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琳發現自己的室友有些不太對勁。
坐立難安,心神不寧,總是一副疑神疑鬼的樣子,經常盯著某處空白看上很長時間,或者原本有說有笑忽然像是看到可怕的東西一樣變得恐懼無比。
像是中了邪一樣。
柯琳不可能不管不顧,畢竟葛瑤不僅是她的室友,還是她上大學后交到的第一個朋友,也是和自己最親密的朋友。
而在最近,柯琳發現葛瑤似乎在看著自己,而且還做些莫名其妙的事。
她是不是希望我能有所行動?
也是,如果自己生病的話,好朋友卻對自己不理不睬,柯琳也會感到難過。
至于之前她向我告白的事……
總之,在去教室上課的路上,和葛瑤同行的柯琳關切地問道:
“瑤瑤,你是不是病了?”
葛瑤一開始搖頭說沒事,但很快又停下腳步,“琳琳,如果我說……我可能中邪了,你信嗎?”
那一刻,柯琳覺得葛瑤是在裝病來博取自己的好感。
“如果你是要我和你同床共枕才能幫你驅邪的話,那就算了。”
“……我怎么會那樣做呢?”
話雖如此,不過柯琳能聽出葛瑤聲音的勉強比剛剛更甚。
“好吧,我開玩笑的……其實是家里有點事,爸媽讓我去祭祖,但我不想去,不過架不住他們一直嘮叨……所以我就有些心神不定。”
“原來是這樣……”柯琳沒有懷疑葛瑤的說辭,“我覺得你是該去祭拜一下,至少也是求個心安嘛。”
葛瑤只是笑了笑。
“不過那祖先和我們家的關系有些遠,其實我也不是很熟……不過他們家已經沒有后代了,所以爸媽希望我無論如何也去祭拜一下……那地方離我們大學城不算遠,所以他們拜托給了我。
但哪怕不遠,其實光是坐車也得四五個小時……坐公共交通的話恐怕花的時間要更長,我一個人去那個地方實在是害怕……琳琳,你能陪我一起去嗎?”
柯琳是有過深思熟慮的,但葛瑤的社交圈比自己還要窄——學校里她幾乎只和自己說話,很顯然,除了自己外她也找不到其他的值得信賴的人去陪同。
可……和一個剛剛向自己表白被拒的女生孤女寡女地同行,對柯琳來說也不太安全啊!
“要不我叫上我男友一起?”柯琳試探著問,但遭到葛瑤的強烈拒絕。
“拜托了……你千萬不要跟時相說你要陪我去祭祖的事!求求你,只要你答應我什么都會做的!”
但我也沒什么需要讓你替我效勞的啊……
柯琳沉思半天,最終答應了葛瑤這不知原因的請求。
……
“雖然這頓飯是你請的客,但我姑且還是提醒你一句,筷子屬于餐具,弄壞了是要賠錢的。”
落日余暉懸在群山之間,灑下橘黃色的暖幕,柯琳三人換了家餐館吃飯,池硯此時便盯著時相手中已然變形的木筷,略作提醒。
見時相緊繃的手微微放松,池硯才收回目光,注意力落在面前的萵筍炒肉上。
“所以,為什么葛瑤姑娘不想讓時相兄弟知道這件事呢?”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柯琳說,“不過之后的話……我想是因為時相是學考古的,葛瑤擔心時相看出祭祖的墓的異常吧。”
時相一言不發,這些事他在柯琳向自己告知她撞鬼后,就問得清清楚楚。
……
柯琳姑且對于此行的安全還是有準備的,她給爸媽報備,還叫上自己另一個朋友,是在校活動里認識的陳檸。
陳檸在知道兩人的目的地后,卻表示“不如讓我男友送我們過去吧。”
陳檸的男朋友叫做王濤,算是個富二代,有車,比公共交通要更快上一些,來回也更方便,能做到當天來回。
柯琳和葛瑤便同意了。
不過在出發的那一天,她們發現車上還有另一個男生,周開,他是王濤的朋友。
畢竟是借車一用,柯琳她們也不好因此拒絕,畢竟陳檸也是因為柯琳的邀請才選擇同行,何況王濤的車是七人座,他們五個人坐綽綽有余。
不過因為多了陌生人的緣故,路上車里的氛圍比較沉悶,陳檸也不知道周開要來,所以對男友也沒給什么好臉色。
葛瑤似乎有些暈車,臉色比之前還要難看,一路上幾乎都是昏睡過來的。
倒是周開還算熱情,一直在找各種話題試圖讓氣氛活躍起來——他熱情地詢問柯琳,平時喜歡做什么,喜歡吃什么東西,上的專業課的時間,還有最近什么時候有空……
……
“……”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時相不爽地把彎的不能用的筷子扔進垃圾桶,“這個人問你的問題和池相師想了解的情況沒什么關系,你能不能跳過一下?”
