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悶熱的午后，空氣粘稠得仿佛凝固，王暮云有些恍惚地站在一所陌生的高中門口。刺目的陽光灼燒著瀝青路面，蒸騰起陣陣扭曲的熱浪，蟬鳴聲在樹蔭里聒噪不休。

“我怎么會在這？”他茫然地環顧四周，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后背的衣衫黏膩地貼在皮膚上，傳來一陣不適。

就在這時，急促而清脆的鈴聲驟然劃破沉悶的空氣，從緊閉的校園鐵門后洶涌而出。仿佛被解除了封印，穿著各式衣服的學生們如潮水般涌出校門，喧鬧聲瞬間填滿了街巷。

兩個輪廓模糊的身影夾雜在人流中，與他擦肩而過。王暮云心頭一動，身體卻像被無形的線牽引，不受控制地邁開了腳步，跟了上去。

他機械地邁動雙腿，視線追隨著前方模糊的背影。天空不知何時已積壓起厚重的鉛灰色云層，沉沉地壓向屋頂樹梢，空氣里彌漫著暴雨來臨前特有的土腥味，沉悶得令人窒息。一滴冰涼倏地砸在他后頸，緊接著是第二滴、第三滴……零星的雨點開始墜落。

在一個十字路口，紅燈亮起。王暮云和那兩個身影停了下來，混跡在等信號燈的人群中。雨點漸漸密集，打在手臂上帶來絲絲涼意。他下意識地仰頭望向那片壓抑的天空，幾滴雨水落在臉頰上。

綠燈亮了。模糊的身影再次移動。王暮云下意識地抬腳，準備跟上。

“等一下！”一股莫名的巨大驚恐攫住了他，喉嚨發緊，聲音幾乎變調。他的身體先于意識猛地前傾——視野的余光捕捉到了！一輛如燃燒殘陽般的紅色轎車，撕裂雨幕，以瘋狂的速度疾馳而來，目標直指那正在過馬路的模糊身影！

“不要過去啊！”驚駭的尖叫沖口而出，王暮云不顧一切地向前撲去！

……

尖叫聲還殘留在喉嚨里，王暮云猛地睜開雙眼，胸腔劇烈起伏，冷汗浸透了額發。熟悉的書桌、墻壁海報、透入窗簾的晨光——是他自己的房間。

“什么嘛……”他長長吐出一口濁氣，心臟仍在狂跳，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空調顯示屏上橙色的數字“30”顯得有些刺眼。“做噩夢了……是因為空調溫度調太高了嗎？”

“哥怎么了？我聽到你在尖叫。”門外傳來妹妹月月的聲音。

“沒事，做了個噩夢，嚇醒了。”他朝門外喊，聲音還帶著一絲嘶啞。

“沒事就起來吧，我做好早飯了。”月月的聲音遠了些。

“知道了。”他應著，掀開被子坐起身，卻微微皺起眉頭，“誒？我做的是什么噩夢來著？”夢境的碎片像退潮般迅速模糊、消散。

12月14日，周四下午。一班教室。

冬日的午后，空氣干冷。陽光勉強穿過蒙塵的玻璃窗斜射進來，投下幾道清冷而稀薄的光柱，帶來一絲聊勝于無的暖意。教室里，空調嗡嗡制熱，彌漫著一股慵懶的氣息。

“同學們，元旦快要到了，根據咱們學校的傳統，會在十二月三十一號晚上舉行元旦晚會，這次……”班主任楊老師站在教室中央，清晰的聲音在略顯安靜的教室里回蕩。大部分同學都停下了手中的畫筆或手機，認真聽講。

唯獨角落里的七張座位成了“不務正業組”的秘密據點，以學生會長張辰為首，幾顆腦袋湊在一起，手指在手機屏幕上飛速劃動，熒光映在他們專注的臉上。

“快快快！我被抓了，上路來支援！”艾杰的牙齒都快咬碎了，對著手機屏幕低聲嘶吼，眉頭擰成了疙瘩。

“別叫！我刷完這組野就來！”滿天頭也沒抬，眼神像焊在了屏幕上，指尖靈活地戳刺、滑動。

“我去！這人鐵定開掛！他一個板車憑什么氮氣時間比我A車還長？速度還這么快。”

“打完這把直接舉報，跑不了他！”

“……王暮云、張辰、蕭梁、滿天、艾杰、任迅、童好運！”楊老師驟然拔高的聲線精準地命中了目標區域。

“到！”七人眾條件反射般猛地挺直腰背，手機“啪”地一聲被倒扣在顏料盒上，動作整齊劃一，像是瞬間切換了頻道，齊刷刷轉向楊老師，臉上浮現出一抹假笑。

楊老師推了推細框眼鏡，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了然的笑意，緩緩掃過這七個活寶：“我剛剛說的提議，你們幾個……贊成嗎？”

七人眾瞬間開啟加密頻道般的“隊內語音”，幾道目光無聲地交匯碰撞：

“楊姐剛說啥了？”艾杰用氣音問旁邊的滿天，眼神茫然。

“我怎么知道！我野區快被反爛了！”滿天瞪眼，同樣一頭霧水。

“好像是關于元旦的事？我迷迷糊糊聽到‘放假’倆字兒……”童好運小心翼翼地提供線索。

“放假？！”王暮云捕捉到關鍵詞，眼睛瞬間亮了，“這還用問？我雙手雙腳贊成啊！”

“就是就是！一起喊贊成就完事了！”任迅當機立斷。幾人眼神一對，默契達成。

解除加密通訊，七人眾齊刷刷立正，中氣十足地高喊：“贊成！”

楊老師滿意地笑了，笑容里帶著計謀得逞的狡黠：“非常好！不愧是班級的帶頭人！那好，咱們班的元旦晚會節目，就交給你們七人全權負責了！其他有想報名的同學去班長那里登記就行，節目形式不限。最遲——明天晚上，把最終名單交給我！”

