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硯文字轉語音，聽完這么一長串后眉頭微皺，良久后才緩緩開口。
“關于降靈會，你知道多少？”
葛瑤搖頭，她只知道是個研究靈異現象和民俗文化的民間組織，但除此之外，她知之甚少。
“降靈會吧，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科研機構，里面的人研究的內容呢，就是你口中的鬼，還有其他亂七八糟的……總之是些不干凈的東西。”
池硯微微解釋：“誠然，他們研發的玩意兒有不少都很有趣，很有用……但其中也有許多不安全的東西。”
“你剛剛是不是在疑惑，為什么替死術只是讓鬼對柯琳的傷害轉移到你身上，但鬼的目標一直盯著柯琳？”
葛瑤下意識點頭。
“這替死術不是真正的替死術，是降靈會的改良品。”池硯嘆了口氣，“用了這替死術，短時間內確實不會受鬼的影響……但等替死人死后，厲鬼的怨念依然會附著在被鬼盯上的人身上，而為了活命，被鬼盯上的人只能不斷地用替死術……但鬼從始至終都不會轉移目標。
真正的替死術是能轉嫁因果，但降靈會給你的這版替死術嘛……除非你能一直找到人讓你能施展替死術，否則你就只能緩死而已……嗯，也不對，等鬼殺的人足夠多，它也就不需要受這替死術的影響了。”
“……他們為什么要這么多？”
“養鬼。”池硯言簡意賅，“他們估計的想法，要么你去祭祖，這樣厲鬼能通過傳統的方法凝聚怨念，要么你用替死術，用鬼殺人的方法變得強大……不過最后出了點紕漏。”
葛瑤問什么紕漏，池硯搖頭，卻是先談起了姻緣術。
“你這姻緣術也不簡單吶……這可不是給活人用的，而是給死人配陰婚的邪法。”池硯感慨，“用了這姻緣術，雙方確實會一見傾心，墜入愛河……但卻并非為了長相廝守，而是為了殉情共赴黃泉。”
“什么意思？”葛瑤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用了姻緣術的人會相愛，但最后會自殺？不可能！我可是看見有人用過的，而且效果很顯著！”
“你確定他們真的用了嗎？會不會是演戲呢？”池硯聳肩，“這種東西連科學都算不上，裝裝樣子很容易騙到人啦。”
葛瑤：“……”
“總之，感謝那只因游戲而纏上你的鬼吧。”池硯解釋道，“若非有它，以你莽撞的態度，急吼吼地給柯琳姑娘用了姻緣術，你倆結為情侶后沒多久恐怕就會跳河殉情了。”
也能是上吊、割腕、燒炭、跳樓……總之很多。
“但大概情況就是如此。”
“不過他們應該沒有想到，你會被鬼給盯上。所以在你還未察覺自己被鬼盯上時，你對柯琳用了姻緣術。
前面也說了，這姻緣術的原型本來是給死人用的邪術，盡管被降靈會的人做了修改，但底層邏輯還是不會變……所以當你對柯琳用姻緣術時，比起你，反而是纏在你身上的那只厲鬼率先和柯琳起了反應。”
“？”葛瑤微微一愣，“你是說，我的姻緣術最后是讓柯琳和那只鬼結為了連理？”
“嚴格來說，是產生了洶涌的愛意。”池硯糾正道，“不過畢竟是活死人之戀，柯琳姑娘對鬼的好感并不明顯……不過這大概能從她答應和你去平安鎮祭祖，以及為什么對祭祖有如此深的執念做出解釋。”
其中固然有對好友的關心與擔憂，但同時也有姻緣術對柯琳造成的潛移默化的影響。
“和柯琳姑娘不同，厲鬼倒是對柯琳產生了濃烈的愛意，于是它更改了目標，纏上了柯琳，而厲鬼喜歡一個活人的方式……就是殺死活人，將對方化作自己的倀鬼。”