“倒也不能說一定沒有關系,”池硯瞥了眼時相的表情,略做沉思,“這位周開兄弟為什么只對姑娘你那么殷勤?”
“一開始我也不知道啦,”柯琳道,“那時候我心思都放在葛瑤身上,根本沒管他說了些什么,不過后來陳檸跟我說,周開似乎是想要追求我。”
時相一言不發,只是目光比剛剛深沉許多。
池硯挑眉,揚了揚腦袋,把嘴角的笑意遮掩過去:“請繼續。”
……
柯琳沒有回應周開,她很擔心葛瑤的狀況,等到了祭祖之地附近的小鎮,他們第一時間不是去買祭祖用的各種東西,而是先帶著葛瑤去了醫院。
小鎮醫院的醫療設備不算落后,他們沒看出葛瑤的病癥是什么,最后只能將其診斷為突發高燒,需要臥床靜養,而在葛瑤昏迷之前,她特地叮囑柯琳,一定要祭完祖。
柯琳點頭答應,他們四個人打算一起去祭祖,這樣也好快去快回,讓葛瑤回大學城的醫院接受進一步治療。
王濤是建議他們四人兩兩一組,畢竟祭祖的地方有兩處,而且南轅北轍,若是四人一起,要花不少時間。
而既然是分組,又是兩男兩女,買的香燭、紙錢、茶酒米飯之類的東西很雜,算在一起也不輕,所以王濤覺得他和陳檸一組,而周開則是和柯琳一組。
柯琳本來想答應,畢竟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葛瑤,但陳檸并不同意,她很強硬地表示要和柯琳一組。
王濤拗不過女友,所以最后是柯琳和陳檸去比較近的地方祭祖,而王濤和周開則是去更遠的地方。
陳檸和柯琳各提了一些東西,在路上,陳檸告訴了她原因。
“周開那小子對你有意思。”
陳檸咬牙切齒地說道,“王濤那家伙擺明了是想撮合你跟周開兩個。”
但柯琳有男朋友這件事,陳檸知道,不僅知道,她也告訴了王濤。
但王濤還是這么做,而且沒有和自己商量就把周開帶過來——陳檸感到憤怒,在她看來,王濤完全就是在利用自己。
兩人去祭祖,回來的時候陳檸卻受了傷,畢竟墳墓在的地方實在偏僻,去那里得走好一段鄉路,雜草叢生,陳檸一不留神就崴到了腳。
好在這點小意外并不影響她們完成祭祖,柯琳攙扶著陳檸回到車上,等待著王濤二人。
沒多久,她們收到王濤的電話,王濤說他們忘帶香了,現在去一趟太麻煩,便希望兩人能夠幫他們送一下。
按照他們的說法是希望柯琳和陳檸兩個都來,但陳檸腳受傷了,只能柯琳去送,陳檸擔心柯琳的安危,便想讓他們自己來取,但柯琳擔心時間拖得太久會耽誤葛瑤,便同意了他們的方案。
在柯琳去之前,陳檸遞給柯琳一罐防狼噴霧。
“……你隨身帶防狼噴霧做什么?”
