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來到本次規則怪談直播，兩位玩家請做好準備。”電子音像生銹的刀片刮過玻璃，在黑暗里劃出冷硬的痕跡，尾音拖著若有似無的回響，仿佛來自深埋地下的管道。

林宇是被刺骨的濕冷驚醒的。他猛地睜開眼，后背黏在布滿青苔的墻面上，那些濕滑的綠藻正順著襯衫紋路往里鉆，帶著腐爛樹葉的腥氣。他掙扎著撐起身體，指尖摸到一片粘稠的液體，湊到鼻尖聞了聞，是鐵銹混著霉味——像舊剪刀插進潮濕的泥土里。

墻角的燈泡忽明忽暗，每一次閃爍都在他視網膜上烙下殘像。直到燈光穩定的剎那，林宇才看清對面站著的男人：身形高挑，黑色沖鋒衣的拉鏈拉到頂，下頜線繃得像拉緊的弦。是蘇然。

五年未見，他眼下的青黑像被墨浸透的紙，但那雙眼睛里的驚惶，和當年在宿舍樓下攥著他染血指節時如出一轍。

“林宇？”蘇然的聲音發緊，像被什么東西掐著喉嚨，“這不是……我們高中時翻墻出去的那條巷子嗎？”

林宇一愣。確實像。墻皮剝落的紋路、墻角堆著的舊磚塊，甚至連燈泡閃爍的頻率，都和記憶里那條通往網吧的后巷一模一樣。可這里明明是密閉的房間，剛才睜開眼時，他明明摸到了天花板。

沒等他細想，墻面突然滲出暗紅色的液體，順著磚縫蜿蜒成字，在腳邊積成小小的血洼。那些字扭曲得像掙扎的蟲，筆畫間還沾著細小的皮肉碎屑：

1.?本房間的燈在凌晨三點整會熄滅一分鐘。熄滅時，若聽到耳邊有呼吸聲，無論多近都別轉頭，“它”在數你的睫毛。數錯了，就會拔光你的。

2.?房間的門每小時會自動打開一次。開門時若看見黑袍人，記住：他的兜帽里沒有臉，只有無數根頭發在動。背對他時，別讓影子落在門縫里——影子會被頭發纏住，拖出去當替身。

3.?桌子上的日記每半小時可翻一頁。但別碰第三頁，有人見過上面的字會自己爬下來，鉆進指甲縫，順著血管爬到腦子里，變成不屬于你的記憶。

4.?別信除彼此之外的聲音。尤其是像你親人的聲音，“它”學不會人說話時喉嚨發緊的顫音，更學不會你奶奶咳嗽時，總帶著的那聲“咳咳……小宇”。

5.?花香出現時，閉眼前要確認對方的影子還在。如果影子消失了，就別再睜眼了。睜眼的人，會變成新的影子。

林宇的指尖掐進掌心，血珠滴在血洼里，暈開一小片淡紅。他看向桌子，那本日記的封皮是深褐色的，像用某種皮革做的，邊角泛著油光，像是被人反復摩挲過。封皮上還嵌著幾根淺色的毛發，細看之下，竟和他奶奶的白發一模一樣。

“還有多久到三點？”蘇然的聲音貼著墻傳來，帶著回音，分不清是在問他還是問自己。他的手按在墻面上，指尖正摳著一塊松動的磚，磚縫里滲出更多的紅色液體，順著他的指縫往下流。

林宇摸出手機，屏幕亮起的瞬間，他看見自己的臉——臉色慘白，左眼角不知何時多了道細小的紅痕，像被指甲刮過。更詭異的是，屏幕反射的光里，他身后的墻上似乎趴著個模糊的人影，正隨著燈泡的閃爍微微晃動。“還有四十分鐘。”他說話時，喉嚨里涌上鐵銹味。

等待的每一秒都像在冰水里泡著。燈泡閃爍的頻率越來越快，“滋滋”聲里混進細碎的刮擦聲，像是有人在用指甲摳墻。林宇盯著墻面，那些青苔里似乎有東西在動，仔細看，竟是無數細小的白色蟲子，正順著血字的紋路爬，留下銀白色的軌跡。蟲子爬過的地方，血字的顏色會變深一點，像是在被它們“喂養”。

“你看日記了嗎？”蘇然突然問。他的手已經從磚縫里抽回來，指尖沾著暗紅色的粘液，正一點點往皮膚里滲，留下蜿蜒的紅痕。

林宇搖頭。他不敢碰那本日記，封皮的顏色讓他想起生物課本里的人皮標本，尤其是在燈光下泛著的油光，像極了皮膚被浸泡后的質感。

“我剛才翻了第一頁。”蘇然的聲音壓得極低，幾乎要融進墻里的刮擦聲，“上面的字跡……和我媽臨終前的筆跡一模一樣。”他頓了頓，喉結滾動，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寫著‘小然，媽在墻里冷，你把磚摳開讓我出來好不好？’”

林宇的后背瞬間爬滿冷汗。他想起規則4，“它”學不會人說話時喉嚨發緊的顫音——可寫字呢？他看向蘇然的手，那些紅痕已經爬到了手腕，像細小的血管在皮膚下游動。

墻上的掛鐘突然“咔”地響了一聲，分針跳過一格。兩點五十分。

刮擦聲越來越響，像是就在隔壁，又像是……就在墻里。林宇盯著自己左眼角的紅痕，突然想起剛才手機屏幕里的樣子，那道劃痕的走向，和日記封皮邊緣的紋路驚人地相似。他甚至能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正順著那道劃痕往里鉆，涼涼的，像蟲子的腿。

“準備好。”蘇然的聲音發顫，他從墻角摸起一塊碎磚，緊緊攥在手里，“別出聲，別轉頭。如果……如果我沒忍住動了，你就打我。”

林宇點頭，后背死死抵住墻。蟲子爬過的沙沙聲越來越近，混著墻里傳來的嗚咽，像女人的哭聲，又像風聲。他數著自己的心跳，數到二十的時候，墻里的嗚咽突然變清晰了，是蘇然媽媽的聲音，帶著氣若游絲的虛弱：“小然……媽冷啊……”

蘇然的身體猛地抖了一下，攥著碎磚的手骨節泛白。林宇悄悄碰了碰他的胳膊，用了點力——這是他們小時候約定的暗號，意思是“撐住”。

終于，墻上的掛鐘分針指向了兩點五十九分。

燈泡的閃爍變成了瘋狂的明滅，每一次亮起都能看到墻面上的血字在蠕動，像是活了過來。林宇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盯著桌子上的日記，看見封皮上的毛發正在變長，一點點垂下來，快要碰到桌面。

“啪。”

燈泡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