說完楊老師颯爽離去，高跟鞋敲擊水磨石地板發出的“噠噠噠”聲清脆而利落地漸行漸遠，消失在走廊的寒氣里。

“晚會……節目？！”笑容還凝固在七人眾臉上，但那七雙眼睛里的神采瞬間熄滅，集體石化在原地，像一排被速凍的滑稽冰雕。

“童好運！你是臥底吧！”短暫的死寂后，剩下六雙眼睛齊刷刷射出“激光”，聚焦在童好運身上，將他團團圍住。無形的殺氣彌漫。

“各位大哥！冷靜！沖動是魔鬼，有話好好說！”童好運瞬間汗如雨下，雙手像風扇般擺動，“咱們一起舉手表決、一起喊的贊成！不能怪我一個人啊！況且，”他努力擠出諂媚的笑，“笑一笑十年少，來，笑一個？”

片刻后，一陣扭曲的慘叫聲從角落里爆發，伴隨著“輕輕的”“關愛”……班里的其他同學紛紛投來或同情或幸災樂禍的目光，空氣中莫名洋溢著快樂的氣息。

七人眾垂頭喪氣地圍坐一圈，氣氛沉甸甸的，仿佛頭頂頂著一片積雨云。

“這下怎么辦？”王暮云率先打破沉默，愁眉苦臉地掃視眾人。

“背負著‘學生會長’之名，”張辰突然挺直腰背，猛地站起身，鏡片后的目光閃爍著破釜沉舟的堅毅，“我不能輸！必須搞出一臺漂漂亮亮的節目！”

“沒錯！”蕭梁接口，俊朗的臉上也難得收斂了平時的不正經，流露出幾分認真，“明年就滾蛋了，不在這藝高留下點傳說什么的，對得起我們‘藝高七人眾’響當當的名號嗎？”他握緊了拳頭。

不遠處聽到他豪言壯語的其他同學眼皮直跳，內心瘋狂吐槽：你們幾個還不夠傳說嗎？高中三年，翹課去網吧如回家般自然卻依舊安然無恙；以一己之力扳倒背景深厚的老師；各種考試獎勵拿到手軟；組團去低年級講課無一差評；統考排名保底都在全省前一百……這些戰績哪個不夠吹十年啊喂！

“我也這么想，”王暮云被激起了斗志，跟著站起來，伸出自己的手，“既然楊老師把重擔撂下了，說明她信得過我們！為了這份信任，全力以赴，搞它！”

其余六人眼神交匯，瞬間被點燃。六只手也鄭重地疊了上去。

“全力以赴！”七只大小不一、溫度各異的手掌重重疊在一起，熱血十足，聲音在教室里鏗鏘回蕩。

“那個……”一班班長默默站起來，弱弱地提醒，“聲音……稍微小點？咱們還在上課……”

“對不起……”七人眾瞬間泄氣，像被針扎破的氣球，齊聲道歉，聲音小得如同蚊子哼哼。

“不過……”問題回歸原點，滿天小心翼翼地提問，“我們搞什么節目啊？”

艾杰聳聳肩，一臉咸魚樣：“這時候我們這些不靠智力混飯吃的NPC就該閉嘴了，讓大佬們操心去吧。”

“你說的有道理。”滿天說。

說完兩人默契的擊了個掌，繼續“擺爛”，坐回位置掏出手機。

“你們這兩個沒用的東西！”王暮云對著他們的背影狠狠比了個國際通用手勢。

“沒事，”張辰推了推眼鏡，恢復了決策者的冷靜，拿出紙筆，“我們先頭腦風暴一下”

“Cosplay走秀怎么樣？”王暮云眼睛一亮，想起了暑假漫展的熱鬧場景，手指無意識地在桌面上敲擊著，“再加個齊舞點睛？肯定夠炸！”

“可行，”張辰點頭，立刻在紙上寫下關鍵詞，“能充分展示每個人的個性。”

“走秀還行，齊舞……”蕭梁那張帥臉瞬間垮了下來，愁云密布，“我就算了，四肢僵硬得像鐵棍。我覺得超市門口那個搖搖車都比我會扭。”

“這好辦，”王暮云拍拍他的肩膀，“我們可以挑一個簡單的宅舞，時間還有半個多月呢，足夠你馴化四肢了！”

蕭梁苦著臉，勉為其難地點點頭。

任迅摸著下巴上的小胡子，提出了關鍵問題：“可我們七人全是男的啊！清一色純爺們跳宅舞……噱頭是有了，但吸引力會不會有點單一？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這個不難，”張辰胸有成竹，“我去跟楊老師申請，看看能不能拉其他班的同學入伙。任迅、童好運，你們倆火速設計一個簡潔吸引人的招募海報！設計完了讓滿天和艾杰負責貼到校園公告欄。”他重新找回學生會長的氣勢發號施令。

“其余人，”他目光掃過王暮云、蕭梁和自己，“集中火力，想一個能打動人的好主題！散會，行動起來！”

“明白！”

12月15日，周五下午。活動教室。

教室中央兩張課桌拼在了一起。王暮云、張辰和一班班長坐在一邊，他們的對面坐著一位發型極其醒目的男生——銀白的頭發在午后的陽光下閃著光，人高馬大，目測接近一米九。

“金智和，男，六班，資深十二年老二次元，特長是吐槽，報名角色——坂田銀時。”張辰讀出報名表上的信息，語氣略顯驚訝于那“十二年”的資歷。

“招聘海報我看了！”金智和激動得身體前傾，語速快得像掃射的機槍，“簡直就是為我量身打造的神旨！填完表我一秒鐘都沒耽擱就沖過來了！求大佬們收留！為了銀桑，上刀山下火海我都干！”他的眼中閃爍著狂熱的光。

張辰和王暮云對視一眼，無需言語便達成了共識。

“恭喜你！”王暮云笑著站起來，向金智和伸出手，“歡迎加入！請你明天中午一點還到這里集合，我們開個動員小會。”

“太棒了！多謝大佬！”金智和緊緊握住王暮云的手，用力地上下搖晃，差點把王暮云晃散架。

“下一位同學請進。”王暮云朝門外喊道。

門被推開，帶進一股走廊的寒氣。走進來的身影讓王暮云瞬間挑起眉毛——學生會副會長，夏伊麗。她裹著一件米白色的厚呢大衣，顯得身形挺拔，金色的長發柔順地披在肩上，幾縷發絲被風吹得微亂，鼻尖凍得泛紅，但鏡片后的眼神依舊冷靜銳利，帶著一貫的疏離感。

