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風吹花落
- 風吹櫻花落
- 作家yUEtI0
- 1577字
- 2025-07-30 14:40:42
書名：《風吹櫻花落》
風吹櫻花落
——一部關于離別、記憶與重生的六千字小說
一
櫻吹雪那天，風像一條透明的河，從東京灣一路漫上本鄉臺地。
東京大學理學部七號館的天臺上，沈澈把最后一枚觀測氣球放飛。氣球是淡粉色的，帶著細白的櫻花瓣，像一封沒寫收件人的信。
他低頭看表，下午四點零七分，離末班中央線還有二十六分鐘。
如果二十六分鐘里，櫻花落完，他就離開；如果沒有，他就再等一年。
風突然大了。
二
沈澈第一次見安曇櫻子，是在五年前的東大入學式。
那天也起風，櫻子站在銀杏大道盡頭，穿素白連衣裙，手里拎一把黑色長柄傘，像一株晚櫻誤入了銀杏的時空。
沈澈路過，她喊住他：“同學，你掉了一支筆。”
那是一支舊鋼筆，筆帽上刻著“澈”字。
沈澈回頭，看見櫻子掌心里安靜躺著的筆，也看見她掌紋里藏著的淡粉色生命線——很短，像一瓣將落未落的櫻花。
后來他們常一起自習。櫻子讀文學部，研究昭和初期的私小說；沈澈讀地球行星科學，每天計算大氣環流與花粉軌跡。
櫻子說：“風是地球在呼吸。”
沈澈答：“那櫻花就是地球眨眼時掉落的睫毛。”
四月末的一天，櫻子沒來。
沈澈在圖書館等到閉館，才接到電話。
櫻子的聲音像被雨淋濕的紙：“我在醫院，想見你。”
三
櫻子得的是原發性心肌病，心臟像一座年久失修的鐘，隨時會停。
醫生說，最多兩年。
沈澈把實驗延期，搬去醫院陪床。
夜里，櫻子疼得睡不著，他就讀她最愛的《檸檬》給她聽。
“焦班尼的口袋里，總是裝著檸檬，因為檸檬是悲傷的顏色。”
讀到這句，櫻子突然說：“沈澈，明年櫻花開的時候，我們去看最后一眼吧。”
第二年三月，櫻子的病情急轉直下。
醫生禁止她下床。
沈澈偷偷借來輪椅，在三月最后一個晴天，推著她去了上野公園。
那年的櫻花開得極盛，像一場粉色的雪崩。
櫻子伸手接花瓣，說：“你看，地球在眨最后一次眼。”
當晚，櫻子陷入昏迷。
凌晨四點十七分，心電監護畫出一條筆直的線。
沈澈坐在空蕩的病房，聽見窗外的風把櫻花瓣吹得簌簌響，像一場無聲的告別。
四
櫻子走后，沈澈把自己關進實驗室。
他用五年時間，做出一臺“風跡儀”——能捕捉并保存風的形狀、氣味與聲音。
機器啟動那天，他輸入了“2018年3月29日，上野公園，南風二級，櫻花密度每立方米127瓣”。
風跡儀開始運轉，天花板上浮現出淡粉色的氣流，帶著細微的花香。
沈澈伸手，卻什么也沒抓到。
導師勸他：“風是留不住的。”
沈澈搖頭：“留不住，就讓它帶我走。”
五
2023年3月29日，沈澈帶著風跡儀回到上野。
他把機器藏在七號館天臺，設定倒計時：二十六分鐘。
如果二十六分鐘內，櫻花落完，風跡儀會啟動“回溯模式”，把2018年的那陣風原封不動地送回來；如果沒有，機器自毀。
沈澈想再見一次櫻子，哪怕只是風的投影。
六
風來了。
第一瓣櫻花掠過他的睫毛，像櫻子當年遞還鋼筆時，指尖不經意的觸碰。
第二瓣落在他的掌心，紋路里浮現出櫻子的生命線——短，卻完整。
第三瓣、第四瓣……花瓣越來越密，像一場逆向的雪。
沈澈想起櫻子昏迷前說的最后一句話：“別為我停住風。”
他突然明白，自己真正想留住的，不是風，而是風里的那個人。
可那個人早已變成風的一部分。
七
倒計時剩三分鐘。
櫻花仍簌簌落。
沈澈按下中止鍵。
風跡儀發出一聲嘆息，像關閉的留聲機。
粉色的氣流散去，只剩滿地殘花。
沈澈蹲下來，把花瓣攏成一堆。
他在花瓣中央放了一支鋼筆，筆帽上重新刻了字——
“地球眨眼的睫毛”。
八
第二天，沈澈把風跡儀捐給了東大氣象博物館。
他在捐贈卡片上寫：
“風不是用來留住的，是用來繼續吹的。”
九
2025年3月，上野公園的櫻花又開了。
一群小學生圍著新展出的“風跡儀”嘰嘰喳喳。
講解員說：“這臺機器能讓我們聽見過去的風。”
孩子們排隊把耳朵貼上去，聽見2018年的南風里，有個女孩輕聲說：
“你看，地球在眨眼。”
十
風吹櫻花落，年年如是。
沈澈站在人群外，抬頭看天。
花瓣掠過他的肩膀，像有人輕輕拍了他一下。
他沒回頭，只是笑了笑，繼續往前走。
風從他身后吹來，帶著整個春天的重量。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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