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亭溫泉。

這個藏在京城中的養生會所，并不太為人所知。

溫泉藏在庭院深處，半人高的竹籬笆掩映四周。池子用不規則的原石壘砌而成，深褐色的防滑石板每一塊都打磨得分外圓潤。

顧云嶠坐在池邊，淺杏色的浴袍角垂落在溫泉水中，隨著波光搖晃。

夕陽西下，暖黃色的光線透過水霧，打在她白皙的大腿上，晶瑩的水珠順著女孩的小腿緩緩滑落，悄無聲息融入池水中。

幾乎每周的這個時間，她都會過來放松。

但現在的顧云嶠有些心神不寧。

今天一整天，她在A股的配置處于迅速縮水的狀態，雖然不至于傷筋動骨，但錢對顧云嶠來說本身就不是最重要的。

最重要的是陳野的判斷，似乎出錯了。

如果真是這樣，那意味著她站錯了位置。

也意味著，陳野不是她要找的那個人。

顧云嶠攏起粘在胸前的濕發，正在猶豫要不要給陳野打個電話聊一聊，忽然手機震動了起來。

是華爾街財經推送的消息，并且標注了“重磅”的標識。

顧云嶠微微皺眉，拿起手機。

只是看了眼標題，她就瞪大了眼睛。

“央行發布《關于進一步做好住房金融服務工作的通知》，明確首套房認貸不認房……重申貸款利率下限……加大金融支持……”

顧云嶠越看，心中越是大受震撼。

這不是什么通知。

這是一場拉鋸戰的轉折點。

08年放水時候，她年紀還小，但這不影響顧云嶠研究過過往針對房產的政策。

如此指向明確的措辭，只有一種可能。

上面已經做出了決定。

房地產反攻的信號出現了。

幾乎同一時間，來自劉遠的消息從屏幕上方彈出：

“顧總！剛才央行發布的通知，您看了嗎？利好，大利好啊！您是沒瞧見啊，剛才吳義鴻那個傻逼，臉都綠了……”

顧云嶠已經沒有心思再去回他。

她的腦袋已經被這重磅的消息，沖擊得有些麻木。

陳野又一次猜……不對，是預測到了政策的轉向。

這已經是第幾次了？

他的眼光，邏輯，視野，不僅僅是超越了同齡人，甚至在顧云嶠見過的一眾精英當中，都獨樹一幟。

幾乎不再猶豫，顧云嶠點開陳野的微信，撥通了電話。

……

“你真不回去啊？”

“大概率吧。”

陳野啜了口手里的冰美式，隨口道。

江晚夏坐在他對面，臉上露出些許失望。

今天野火的活動室里人并不算多，這會兒已經快到晚課時間，江晚夏就在主樓上課，順帶來這里轉一轉。

說是順帶，其實還是為了來問問陳野，過兩天要不要一起回家。

陳野抬手比劃出來個相框，來來回回對準活動室的各個角落。

“你干嘛呢？”

“我在想要不要搞個咖啡臺。這兒空間也夠，搞個咖啡角，應該能拉不少人氣。”

江晚夏看著陳野一本正經的模樣，忍不住呲了呲牙。

人家專門來問問你要不要回家。

你可倒好，在哪琢磨什么咖啡角。

不過又一想到最近外面那些鋪天蓋地的風聲，江晚夏又心軟下來，小聲問道：“你這兩天還好吧？我看你昨天是不是還去了什么論壇會來著？”

“你看到我的照片了？是不是還蠻帥的。”

“嗯……不是，我的意思是，你就不擔心嗎？”江晚夏先是點了點頭，反應過來后連忙找補。

“擔心什么，擔心別的女生看上我？”

陳野轉過臉，朝江晚夏挑了挑眉毛。

江晚夏胸口像是吞了塊石頭似的。

我就不該擔心這家伙！

活動室外，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陳野和江晚夏轉過臉，看著陸瑤風風火火地沖了進來，一臉激動。

“老板！大事很妙啊！”

“咋了這是，慢慢說。”

“前一段時間從咱們平臺取消入駐的幾家機構，剛才有好幾個又聯系我了，問我還能不能繼續之前的合作。”

陸瑤的小臉紅撲撲的，大眼睛忽閃忽閃：“而且不光是滬城那幾家，剛才還有兩個新的基金公司問我來著。”

江晚夏疑惑地看了眼陳野。

直覺告訴她，陳野肯定又在大家不知道的時候，做了些什么。

“是不是很奇怪？這也太離譜了……”陸瑤嘴里還在不停地念道。

陳野倒是老神在在，擺了擺手：“先別點頭答應，不著急。”

“嗯？”陸瑤揚起臉，滿臉困惑，“這不是大好事嗎？怎么還不答應呢？”

“因為我要坐地起價了。”

陳野勾起嘴角。

這一幕當然在他的預料之中。

2014年的9月底，是下一輪房價瘋漲的開端。

而反攻的信號，就是月底央行發布的那條重磅通知。

其他配套政策會緊隨其后，節后的幾個月，房地產不再是乘著股市東風飄搖不定的弱勢板塊，而是直插云霄的那支龍頭。

沒有任何人會在這個時間點有預期。

除了知曉未來的自己。

在其他機構看來，自己幾乎是精準地預言了接下來房產板塊的每一步動向。

這意味著，自己擁有他們完全不掌握的信息差。

陳野不需要去跟任何人談合作。

而是想要從自己這里賺到錢的人，主動過來交投名狀。

就在這時，陳野的手機震動了起來。

顧云嶠打來的。

只是少見的是，這次是視頻電話。

“誰啊？”

江晚夏下意識地看向陳野的手機，陸瑤也湊了過來。

陳野沒有多想，順手點開。

只是等屏幕亮起，他卻愣住了。

屏幕上是氤氳的霧氣，隱約有潺潺流水聲。

淺杏色的浴袍松松垮垮地掛在女孩身上，白皙的鎖骨窩里積著細碎的水珠，隨著她的呼吸起伏。

夕陽透過衣料，照出若隱若現的腰線，和往上更軟膩的風光……

陳野倒吸一口冷氣。

身后兩個姑娘，都瞪大了眼睛，呆愣當場。

這什么情況？

對面是誰？

很快，屏幕上鏡頭晃動，接著傳來顧云嶠有些慌張的聲音：“槽，按錯了……”

屏幕很快滅掉，從視頻切換成了語音模式。

聽筒兩側，陳野和顧云嶠都沉默不語。

“那個……央行的通知，我看到了。恭喜，你又贏了。”

“也祝賀你，又選對了。”

沉默再次降臨，剛才的意外太過驚艷，以至于在場的幾個人都有些尷尬。

“那什么，我回頭跟你再說吧。”

“嗯。”

電話被匆匆掛斷。

陳野轉過臉，看著陸瑤和江晚夏兩人臉上，截然不同的表情。

“咳咳，你們聽我狡辯。”

陳野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再次震動起來。

他拿起來看了一眼，眼神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謹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嘴唇前，示意江晚夏兩人安靜。

陳野又清了清嗓子，深吸一口氣，這才按下接聽鍵。

還沒來得及張嘴，聽筒另一頭就傳出讓陳野膽戰心驚的聲音：

“陳野，你又給我闖什么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