“有何貴干？”王暮云下意識地抱起胳膊，略帶戒備地說，并特意指了指旁邊的張辰，“看到沒？正牌會長坐鎮，我們這兒在進行正經八百的節目合作者海選，可沒干壞事。”

夏伊麗甚至懶得回應他那陰陽怪氣的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涼得像是落在皮膚上的碎冰。她徑直走到桌前，“啪”的一聲，將一張字跡工整、干凈利落的報名表輕輕拍在桌面上。

“報名。”聲音清冽，毫無波瀾。

張辰拿起報名表，眼神微微一頓：“夏伊麗，女，二班，動漫……業余愛好者，特長……學習。”他念到這里，嘴角不自覺抽動了一下，“報名角色——哈曼·卡恩。”

“什么？哈曼·卡恩？！”王暮云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他猛地扭過頭，上下下、左左右右地打量著這位在學生會以鐵血手腕和冷酷理性聞名的副會長，眼神里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探究。

王暮云心說我靠她居然還看過《高達》？還選了哈曼·卡恩這個跟她氣質如出一轍的鐵腕女王角色？

他腦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象她穿上哈曼那身標志性黑色軍裝、眼神凌厲的樣子……畫風有點過于契合了。

夏伊麗被王暮云那近乎實質化的、探究又帶著點調侃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一種仿佛被扒光了看穿的感覺涌上來。“王暮云，你看夠了沒有？”她冷冷開口，語氣像淬了冰，“對于我看動漫這件事，你有什么意見嗎？”

“啊，沒沒沒，絕對沒有。”王暮云連忙搖頭，然后挑眉，“我只是……沒想到啊，我們高貴冷艷、叱咤風云的副會長大人，竟然會和我這種‘不學無術’的家伙，喜歡著同樣的東西？嘖嘖，真是令人惶恐又榮幸之至啊。”

“暮云，你少說兩句……”張辰打圓場，直接打斷了王暮云可能出口的更多怪話，臉上掛著親和力十足的笑容“伊麗，恭喜你被選中了！同樣，明天中午一點，還是在這里，我們開個小會。”

夏伊麗微微頷首，離開前，對著王暮云方向，優雅又精準地比出了中指！然后轉身瀟灑離去。

“喂！你這家伙給我站住！”王暮云氣得一拍桌子就要追出去。

張辰連忙拉住他：“行了行了，跟她置什么氣。”

“不是張辰！”王暮云氣呼呼地坐下，指著門口，“她可是把你權力都架空了的人！你咽的下這口氣？你這學生會會長當得也太憋屈了吧！”

張辰卻顯得格外平靜，甚至有點自嘲的灑脫：“無所謂了，反正下學期就換屆了，就是個虛名。而且，”他頓了一下，聲音低了些，臉上莫名泛起一層可疑的紅暈，“最近……突然覺得，她那股勁兒……有點，嗯……挺可愛的。”

王暮云像是被雷劈中，瞪大眼睛，滿臉寫著“我幻聽了”：“蛤？！你……你沒發燒吧？你是說你……喜歡上她了？”

張辰不好意思地、幅度極小地點了點頭。

王暮云先是一臉被雷劈中的表情，隨即捏著下巴，眼神變得若有所思。本來還在糾結給張辰安排什么角色，現在知道這家伙對夏伊麗起了賊心，那搭配方案簡直呼之欲出——紅色彗星夏亞·阿茲納布爾！完美的CP+對頭組合！

“下一位同學請進。”王暮云壓下內心的八卦之火，再次喊道。

進來的是三人都熟悉的面孔。

“張瑜？”三人異口同聲，帶著驚訝。班里的這位黑長直文靜女孩平時低調得像小透明，除了夏天喜歡穿短裙絲襪，引得王暮云滿天艾杰三人眼睛走不動道以外沒什么存在感。

“那個……我也想參加你們的cos走秀。”張瑜有些靦腆地摸了摸后腦勺，臉頰微紅，把一張報名表遞給張辰，“昨天在班里聽見你們的想法……覺得很有意思，就……就找滿天要了張報名表。”

“歡迎歡迎！”張辰立刻展露笑容，“自己班的同學，必須直接通過！”他接過報名表掃了一眼，“角色……島田半藏？”

“嗯，”張瑜點點頭，眼里閃過一絲興奮的光，“是游戲《守望先鋒》里的角色，用弓箭的。我用他……打到過3000多分。”

王暮云聽到《守望先鋒》的名字沒覺得什么，因為這個游戲女性群體還挺大的，但是聽到用她半藏打到3000多分后不禁多看了幾眼張瑜，他雖然不玩《守望先鋒》，但他是《穿越火線》的老兵，深知FPS上分的難度，尤其還能打到高分段。他幾乎能聽到鍵盤上噼啪作響的操作聲。再看向張瑜時，眼神里不由得帶上了肅然起敬。

“厲害啊張瑜！深藏不露！”作為網吧大戶，張辰也由衷贊嘆，“老張家果然人才輩出！身懷絕技啊！明天一點，老地方開會！”

“嗯！”張瑜眼睛彎成了月牙，笑容里帶著被認可的欣喜。

……選拔結束后，活動教室。

“一共來了三十五人，我們最終留下了七位。”張辰看著記錄本，長舒一口氣，“加上咱們八個，現在團隊有十五人了。這陣容，配合好了絕對是個大亮點！”他眼中充滿了對未來的憧憬。

“確實，”王暮云附和道，嘴角也揚了起來，“想到這些角色都能站上舞臺，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班長，”張辰迅速填好節目名稱、人數等基礎信息，遞過去一張單子，“節目單麻煩你轉交給楊老師了。”

“好嘞，那我先撤了。”班長接過單子，離開了活動教室。

傍晚，操場。

晚自習的大課間，王暮云和林悠牽著手在操場上散步。十二月中旬的夜晚，寒氣凜冽，氣溫早已跌破冰點。兩人都裹著厚實的羽絨服，呼出的白氣在路燈下氤氳散開。他們各自的另一只手里，都捧著一杯溫熱、散發著可可香氣的飲料。