“不過在你用姻緣術導致厲鬼更改目標前，因為你有鬼眼，察覺到厲鬼的存在，而向降靈會求援……如果說起初的姻緣術交由給你，是為了借此將你除掉以此保守秘密，順便收集關于姻緣術的實驗數據的話，那么你替死術，又讓你去祭祖，就是意識到你的特殊之處，覺得就這樣死掉太過浪費，于是試著讓你完成養鬼。”
“而為了保證能夠收集完全，降靈會的人應該暗中派人觀察著你……”
葛瑤搖頭：“我沒有覺得有可疑的人。”
“那就對了。”池硯笑道，“因為姻緣術的緣故，養鬼的人并不是你，而是柯琳姑娘呀，所以降靈會的人在意識到這一點后，就改換了目標，把重心落在了柯琳姑娘身上。”
“想一想，你們同行的人有誰是突然多出來的呢？”
葛瑤眉頭一皺：“周開？”
池硯頷首：“我就說有哪里不對……”
時相和柯琳乃是八世怨侶，按理來說，他們除了彼此外，不會有人對他們產生愛意……
“……”
“嗯？”
池硯回過神來，朝葛瑤問道：“等等，你喜歡柯琳姑娘？”
“……大師，這種事情沒必要一直強調吧？”
葛瑤實在沒有和一個剛見過一面的陌生男人談論自己喜歡同性朋友的癖好。
“……不，我只是在想些事情。”池硯略微沉思，卻沒繼續思索，“總之，那周開很可能是監察你們能夠完成祭祖的降靈會成員……若你們不出所料地完成祭祖，厲鬼不僅實力大增，還能就地將柯琳姑娘煉為倀鬼。
周開之所以打電話，用忘帶線香的借口請柯琳到墓葬所在，恐怕就是為此——比起單純的實力大漲，多一只倀鬼無疑能讓他們的實驗存在更多變量……”
為此也能申請到更多的經費和人手。
“不路上出了意外，柯琳姑娘被一座孤墳的惡鬼給盯上，本來柯琳姑娘若是什么都不做，靜等警方到來，孤墳也拿她沒什么辦法……”
可好巧不巧，柯琳給那座孤墳上了香，結下了因果。
這份點香的因果可比姻緣術結下的緣分要深厚得多……或者說，八世怨侶讓無論是柯琳還是時相，對除彼此外的姻緣相關的物品也好，術法也罷，都有極大程度的削弱。
也是因此，孤墳的惡鬼滅掉了最開始的厲鬼，取代它的位置，纏上了柯琳。
“后來周開沒有糾纏柯琳，對吧？”
葛瑤點頭：“好像是因為陳檸和王濤分手了……周開是王濤的朋友，所以沒了聯系。”
“這樣的話，周開和你一樣，應該也看不到那只孤墳上的惡鬼……他和你一樣，都是鬼眼。”
不過相較于葛瑤這個意外收獲，周開的鬼眼無疑是后天的……大概率和降靈會有關，所以才只看得到降靈會里出來的鬼。
……降靈會的水平已經取得這種進步了么？
池硯心中嘆息，面上則是提醒葛瑤：“總之，降靈會不是什么好東西，他們只在意實驗數據，硬要說的話，你這樣的人就是他們眼里用作實驗的志愿者……而為了保密，他們往往會對你做另一場你不知情的實驗。”
最開始的游戲，是葛瑤和降靈會雙方知情的正規實驗——至于后來的姻緣術、替死術，那就是不正規的秘密實驗了。
“你用了兩種術法，哪怕僥幸生還也是染上了因果，一段時間后自會有東西找上你要你償還……若有幾日覺得心神不寧，可以向我求援，也當做是你如此配合的報酬。”
池硯從葛瑤這兒拿到陳檸的聯系方式后，喝完剩下的飲料，起身準備離開：“至于你和柯琳姑娘的關系，我說到做到……不過關于這件事，我對你倒是還有些新的問題……不過到時再聊吧。”
……
傍晚，夜色初見端倪。
池硯走在城中村里，回憶著剛剛和陳檸的電話聯系中關于周開的部分。
“據她所說，周開其實和王濤并不相熟，只是因為周開給了王濤無法拒絕的報酬，所以王濤答應幫周開和柯琳見上一面……王濤對周開也并不了解，更別說陳檸了。”