柯琳有些意外。
陳檸淡淡說道:“我是擔心王濤對我做些什么。”
要說她和王濤也談不上什么情比金堅——陳檸是個精明的女孩,她從小便意識到自己的美貌稱得上是鶴立雞群,于是在高中時,她便精心包裝自己,試圖用自己的美貌釣到老實本分的富少爺。
王濤便是她的目標之一,而且比起過去到手的以及還未到手的,王濤家世不算最為顯赫,但勝在不花心,而且對自己也算關心,兩人便在了一起。
可話雖如此,王濤畢竟是個富二代,始亂終棄的事又不是做不出來,所以陳檸一直很小心謹慎,吊足他的胃口——畢竟自己唯一的仰仗就是自己的身體,要是餌料被吃魚卻跑了,陳檸那就是人財皆失。
作為精明的釣魚佬,陳檸決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
當然,經過這次事情,陳檸和王濤的感情也算是走到了盡頭——陳檸不是不能接受王濤利用自己,畢竟大家各取所需,都能賺到才更能長久,但王濤利用自己卻從不告知,這讓陳檸感到了危機。
——今天他能一言不發地利用自己,明天就可能出賣自己。
柯琳對陳檸的感情事沒有太多興趣,她只想盡快把東西送到王濤他們手里,然后完成祭祖,盡快回到大學城。
王濤他們去的墓雖說距離要更遠,但其實并不算有多偏僻,至少路是更好走些,但柯琳在走過一片竹林時迷了路。
等出來時,她已分不清東南西北,找不到去王濤兩人所在的路,更不知道該如何回去。
手機信號很差,發不出消息,也收不到回信,柯琳試著走了走,能看到的只有水庫邊上的一座古老墳塋。
柯琳的思緒并不堅定,在葛瑤病情不明地發燒暈倒時,她就在思考葛瑤一開始跟她說的中邪的言論。
等到葛瑤拜托自己一定要完成祭祖時,她心中的疑慮再度加深。
等到和陳檸一同完成第一處的祭祖時,柯琳的猜疑更是得到了印證——葛瑤所不知道的是,柯琳是有接觸過時相的一些作業的,兩人為了能有更多的共同話題,柯琳的新聞作業都是找的和考古、文物、博物館相關的題材。
也因此,她積累了一些考古知識,所以她能認出,這座葛瑤所說的她祖先的墓葬,照其形制起碼也是明代時期的。
這不可能是葛瑤的祖先。
以上種種,讓柯琳在無論如何走也只能在無名墳塋附近打轉時,有了一些猜測。
她懷疑自己是遇到了鬼打墻,而造成鬼打墻的始作俑者,無疑就是眼前的孤墳。
天色漸暗,柯琳的心跳加速,手心冒汗,無言的恐懼催促著她盡快采取行動,而柯琳此刻也就只有手里的香燭線香,還有剛剛祭完祖后順便塞褲口袋里的打火機。
“無意冒犯,求個方便……”柯琳給孤墳上了香,又拜了拜,語氣虔誠,希望能讓土里的老人家就此安心。
等焚完香后,柯琳再度嘗試離開,而這次,她很輕易地就離開了孤墳,回到了熟悉的道路上。
另一邊。
在意識到聯系不上柯琳后,王濤兩人回到車子處,和陳檸交談后確定柯琳失蹤了。
回來的路上,王濤他們沒有見過柯琳。
陳檸對他們兩人的說辭充滿懷疑,她報了警,告知了柯琳失蹤,警方先是讓他們再仔細搜找。
而在警方打來電話,表示警車已經準備好時,王濤他們找到了柯琳,自然也沒有勞煩警方。
……
“所以你們最后祭完祖沒有?”池硯問。
柯琳點頭:“葛瑤的請求,我自然是要做到的。”
……
在被找到后,柯琳堅持祭完祖后再去找葛瑤,她隱瞞了自己遇上鬼打墻的事——畢竟這種事說出來也沒人會相信,既然已經出來,柯琳也不打算節外生枝。