“阿悠，”王暮云輕輕晃動著兩人牽在一起的手，聲音帶著點期盼，“真的不再考慮考慮加入我們的cos團嗎？你唱歌那么好，跳舞又好看，簡直就是為我們節目量身定制的！多完美的機會啊？”他側過頭看向她，路燈的光線柔化了林悠精致的側臉。

“對不起啦，”林悠帶著歉意回望他，微微歪著頭，眼神溫柔但堅定，“我也很想啊。但我還是我們班節目的音樂總負責呢，真的抽不開身……”她聲音軟糯，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大人大量，請體諒一下嘛？”說完，她低頭吸了一口熱可可，滿足地瞇起眼，像只愜意的貓咪。

“沒有怪你的意思啦，”王暮云趕緊握緊她的手解釋道，語氣帶著惋惜，“只是覺得難得有這么個特別適合你的舞臺，錯過了有點可惜。你要是能穿著漂漂亮亮的衣服在上面唱歌跳舞，那畫面一定……”他憧憬地嘆了口氣。

看著他略帶失落的樣子，林悠的心軟了一下。她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別嘆氣嘛，也許……后面還有轉機呢？先好好加油！”她調皮地眨眨眼，眼神里帶著鼓勵和安慰。

12月16日，周六。距離元旦晚會：15天。活動教室內。

活動教室的桌椅被重新挪開，中間空出一片區域。張辰和王暮云站在多媒體白板兩側，面前圍坐著十幾名新老成員，氣氛既興奮又帶著點初見的生疏。

“歡迎各位加入！”張辰清了清嗓子，臉上帶著學生會長的穩重笑容，“我們來自不同班級，為了讓團隊更快磨合，第一件事就是相互認識。從現在起，大家統一使用‘姓氏+角色名’作為行動代號！比如我，張辰，角色是夏亞，代號就是‘張辰’。從我開始，順時針介紹：班級、名字、行動代號、歌舞技能自我評價。”

“一班，張辰，行動代號張辰，歌舞……都不太行。”高壯眼鏡男，張辰推了推眼鏡，露出一絲學霸在藝術領域的謙遜。

“一班，王暮云，代號王暮云（金木研），歌……實在不敢恭維，舞……勉勉強強及格吧。”清秀琥珀瞳少年，王暮云攤攤手，表情有點小無奈。

“一班，蕭梁，代號蕭梁（琦玉），歌……KTV水平，舞……我的關節可能跟我有仇。”英俊帥氣成熟男，蕭梁揉了揉手腕，仿佛已經感受到待會訓練的“痛苦”。

“一班，滿天，代號滿天（漩渦鳴人），唱歌像殺雞，跳舞……我可能就是那只會扭屁股的猴子？”穿衣顯瘦，脫衣渾身肌肉的戰士，滿天摸著后腦勺傻笑。

“一班，艾杰，代號艾杰（宇智波佐助），歌舞？不存在的。”外形與滿天高度重合，本體是黑框眼鏡，艾杰扶了扶他的本體，面無表情，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世界真理。

“一班，任迅，代號任迅（假面騎士甲斗），歌……能哼哼，舞……僵硬，擅長紙上談兵。”看上去就很會寫作的一字胡男，任迅一臉正經地說出自己的“短板”，順帶展示了下自己胡子的“知識含量”。

“一班，童好運，代號童茸茸（喬魯諾·喬巴納），歌舞？那是什么技能樹？”黃毛，冠名“好運”但是七人眾指定背鍋位，童好運一臉純真無辜。

“十班，陸一（男），代號陸一（霧島董香），歌舞……都會那么一點點吧。”男身女相，長相可愛，陸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耳朵尖泛紅。王暮云眼睛瞬間亮了。

“二班，夏伊麗，代號夏伊麗（哈曼·卡恩），歌舞……不算精通，中等水平。”高冷金發眼鏡姐，夏伊麗推了下眼鏡，語氣平穩，金發襯得她冷靜又疏離。

“六班，金智和，代號金智和（坂田銀時），歌舞黑洞，但我能貢獻段子，專業整活！”銀發巨人，金智和拍著胸脯，高大的身軀配上銀發和自信的笑容，充滿存在感。

“一班，張瑜，代號張瑜（島田半藏），歌舞……還行吧，沒試過。”文靜黑長直，張瑜微微點頭，聲音輕柔。

“四班，陳悠木，代號陳圓神（鹿目圓），歌和舞……都學過一些。”可愛女生，陳悠木活潑地舉手，笑容像個小太陽。她今天穿了件粉嫩的外套，更顯嬌小。

“六班，路綾子，代號路綾子（阿爾托莉雅·潘德拉貢），歌舞……一般般。”端莊女主，路綾子簡單地說。

“三班，沈麻衣，代號麻衣（博麗靈夢），歌舞……太災難了。”成熟大姐姐沈麻衣面露難色，手輕輕攏了攏長發。

“五班，曹愛美，代號曹愛美（土間埋），歌舞……也一般。”大眼萌妹，曹愛美小聲說，抱著懷里的保溫杯。

十五人介紹完畢，張辰對王暮云點點頭。王暮云立刻打開白板投影，一張匯集了眾多二次元角色、造型各異、極具視覺沖擊力的概念圖展現在大家面前。

“我們節目的核心是Cosplay秀，節目名為《超級秀場》。”張辰走到屏幕前，聲音清晰有力，主題是‘千姿百變’！”

王暮云配合地切換到流程圖。

“整體流程分三步走！”張辰指著屏幕，“第一階段：獨唱，一人主唱上場，演唱一首契合主題的單曲。第二階段：角色走秀！兩人一組，每組從舞臺一側行至中央，做出各自角色的招牌動作，最后在指定位置列隊擺出定格pose。第三階段：高潮齊舞！所有人快速調整隊形，一起跳一支動感的宅舞，燃爆全場！”