而因為陳檸和王濤分手的緣故，哪怕池硯要到了王濤的聯系方式，王濤也不愿意、過多透露——比如池硯好奇的周開給出王濤的報酬到底是什么。
“不過降靈會給的東西也很難說是好東西吧。”
池硯沒有去幫王濤的想法，何況哪怕幫了對方，王濤恐怕也很難給池硯提供周開的下落。
既然周開這條線斷了，池硯就只能到陳檸提到的參與游戲的老宅院來一探究竟。
庭院里有一棵高大的榕樹，頗為顯眼，而前往院子的是蛛網般的窄巷，到處彌漫著潮濕的霉味。
池硯推開油漆斑駁的木門，踏足庭院，只能感受到死寂的冷清。
既無蟬鳴，亦無鳥叫，僅有數街之隔的人聲鼎沸的商業區的吵鬧，也傳不到這里來。
池硯在院子里走走停停，沒做出多余怪異的舉動。
等夜色幾乎徹底降臨，他摸出手機，點開其中的一個軟件，屏幕變得深邃幽藍，無數細小的、扭曲跳動的白色光點在幽藍中明滅游移，中心一個猩紅羅盤指針緩緩旋轉，手機隨著旋轉發出輕微的“咔嚓”聲。
“正在為您搜尋附近五百米——”
“已更正，正在為您搜尋附近五十米的邪祟中……已檢索完畢。”
猩紅指針附近出現許多個白色小點。
“目前離您最近的位于西北方向七米處……”
池硯依言走到冰冷的ai音提到的地方，然后打了個響指。
“目前離您最近的位于東北方向四米處……”
挪動腳步，輕打響指，如此推杯換盞，香盡香燃，待到月明星稀之際，手機屏幕里的羅盤指針不再轉動。
“花里胡哨的玩意兒還挺多。”
池硯喃喃自語，退出軟件，轉而翻出電話簿，撥出其中一個電話。
“您好。”
不一會兒，電話被接通，那頭傳來疲憊的中年男聲。
“替死術我已經拿到了，不過不是原版，我稍微改了改，方便你能用，不過之前跟你說的那種效果恐怕就達不到了。”
對方沉默片刻：“……大概能到什么程度。”
“七八成吧，”池硯隨意道，“不過保險起見，我還是建議你用血脈親近之人，這樣命格上相近，替死換命成功的可能性更大。”
“……你之前可不是這么說的。”
“計劃有變，很正常。”池硯語氣平淡，“我也想給你來份正宗的替死術，但沒那本事知道吧，就算我有那能力，你女兒還拖得起嗎？”
“……”電話那頭的沉默比剛剛更久。
“我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池硯叮囑道，“編制不沾鬼神，你要是準備好了就盡快辭掉吧，還有，生死改命后的人容易沾上不干凈的東西，你得提醒你家里人帶女兒盡快離開。”
“……為什么是我提醒？”
“你還想親自帶女兒離開不成？別做夢了，大老板。”池硯笑道，“替死術的內容發到你郵箱了，記得查收。”
對方沒再多說什么，而是干脆利落地掛斷電話。
……
【說起來，你之前問我有沒有什么辦法能加深你和時小兄弟的姻緣？生生世世，白頭偕老，永不變心？】
【我倒是還真有辦法，時兄弟不是愛吃醋么，吃醋的男人總是充滿勇氣，你可以借此刺激刺激他。但過了火恐怕會適得其反。】
【葛瑤姑娘是你朋友，和時相又不對付，但她又喜歡你……如此，你和葛瑤姑娘繼續做朋友，再把她向你告白的事透露給時兄弟，他或許會對你更加上心。】
【放心，葛瑤姑娘不會反對，至于時兄弟……你只是和葛瑤姑娘繼續做朋友而已，你有什么錯？還是說，你覺得葛瑤姑娘向你告白，你就不想和她做朋友了？】
【至于撞鬼之事，我已辨清，葛瑤姑娘受邪法遭人蒙蔽，對奸人所言不疑有假，并非真情實感，但畢竟對你確實有害，你想如何全憑心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