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斷裂之下的拼接
- 你聽得見我嗎
- 愛吃蛋糕的小朱朱
- 1268字
- 2025-07-31 08:54:35
林清語決定暫停一切公關活動。她關掉所有社交平臺,把手機調成飛行模式,甚至取消了所有接下來的采訪。她像一只縮進殼中的動物,屏蔽外界的喧囂,只為守住自己那點微薄的清凈。
她重新整理了一份屬于自己的時間表,每天清晨五點起床,六點到八點是冥想和快走,八點至十一點是寫作時間,午飯之后閱讀學術論文或舊報紙,晚上則專注于研究歷史案例與語言結構的變化——她試圖將自己徹底抽離當下那個熱搜上的“林清語”,變成一個在地下悄悄修復斷裂橋梁的修補匠。
她開始寫一部新作品,取名《回聲不是答案》,依舊圍繞女性經歷展開,但與《她們與城市》的聚焦不同,新作更注重語境建構和話語分權。她不再直接描摹“受害者”的樣貌,而是讓敘述者成為“目擊者”,用模糊的主位視角,反復錘煉對真相的表達方式。
她把主人公設定為一名法庭記錄員,每天面對的是不同案卷、不同被告、不同口供。有時是真實的陳述,有時是經過律師反復訓練的說辭,她逐漸分不清什么是真相,什么是敘述。這種模糊感也正是林清語當下的真實心理狀態(tài)——她對“事實”逐漸失去耐心,卻仍然執(zhí)著于對“表達”的掌控。
寫到第五章時,她收到了李墨寄來的一封手寫信。
“你還好嗎?”李墨的字跡依舊工整清晰,“我看你從社交網絡上消失了,有點擔心你。清語,你還記得我們在街頭書攤上看到那本舊日記本嗎?那個寫著‘愿你不因沉默而被忘記’的封底?你當時看了很久,沒說話。我知道你不是一個為了發(fā)聲而發(fā)聲的人。你只是太害怕再有人像過去的你那樣,被迫吞下所有詞語。所以,哪怕全世界讓你閉嘴,我還是希望你寫下去。哪怕只寫給我也好?!?
她讀完信,沒有哭,只是把信紙整整齊齊放進了抽屜里,壓在那份未發(fā)布的舊稿上。
那天下午,她去了學校附近一家廉價打印店,打印了新作品的前五章。店主是個中年男人,帶著煙嗓,一邊吃炸串一邊操作。
“你這字寫得真密,跟學術論文似的。”他嘖嘖稱奇。
“小說?!?
“寫小說的人多咯,真正能發(fā)出來的沒幾個。你這是打算投稿哪兒?”
“先不投稿?!彼?。
“那你打算給誰看?”
“我不知道?!?
“那你為什么還寫?”
她低頭,想了兩秒,說:“因為如果連我都不寫,就真的沒人寫了?!?
她背著打印好的稿子離開,天已黑,街道邊的落葉厚了一層。她忽然想起母親曾在她十五歲那年問過她:“你整天寫寫寫,將來靠這個吃飯?”
當時的她沒回答?,F在想來,她其實早就知道答案了。
她靠這個活下去,不是因為它能換來飯,而是因為它能讓她活得不像行尸走肉。
就在這晚,出版社發(fā)來一封正式函件:由于前作的爭議未解,新作品的出版計劃暫緩,除非她愿意對前作進行某種“象征性和解”。
林清語沒回復。她只是默默地在文檔上方寫下一行字:“所有未被允許的寫作,都是危險的?!?
然后她繼續(xù)打字。
她寫那個法庭記錄員在庭上聽到一位女性被告哭訴自己三次報警未果,最終選擇反擊時,被全場當作冷血殺人犯。她寫那名記錄員回家后,在空白文檔里把這段供詞默默記錄下來,并用另一種方式拼湊完整的事件。
她寫著寫著,窗外下起了小雨。
那一夜,她一口氣寫到凌晨四點,指尖發(fā)麻,但眼里發(fā)光。
她知道,世界仍然喧囂,但在她的故事里,終于沒有人能打斷她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