王暮云適時點開兩個視頻。

“獨唱曲目，”張辰指向第一個視頻，“選定上個月大熱的單曲《千姿百變》，創作演唱者是當紅歌手許沁。這首歌的立意是破繭成蝶、超越自我、蛻變綻放，與我們的Cos主題完美契合！”

接著，他指向第二個視頻：“齊舞曲目選用現象級神曲《極樂凈土》！這首歌在B站的傳播度和影響力大家有目共睹，被稱為‘宅舞毒品’，相信很多人都能哼能跳。它的魔性和感染力，絕對能點燃現場！”

新老成員們看著屏幕上熟悉的旋律和舞步，紛紛露出贊同和躍躍欲試的表情。這首歌在二次元圈內幾乎無人不曉，連艾杰和王暮云之前都狂熱地循環過無數遍，能磕磕絆絆跳個開頭。角落里，夏伊麗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這支舞對她而言毫無難度，她早已能流暢完整地跳出每一個精準的動作。

“我有個問題！”金智和舉手，高大的身體格外顯眼，“獨唱部分，由誰來擔此重任？”

“問得好！”張辰眼中閃過精光，推了推眼鏡，發出桀桀桀的怪笑，“這正是今天的重頭戲！”

“所有人！”他聲音提高八度，“明天周日休息，只有一個任務——回去把《千姿百變》單曲循環N遍，歌詞印到腦子里！周一還是這個點，還在這里集合。”他的目光掃過一張張臉，帶著不容置疑的“邪惡”，“我們將進行一場公平的內部海選！誰唱得最好，誰就是咱們舞臺開場的門面擔當！”

“第二件事！”他語速加快，“舞蹈動作教學由夏伊麗同學全權負責！待會兒選完歌手就開始！”

“第三件事！”他指向走秀流程圖，“走秀的分組和具體動作尚未最終敲定，每個人回去至少構思三到五個代表性的動作候選，大后天周二晚上，統一挑選。”

“第四件事！”他豎起四根手指，強調，“從周一開始，所有人互相稱呼行動代號，忘掉本名，進入角色。”

“最后，服裝道具——原則上鼓勵大家根據自己的角色特點自行準備，這樣會更個性化、更貼合。如果不能或不想自己準備，統一購買也行，不過自備的同志，最晚要在23號之前把行頭湊齊，因為24號學校就要初審節目了。散會！”

“補充總結！”眼看大家有點信息過載，張辰再次提高音量，“第一、周一中午一點，選歌手，選完立刻開始舞蹈集訓。第二、周二晚，挑選動作。第三、自備服裝道具的，23號前到位。第四、從周一開始，開始互相稱呼代號。還有什么疑問？”

環視一圈，無人提出異議。

“很好！那么，為了我們炸裂的元旦節目——”張辰揚起手。

“全力以赴！”十五個聲音或興奮、或堅定、或忐忑地重合在一起。團隊，正式啟航！

12月18日，周一。距離元旦晚會：13天。

窗外的寒風中，一簇耐凍的麻雀瑟縮在冰冷的電線上，嘰嘰喳喳，像是在為屋內的“盛況”配音。

活動教室內，堪稱地獄。

靠近門邊的幾位男生（以金智和、童好運、滿天、艾杰為代表）正“引吭高歌”，那仿佛被命運扼住喉嚨的調子讓整個房間的空氣都在痛苦地扭曲。離他們最近的幾個女生紛紛用手或練習稿捂住耳朵，強忍著頭疼。

夏伊麗的臉色越來越黑，眼底寒氣彌漫，那表情，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一瓶特效除草劑對著這群人形音波污染源噴過去。

“停！都給我停下！”夏伊麗終于忍無可忍，一聲厲喝如同冰刃劃破空氣，“不要再發出這種噪音！簡直是對音樂的褻瀆！”她寧愿忍受王暮云一整天的陰陽怪氣，也絕不愿意再多聽一秒這幾位的合唱。

被點名的“百靈鳥”們戛然而止，看看夏伊麗黑如鍋底的臉色，又求助般地看向主持大局的張辰。

“咳，”張辰面不改色地放下堵著耳朵的手，“好了，你們四位，海選到此結束。麻煩回座位。”

四人不甘又沮喪地退回位置。

“下一位，還有誰愿意試試？”張辰的目光掃向剩下的人，帶著鼓勵。

“我來吧。”坐在前排的陳悠木舉起了手，聲音清脆。

得到許可后，陳悠木站起身，大大方方地清了清嗓子。當第一個清透悅耳的音符從她口中流淌出來時，整個教室仿佛瞬間被施了魔法：

微光里蜷縮著未干的翅膀

像顆塵埃飄蕩在巨大的廣場

透明的繭纏繞著無聲的渴望

世界好大我卻像靜止的畫框

鏡子里的倒影帶著怯懦目光

輕聲問這軀殼何時能盛放

純凈清亮的嗓音，帶著情感和細膩的處理，瞬間抓住了所有人的耳朵。唱的真不錯啊，王暮云心說。

要問王暮云他身邊誰唱歌最好聽，王暮云一定毫不猶豫的說出林悠的名字，并給林悠冠以繆斯之名，還要對林悠說：啊，朕的繆斯，聽完愛妃的歌聲之后，再聽其他首陀羅的歌聲全是嘔啞糟咂難為聽，無法過朕的耳呀。

可現在有一個人的歌聲闖進了王暮云的耳朵，雖然還不及林悠，但如果拉出去參加好聲音海選的話也絕對是傲視群雄的主。

“陳悠木……唱得真好聽啊。”童好運由衷地小聲感嘆，周圍的同伴們也紛紛點頭，眼神里充滿了驚艷。

“而且還這么可愛！蘿莉屬性點滿了！”艾杰扶了扶眼鏡，一臉“發現了寶藏”的表情。

“是啊，蘿莉有三好，身嬌體弱易推倒。”滿天說了前半句，后面是他跟艾杰一齊說的，說完兩個人默契的擊掌。

王暮云和童好運交換了一個嫌棄的眼神：“喂喂，你們兩個的關注點徹底歪到姥姥家了好嗎！”