在和諸位道歉后,四人一同祭完祖,去醫院接葛瑤,葛瑤的病忽然就好了,這更加讓柯琳確信了自己于是鬼打墻的事不是自己的心理作用,而是貨真價實的。
事情本該到此為止,但回到大學城后沒兩天,柯琳就察覺到自己的異常——時常瞧見的黑影,路過人莫名的壞笑,越來越難以入睡,心中忽然就抽搐一下……
柯琳去過醫院,也去過道觀寺廟,但無濟于事。
她意識到自己中邪了,她本想和好友商量,但陳檸忙著和王濤分手,而葛瑤……柯琳總覺得她有事瞞著自己。
所以她便找男友時相商量此事。
……
“后面的事,大師你也知道了。”
柯琳說完后,喝了口茶水潤潤喉嚨。
池硯低頭沉思,半晌后抬頭看向時相。
“隔壁桌上的紅燒肉好香哦。”
“……再來盤紅燒肉。”
老板樂得合不攏嘴,也不追究時相剛剛折斷筷子的小事。
……
“你這個叫葛瑤的朋友很可疑啊。”
柯琳沉默,并未反駁。
“方便透露一下葛瑤的電話嗎……嗯,或者用你手機直接通話也行。”池硯把上來的紅燒肉吃得一干二凈,“我有點事情想要咨詢一下她。”
…………
當晚,夜深人靜,時相和池硯住在一間房里,池硯感受著鄰床上翻來覆去鬧出的動靜,語氣無奈:“大男人別婆婆媽媽的,有什么事直說。”
幾番欲言又止的時相微微停頓,隨后問道:“池大師……那個,有沒有什么法術……是可以強行把兩個人的姻緣綁在一起的?”
“……”池硯語氣無奈,“老兄啊,你是怕姑娘對你不貞呢,還是覺得自己難以自持?”
顯而易見,時相這個問題的目的是想讓他和柯琳的姻緣更上一層樓。
至于為什么……那就是時相對這份感情空落落的,沒有十足的信心。
“好吧。”時相顯然也清楚,自己缺乏對戀人的信任,讓自己患得患失。
他安靜了許久,又忽然問道:“……那大師,有沒有法術能拆散別人的姻緣?或者說,面對這種法術有沒有什么反制手段?
我就是怕,擔心有別的家伙想——”
“……”
池硯算是清楚了,時相哪是不自信啊,分明就是太悲觀了!凡事都想著最差的結果。
要是不安撫他,恐怕這晚上自己都要被這些毫無營養的問題給折磨了。
池硯無奈開口:“你放心好了,你和柯琳姑娘的因果恩怨可是糾纏了八輩子還不止的怨侶——就是月老親臨人間,也沒法拆散你們,若真有人想強拆姻緣,其中因果神仙也遭不住。”
“糾纏八輩子……這是形容詞還是說真的?”時相想起之前池硯也說什么天上地下,神仙之類的,不由猜測,“莫非這世界真有天庭地府?還有輪回?”
“……”
池硯不說話了,他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幽幽開口:“小兄弟,我跟你講,這行當的事情,知道得越多,越容易被不干凈的東西給盯上。”
“……”
“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說!”時相回想池硯給自己講的事,恨不得立馬忘光,他也慶幸池硯只給自己講了,而沒有對柯琳多說些什么,“我現在豈不是有生命危險?”
“你知道個屁,”池硯懶洋洋翻個身,“你也甭猜過去猜過來了,你要不怕,我現在就跟你好好說道,但你要是想繼續過你的恩愛的小日子,就打住你的腦子。”
“那我不問了。”時相立刻道,“我什么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