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諾丁學院時，暮色已像浸透了墨汁的棉絮，沉甸甸地壓在宿舍的木窗欞上。林默推開吱呀作響的木門，就見唐三正坐在床沿擦拭那柄玄鐵短刃，小舞則趴在桌上對著啃了一半的胡蘿卜發(fā)呆，兩人臉上都帶著難以掩飾的疲憊。

“學院里傳開了。”唐三率先開口，將短刃別回腰間，“說后山那幾個高年級生是被邪魂師廢了武魂，現(xiàn)在武魂殿的人已經(jīng)在查了。”

小舞猛地抬起頭，耳朵尖微微泛紅：“會不會查到我們頭上？林默你的幽冥爪那么特殊……”

林默將黑袍下擺掃過床沿的灰塵，指尖縈繞的黑霧悄然散去：“查也無妨。他們沒證據(jù)，而且玉小剛……”他頓了頓，改口道，“大師會處理的。”

話音剛落，門外就傳來熟悉的咳嗽聲。玉小剛推門而入，手里捏著的羊皮卷邊角已經(jīng)磨得發(fā)白。他往桌邊一坐，目光在三人身上轉(zhuǎn)了圈，最后落在林默腕間——那里還殘留著暗影蛛絲的淡黑色紋路。

“吸收得很順利。”玉小剛的語氣聽不出情緒，卻從懷里掏出個巴掌大的木盒，“這是‘斂息散’，摻在水里能暫時掩蓋幽冥系魂力的氣息。武魂殿的素云濤明天會來，你們?nèi)齻€……”

“我們？”小舞眨了眨眼，“素云濤不是來查廢武魂的事嗎？”

“他名義上是巡查初級學院的魂師覺醒工作。”玉小剛打開木盒，里面的灰色粉末散發(fā)出草木清香，“但我收到消息，他真正的目標是星斗大森林邊緣的異動——也就是你們昨天遇到的那股萬年魂獸氣息。”

唐三的手指在桌沿輕輕敲擊：“大師是說，素云濤會懷疑那股氣息和我們有關(guān)？”

“不是懷疑，是必然。”玉小剛將羊皮卷鋪開，上面用朱砂畫著星斗大森林的簡易地圖，“暗影蜘蛛的活動范圍本就靠近森林核心區(qū)，你們在那里鬧出的動靜，足夠讓武魂殿警覺了。尤其是林默，你的第二魂環(huán)吸收時產(chǎn)生的能量波動，恐怕已經(jīng)被他們的監(jiān)測水晶捕捉到了。”

林默突然想起星斗森林深處那道君臨天下的威壓，以及其中夾雜的、與尸氣相似的霸道氣息。他指尖微動，低聲道：“那股萬年魂獸的氣息……和武魂殿有關(guān)？”

玉小剛的眉頭擰成川字：“不好說。但星斗大森林近百年來異常平靜，突然出現(xiàn)萬年魂獸異動，絕非偶然。更麻煩的是，被廢武魂的那幾個學員里，有個是索托城城主的侄子，他父親已經(jīng)托人聯(lián)系了史萊克學院，要討個說法。”

“史萊克學院？”唐三的紫極魔瞳在昏暗的油燈下閃過微光，“就是那個只收怪物的學院？”

“是也不是。”玉小剛卷起羊皮卷，“弗蘭德辦的學院，規(guī)矩多得離譜，但確實能讓人變強。你們?nèi)齻€留在諾丁已經(jīng)不合適了——林默的幽冥爪需要更特殊的魂環(huán)引導，唐三你的藍銀草要找合適的第二魂環(huán)，小舞的魅惑技……”他看了眼小舞毛茸茸的尾巴尖，“需要真正懂獸武魂的人指點。”

小舞的耳朵瞬間豎了起來：“您是說，我們可以去史萊克？”

“前提是能通過入學測試。”玉小剛站起身，黑袍掃過地面的枯葉，“素云濤明天午時到，他的‘獨狼’武魂嗅覺比獵犬還靈。林默你用斂息散，唐三控制藍銀草別暴露魂力等級，小舞……”

“我知道！”小舞拍了拍胸脯，“我假裝魂力不穩(wěn)定，把魅惑技藏起來！”

玉小剛沒再接話，只是將木盒往林默面前推了推。油燈的光暈在他臉上投下深深的溝壑，恍惚間竟讓人忘了他曾經(jīng)是武魂殿的理論大師，只記得他是個為三個孩子殫精竭慮的指導者。

第二天午時，諾丁學院的操場上站滿了穿灰色校服的學員。素云濤穿著武魂殿標志性的白袍，手里的檢測水晶在陽光下泛著冷光。他身后跟著兩個黑衣護衛(wèi)，腰間的彎刀鞘上刻著六翼天使紋章。