旁邊，沈麻衣、路綾子、曹愛美三位女生看向艾杰和滿天的眼神瞬間充滿了警惕和鄙夷，默默地向后挪了挪凳子，試圖拉開安全距離。

張辰聽著陳悠木唱了大約一半，已經不需要再聽下去了。他果斷抬手示意陳悠木停下。

“經過公平公正的海選，”張辰臉上浮現出塵埃落定的輕松笑容，“我宣布，我們第一階段節目的主唱——陳悠木同學，大家沒意見吧？”

“沒意見！”

“太好了！”

掌聲和歡呼聲瞬間響起。除了被淘汰的四位“百靈鳥”，所有人都心服口服。主唱之位，實至名歸。

跳過第二階段，直接進入舞蹈排練環節。夏伊麗站在最前方的空地，面向眾人。

“首先學習最基礎的‘蝴蝶步’！預備姿勢：雙腳分開，距離略寬于肩膀，膝蓋放松微曲，腳尖自然外八。”夏伊麗側過半個身子，給大家展示標準動作，她的站姿本身就帶著一股舞者的利落感。

“第一拍：重心移到左腳！”她邊說邊流暢地示范，“同時，右腳腳尖輕輕點地向內側收攏，形成類似內八，同時左胯向左上方微微頂出，帶動身體有一個輕巧的‘s’型律動感。”

“第二拍：重心移到右腳！同時，左腳腳尖點地向內側收攏，同時右胯向右上方頂出。連起來看，就像蝴蝶翅膀輕輕扇動。”

她示范完畢，轉身看向眾人：“大家跟著做做看。注意節奏感和身體的協調性，不要只動腳或只動胯。”

身后眾人開始模仿，動作各異。

“王暮云！胳膊別夾那么緊，要展開！有空間感！”

“張辰！胯頂出去！要有力度，不是扭捏！”

“噗……”滿天動作僵硬地頂著胯，手卻一肘子撞到了旁邊同樣在“馴化四肢”的艾杰。“混蛋！別干擾我啊！”滿天吃痛吼道。

“干擾你？！”艾杰感覺被打的地方隱隱作痛，指著滿天鼻子，“明明是你動作幅度太大打到我了！你這個四肢發達的運動白癡！”他的嘲諷技能立刻被點燃。

“你罵誰運動白癡？！”

“誰接話罵誰！”

下一秒，兩人像斗雞般掐上了對方的脖子，熟練地扭打成一團，在地板上滾來滾去。

新加入的成員們嚇了一跳。陳悠木手足無措，急得小臉泛紅。路綾子和曹愛美更是緊張地向前一步，準備上前拉架勸和。

“別擔心，”一直安靜待在一旁的張瑜輕輕拉住她們倆，臉上帶著一種“見怪不怪”的淡定微笑，“這是他們……獨特的感情交流方式，屬于正常互動，不用管的。打累了自然就停手了。”

路綾子一臉“你逗我”的表情，看著那邊已經快用出十字固的兩人：“姐姐！你看他們的胳膊！快斷了吧？我們真的不管嗎？”她焦急的目光轉向其他人尋求支援。

然后，她就愣住了。

王暮云、張辰和夏伊麗三人似乎完全無視了身后的“戰爭”，正湊在投影前，指著流程小聲討論著什么，神情專注。

陸一則是雙手合十放在胸前，一臉崇拜地看著參與討論的王暮云。

蕭梁不知何時已坐到了麻衣旁邊，單手撐在麻衣背后的椅子上，正笑容滿面地說著什么，標準的搭訕姿勢。

任迅、童好運、金智和三人圍在一起，對著手機屏幕指指點點，似乎在激烈討論著游戲，笑得前仰后合。

眼前這“各司其職”的詭異和諧畫面讓路綾子、曹愛美和陳悠木目瞪口呆。一種誤入奇怪組織的錯愕感油然而生——這群人，到底都是些什么神仙？

就在路綾子和陳悠木目瞪口呆之際，王暮云、張辰、夏伊麗三人似乎終于討論到了核心問題。

“場地有點小啊，”王暮云環顧擁擠的活動教室皺了皺眉，“你看看，站三排都快人挨人了，動作根本不敢放開做，一個不小心就撞到人。而且，”他指著堆在墻邊那堆屬于他和林悠的畫材、道具，“我的東西太多了，占了快一半空間。”

夏伊麗扶了扶眼鏡，清冷的聲音帶著專業意見：“這里也沒有大面落地鏡，大家看不到自己動作的細節和整體隊形，不利于糾正。完全靠聽覺指令效率會低很多。”

“體育館那個平臺倒是夠大……”王暮云沉吟，隨即搖頭，“但大冬天在外面排練委實是有點冷。”

“交給我吧”張辰瞬間燃起斗志，“我找學校后勤老師，看能不能協調一下，把學校閑置的舞蹈訓練房給我們用幾天！等我消息！”他雷厲風行，話音剛落就轉身沖出了活動教室，留下眾人面面相覷。

張辰一走，活動教室的氣氛微妙地變化了。王暮云和夏伊麗幾乎是立刻恢復了往日的“王不見王”狀態，一個回到座位看動作流程，一個走到窗邊活動手腳，中間隔著整片“戰場”，彼此之間連個眼神交流都欠奉。

蕭梁湊近王暮云，壓低聲音說：“哎，你看張辰……是不是感覺又回到高一他剛當上學生會會長那會兒了？什么事都主動攬上身，沖勁十足。”

王暮云盯著張辰消失的門口，撇撇嘴，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嘀咕：“哪里是良心發現。不過是想在某人面前孔雀開屏罷了。”

“嗯？你說什么？張辰咋了？”蕭梁沒聽清。

“沒什么，”王暮云收回目光，擺擺手，“咱們只需要配合好會長大人的指令就行，別給他掉鏈子。”他目光瞟向正被蕭梁搭訕的麻衣，“倒是你，聊得挺投入？沒被姐姐拒絕？”

“切，”蕭梁一甩并不存在的劉海，一臉得意，“就憑我這張臉？怎么可能失敗！”他壓低聲音，眉飛色舞，“待會兒排練結束，一起吃晚飯。燭光晚餐哦~”

