜敲玉磬，語氣雖淡，帶著無形安慰，“別看。”

雷轟電掣中，她覺得十分安心，乖順閉眼。

等等，她剛才頭發是不是豎的？！

明月喃心中猛錘地面，她在崽面前的形象啊！

瑟縮著又往他背后縮了縮，強行忽視頭頂碗口粗的紫黑天雷，鼻尖全是他身上微澀的山茶冷香。

她能感覺到蓮遲引動劍訣時，周身靈力磅礴流轉，穩如亙古山岳。

練氣菜雞近距離感受出竅期雷劫，明月喃大拇指倒立，逆天匹配機制，怎么感覺更危險了……

她只想體驗當大佬的感覺，不想體驗大佬的感覺。

“明月仙子，”蓮遲的聲音再次響起，比方才低沉些許：“并非所有雷劫皆能代償，此次例外。”

他說話時，身形微側，恰好將一道逸散的電光擋在明月喃視線外。

別說例外，此刻崽就是讓她磕頭謝恩，她也能麻溜執行。

縮在他的庇護里，明月喃聲顫：“多謝小仙……劍尊又雙叒叕救我一次。”

差些把夢里的稱呼喊出來，明月喃埋頭當鴕鳥，手指卻無意識地將他身后衣料攥得更緊。

蓮遲并未糾正她的失言，又一道駭人雷光炸響瞬間，他原本引訣的手微抬，一道更為凝實的劍罡屏障無聲籠罩在她周身，將那震鳴再次削弱幾分。

逐漸適應，明月喃好奇心起來了。她偷偷把眼睛瞇開一條縫，打量這傳說中的棲凰宮。

入目并非想象中的金碧輝煌，而是大片大片靜謐的白，蒼玉為階，雪琉璃作瓦。

無暇的白與墨黑天穹之間，肆意燃燒著鮮活的紅。

那是一叢叢盛放到極致的紅白山茶，植于廊下，倚在窗邊，攀附著瓊樓飛檐，在雷光下整朵凋落，有種驚心的妖異。

他身上茶香中的繾綣氣息，源自于此嗎？

她最愛山茶，雷光之下，不知是不是吊橋效應帶來的錯覺，心底對蓮遲又親近一分。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一瞬，又似乎極為漫長，頭頂毀天滅地的聲勢突然一歇，令人心悸的威壓退去。

“仙子的雷劫已畢，可以走了。”蓮遲清冽的聲音自前方傳來。

明月喃一愣，內視丹田，靈力充盈滿溢，經脈變得堅韌寬，周身筋骨都透著生機。

境界壁壘破碎，眼前天地愈發清明。

還沒來得及消化這個事實，向蓮遲道謝，只覺得周身空間一陣輕微扭曲。

“誒？”

“咻”的一下，眼前景象飛速變換，蓮遲的背影，棲凰宮的白玉山茶瞬間遠去。

……

遠處山頭上，影澤和云昭微的心幾乎提到了嗓子眼。

他們眼睜睜看著那朵小型的，明顯是筑基境的劫云直追明月喃，把她逼進了棲凰宮范圍內，與蓮遲覆蓋天穹的出竅期雷劫攪在了一處。

“她瘋了不成，竟敢闖劍尊的雷劫！”旁邊有弟子失聲驚呼。

“徹雪劍尊修的可是無情道，以護佑蒼生為己任。但最忌旁人近身，尤其還是在這種關頭！”

“聽說他少年時路過合歡宗地界，被合歡宗一女修用計潑了整整一噸極品合歡散，自那以后更是躲著女修走，寧愿御劍繞一千里遠路，也不愿路過合歡宗。”

“何止啊！以往那些仗著家世容貌想往他身邊湊的女修，哪個不是非死即殘？輕則道心破碎，重則當場被劍氣碾成血霧！他眼中唯有大道，豈會為區區一個練氣弟子分神？”

“完了完了，這師妹死定了！怕是頃刻間就要化作飛灰了！真是自尋死路……可惜了那張臉。”

“嘖嘖，長得美有什么用，碰了劍尊的逆鱗，閻王爺都救不了她！”

議論聲紛紛雜雜，充滿了幸災樂禍與冰冷的斷言。

影澤指節捏得發白，霧藍眼眸死死盯著那片被雷霆吞噬的宮殿，周身氣息冷得嚇人，幾乎要壓制不住某種暴戾的沖動。

云昭微臉色蒼白如紙，全憑借肌肉記憶撫摸金翎鳶的羽毛，一個不小心扯下一根翎羽。

金翎鳶：？？？

算了，只要昭昭喜歡，把他扯禿都行。

云昭微指甲幾乎掐進肉里，喃喃道：“不會的，明月她一定有辦法，劍尊他……”

她想說劍尊或許會留情，可那些可怕的傳聞和眼前滅世般的雷劫讓她的話堵在喉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