“一個個來，把手放在水晶上。”素云濤的聲音像淬了冰，掃過人群時，目光在林默的黑袍上停頓了片刻。

輪到唐三時，藍銀草剛冒出頭就被他強行壓制回去。檢測水晶只亮起淡淡的藍光：“十一級？”素云濤嗤笑一聲，“藍銀草果然是廢武魂，這么久才升一級。”

唐三垂著眼簾，指尖的藍銀草嫩芽悄然蜷縮。

小舞蹦蹦跳跳地跑上前，柔骨魅兔的粉色光暈剛泛起就猛地收斂。水晶上的光芒忽明忽暗：“十級？這波動……是魂力不穩(wěn)？”素云濤皺眉，卻沒再多問——畢竟沒人會在意一個連魂環(huán)都沒吸收的獸武魂。

林默走上前時，素云濤突然按住了他的手腕。冰涼的指尖帶著魂力探入，像毒蛇的信子：“你的武魂是什么？”

“狼。”林默的聲音隔著黑袍傳來，帶著斂息散的草木氣。他將事先準備好的、模擬普通獸武魂的魂力注入檢測水晶，灰色光芒穩(wěn)定地亮起，“十二級。”

素云濤的獨狼武魂突然在體內(nèi)躁動，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嗚咽。他狐疑地盯著水晶：“你去過星斗大森林？”

“去過。”林默的目光平靜無波，“和同學一起獵殺十年魂獸，為吸收第一魂環(huán)做準備。”

“是嗎？”素云濤突然笑了，露出尖尖的犬齒，“可我的狼告訴我，你身上有更危險的味道——像是……蜘蛛的毒液？”

小舞突然“哎喲”一聲，捂著腳踝蹲下去：“素執(zhí)事，我腳崴了！唐三你快來扶我！”

唐三立刻上前，藍銀草的嫩芽趁亂纏上素云濤的靴底。那絲微不可查的魂力干擾，恰好讓素云濤體內(nèi)的獨狼武魂一陣紊亂。

“廢物。”素云濤甩開腳，沒再糾纏林默，轉(zhuǎn)身對著院長訓斥，“諾丁學院的教學質(zhì)量越來越差，連學員的魂力穩(wěn)定都保證不了。下次再來，要是還這樣，就等著武魂殿吊銷你們的辦學資格吧！”

直到武魂殿的馬車消失在官道盡頭，林默才發(fā)現(xiàn)手心的冷汗已經(jīng)浸濕了黑袍。他看向站在教學樓上的玉小剛，對方隔著人群朝他微微點頭。

三日后的清晨，一輛破舊的馬車駛出諾丁學院的后門。車斗里堆著三人簡單的行囊，小舞正興奮地數(shù)著弗蘭德院長托人送來的史萊克學院入學須知。

“第一項測試是負重跑，一炷香內(nèi)跑完繞城十圈！”小舞念到這里吐了吐舌頭，“索托城的城墻可比諾丁的高多了。”

唐三正在打磨新的暗器，聞言抬頭道：“大師說史萊克的入學測試沒有上限，越變態(tài)的要求，說明教學越有東西。”

林默靠在車壁上，指尖無意識地劃過暗影蛛絲留下的紋路。他想起玉小剛臨行前的話——“史萊克有能幫你壓制尸氣的方法，但也有讓你暴露的風險。”

馬車駛過官道的石橋時，林默掀開布簾回頭望去。諾丁學院的鐘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玉小剛的身影還站在門口，像根沉默的標桿。

“在想什么？”唐三遞過來一塊壓縮餅干。

“在想星斗大森林的那股氣息。”林默咬了口餅干，“大師說那是萬年魂獸，可我總覺得……不像自然生長的魂獸。”

小舞突然湊近，神秘兮兮地說：“我偷偷聽到大師和弗蘭德院長的傳訊水晶對話，好像提到了‘人面魔蛛’和‘武魂殿的實驗’……”

馬車突然顛簸了一下，打斷了她的話。前方的官道岔路口，一個穿破草帽的老者正趕著羊群經(jīng)過，看到他們的馬車時咧嘴一笑，露出缺了顆門牙的牙床——正是史萊克學院的院長，弗蘭德。

他甩了甩羊鞭，羊皮卷做的鞭子在空中劃出脆響：“小家伙們，想進史萊克，先跟我的羊跑十圈吧！”

羊群突然撒開蹄子狂奔起來，卷著塵土朝著索托城的方向沖去。林默看著弗蘭德眼中閃爍的狡黠光芒，又看了看身邊躍躍欲試的唐三和小舞，黑袍下的嘴角終于勾起一抹極淡的弧度。

諾丁的篇章結(jié)束了，但屬于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