“我靠！你這進度堪比高鐵啊！”王暮云瞪大了眼睛，毫不掩飾自己的驚訝。

“喂喂喂，你以為哥這張建模臉是白長的？”蕭梁得意地挑了挑眉，比了個帥氣的手勢，“小case。”

這家伙確實是個太過帥氣的男人，標準的美型漫畫男，騷包家伙還喜歡戴無框眼鏡和海藍色美瞳，唯一的缺點就是身高只有一米七出頭，所以他經常踩著五厘米以上的鞋墊，但即使這樣蕭梁依然是無數學妹的偶像。

“……行吧，”王暮云上下打量著他這張確實無可挑剔的俊臉，勉強認同。

正亂想著，王金木感覺到了望眼欲穿的目光。他轉頭，看見坐在角落的陸一正眼巴巴地望著他，那雙水盈盈的大眼睛寫滿了渴望和一點點的孤單。

王暮云的心瞬間軟得一塌糊涂。

“暮云……來陪我聊會兒天嘛……”

“來了來了！”王暮云瞬間把蕭梁拋在腦后，小碎步沖了過去。

不多時，門口傳來鑰匙串“嘩啦”的響聲。張辰推門而入，臉上帶著勝利者的笑容，手里高高舉著一大串鑰匙，其中一把嶄新锃亮。

“同志們！大本營升級成功！”他笑得像個孩子，“可以轉移陣地了。”

舞蹈房內。

暖融融的燈光灑滿鋪著地膠的木地板，四面巨大的落地鏡將整個空間照得通透明亮，巨大的中央空調無聲地輸送著暖風。環境比活動教室不知提升了幾個檔次。

幾個沒見識過專業場地的男生（特指滿天、艾杰、金智和）立刻興奮了，對著鏡子擺出各種奇特的姿勢：艾杰在模仿佐助終結谷之戰的表情包；滿天對著鏡子擠眉弄眼秀肌肉；金智和則嘗試踮著腳尖比劃銀時的搞怪姿勢……

“你們幾個不要再臭屁了。”夏伊麗的聲音如同冰錐刺穿了空氣，“馬上過來列隊訓練！”

被點名的幾位瞬間捂住了耳朵，像被班主任抓包的調皮學生，立刻收斂表情，乖乖地跑回隊伍中站好。

晚自習大課間。

活動教室里，王暮云和林悠兩人合力把活動教室的物品歸回原位。收拾完后，林悠打開儲物柜，熟練地拿出平時囤積的零食大禮包，還小心翼翼地取出了她珍藏許久的什錦水果干，倒出一小把塞進嘴里，香甜的滋味讓她滿足地瞇起了眼。

王暮云卻一反常態地沒湊過去，而是走到窗戶前。窗戶玻璃上，映出他略顯模糊的身影。他沒有打開電腦看視頻，而是直接對著玻璃上的映像，開始復刻下午學到的《極樂凈土》開頭幾個動作。

他比劃著蝴蝶步，重心有些不穩；嘗試頂胯，動作略顯僵硬；手臂的擺動也帶著新手特有的拘謹。鏡中的王暮云抿著嘴，神情專注又帶著點笨拙的可愛。

林悠一邊嚼著果干，一邊倚在桌邊安靜地看著。他的努力和那份有點可愛的笨拙落在她眼里，心里泛起一絲柔軟的漣漪。她忽然心念一動，放下手中的零食袋，腳步輕盈地走到王暮云身邊。

“是蝴蝶步嗎？”她柔聲問。不等他回答，她便學著他的樣子，也輕輕邁開了腳步。

她的動作自然而流暢，腰肢輕擺，胯部的律動帶著一種渾然天成的韻律感，裙擺也隨之輕輕晃動，仿佛帶著風。

“唉，”王暮云看著她行云流水的動作，再看看自己鏡中的對比，忍不住夸張地嘆了口氣，“人和人的差距怎么這么大？你這只看了一會兒，跳得都比我練了一下午好！”

“沒有啦，”林悠停下動作，笑著看他，臉上帶著點不好意思的紅暈，“這首歌的MV我之前也看過好多遍，旋律和幾個標志性動作都記住了。”

“那……”王暮云眼睛一亮，充滿期待地看著她，“女王大人，能幫我指點一二嗎？看看我的動作毛病在哪？”

“當然可以呀！”林悠欣然答應，臉上綻開溫柔的笑容，“你再跳一遍給我看看？”

看著王暮云再次認真地在玻璃前練習，動作比剛才標準了些但依舊帶著青澀，林悠心里暖暖的，一個念頭悄然滋生：“這樣吧，”她輕聲提議，“每天晚上回宿舍，我也學一學這支舞，爭取……趕在你練熟之前學會跳整支！”

王暮云愣了一下，疑惑地看著她：“嗯？為什么？”

林悠背著手，腳尖俏皮地在地上畫著小圈圈，聲音軟糯中帶著俏皮：“這樣呀~我就有資格給你當專屬教練啦！一對一特訓，包教包會，童叟無欺！怎么樣？”

王暮云看著眼前女孩眼底閃爍的狡黠和滿滿的溫柔，心臟像是被一只溫暖的手握住。他用力地點點頭，嘴角咧開一個大大的、感動的笑容：“那說定了！師父！”

“笨徒弟，不許偷懶！”林悠笑著點了下他的額頭，心底那份想要為他做點什么的心情，終于找到了出口。

12月19日，周二。距離元旦晚會：12天。舞蹈房。

“昨天的開場動作和蝴蝶步，做得不錯，先復習一遍！”夏伊麗站在訓練房中央，面對鏡墻和眾人，“全體注意！列隊！”

音樂起。

“童好運！金智和！動作給我放開！你那胳膊是焊在身上了嗎？舒展！大開大合！”

“滿天！艾杰！節奏！跟上鼓點！”

“尤其是你金智和！”夏伊麗銳利的目光掃向那個高大的身影，“你那身高，動作幅度還這么小家子氣！給我把框架打出來！不然像個笨重的哥斯拉在跳芭蕾！”

“呃……是奇行種嗎？”金智和試探性地接了一句。

夏伊麗冷笑一聲：“是！而且是被后頸肉暴露的那種奇行種！我建議你用個圍巾把脖子包嚴實點。”

“……明白了！我閉嘴！我使勁兒！”金智和瞬間化身乖寶寶，盡全力扭動起來。

被點名的四人被無情地拎到旁邊小圈子里進行特別關照。

夏伊麗站在前方教著《極樂凈土》下一個轉圈扭胯的動作，目光銳利地掃視著鏡中“特訓班”那五個堪稱災難現場的身影。他們的動作，昨天還稱得上初具人形，今天上點難度就成鬼怪亂舞了。

夏伊麗面無表情，但額角跳動的青筋和越抿越緊的嘴唇出賣了她內心即將崩斷的弦。果然，讓這幾個四肢剛學會獨立運作的“舞癡”學這么快的內容是癡人說夢。

這時，站在“特訓班”旁邊的陳悠木若有所思。她看著那四位同學笨拙而焦急的樣子，又看看夏伊麗緊繃的臉色，心里有些不忍。她猶豫了一下，舉起了手。

“隊長，”陳悠木清脆的聲音打破了緊張氣氛，“要不……讓我來試試帶他們幾個練習后面的動作吧？”

所有人目光瞬間聚焦在她身上。

“你？”夏伊麗轉過身，推了下眼鏡，目光中帶著審視，“你會跳這支舞？”

“嗯，”陳悠木點點頭，臉頰微紅，“暑假的時候跟著視頻學過一點……跳得肯定不如你專業，但我想……”她指了指特訓班的幾位，“帶他們熟悉動作應該可以試試？”

這話一出，如同天降甘霖！被點名的四人組瞬間像是看到了救世主，眼中閃爍著希望之光，看向陳悠木的眼神充滿了無言的感激和崇拜——蘿莉啊！你就是天使啊！

“蘿莉！你真是好人吶！好人一生平安！”艾杰激動地雙手合十，對她拜了拜。

“既然你這么說……”夏伊麗依舊持保留態度，“可以讓我看看你的水平嗎？如果你自己都不夠熟練，強行教反而浪費彼此時間。”

聞言四人頓時大怒，他們心說：喂！什么叫浪費時間在這幾個人身上？那邊那個金毛女人過來決斗！

“當然可以。”陳悠木靦腆一笑，大大方方地走向場中央。

夏伊麗拍了兩下手示意清場，張辰心領神會地重新播放音樂。其他人迅速后退，將中央區域讓出來。

音樂響起，旋律熟悉。當陳悠木隨著第一個音符輕盈地移動腳步時，所有人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

她的舞姿流暢優美，動作到位卻又帶著獨特的柔軟感，每一個眼神、每一次甩手都仿佛注入了生命力，將《極樂凈土》的魔性魅力展現得淋漓盡致。遠非“學過一點”那么簡單！當她以一個標準的“花魁步”收尾時，整個舞蹈房陷入了幾秒絕對的安靜，只剩下音樂結束后的余韻在回響。

夏伊麗和張辰都捏著下巴，眼中充滿了意外和驚喜。幾秒后，兩人目光相接，達成共識。

“陳悠木同學，”夏伊麗上前一步，臉上終于露出了一絲贊賞的笑容，“從現在起，后面的新動作教學由你來負責！”

“同時，”張辰立刻補充，聲音帶著振奮，“咱們節目第三階段齊舞部分的領舞位置，也正式交給你！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們節目的‘門面歌姬’兼任‘舞臺女王’！”

“誒？！”陳悠木驚喜地睜大了眼睛，似乎有些不敢相信。

“啊？！為什么？！不行啊！我們要蘿莉教！我們要集美麗智慧善良熱心于一身的小鹿老師啊！”他趴在地上夸張地捶地打滾。

然而，他的抗議像投入大海的石子。

“其他人，列隊，繼續跟夏教官學習動作！”張辰已經下達了新的指令。

晚自習時間，舞蹈房。

暖黃色的燈光照亮了整個排練廳。所有成員都請了假，齊聚在此進行節目“合體”后的第一次全程模擬。經過幾天的磨合，緊張的氣氛緩和不少。

“關于走秀的出場順序，我和王暮云、夏伊麗已經敲定了。”張辰拿出一張名單，開始宣讀，“第一部分開場歌手陳悠木單獨亮相后下場換裝。接著，第一組：王暮云（金木研）和陸一（霧島董香）；第二組：張辰（夏亞·阿茲納布爾）和夏伊麗（哈曼·卡恩）；”

聽到這里，王暮云嘴角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壞笑，張辰的臉微微發燙，夏伊麗則是面無表情。

“第三組：滿天（漩渦鳴人）和艾杰（宇智波佐助）！”念到這里，張辰忍不住頓了頓，眼神略帶同情地看向即將搭檔的兩人。

“喂！為什么是我們？！”滿天和艾杰異口同聲地抗議。這對冤家互相對視一眼，同時別開臉“哼”了一聲。

“第四組：任迅（假面騎士甲斗）和童好運（喬魯諾·喬巴納）。第五組：曹愛美（土間埋）和沈麻衣（博麗靈夢）。第六組：金智和（坂田銀時）和路綾子（阿爾托莉雅）。第七組：蕭梁（琦玉）和張瑜（島田半藏）。”

“每組在舞臺上的停留時間控制在15秒左右！”張辰強調，“現在給大家十分鐘，各組兩人快速磨合一下你們的出場方式、路徑和最終的定格pose！十分鐘后，全體對著鏡子進行第一次全程模擬！注意配合！”

“收到！”

各組立刻分散開來，嘰嘰喳喳地開始討論動作。艾杰和滿天雖然嘴上互相嫌棄，身體卻很誠實地開始互相糾正動作。陳悠木和夏伊麗則穿梭于各組之間進行指導。

12月21日，周四。距離元旦晚會：10天。

“家人們！我們的戰袍到了！”舞蹈房里，張辰興奮地招呼，“男生們，跟我去快遞室把咱們的裝備搬回來！”

一陣忙亂后，幾個貼著不同網購標簽的大箱子堆在了舞蹈房中央。空氣里彌漫著新布料和期待的味道。

“就在這里換裝吧，”張辰指揮道，“中間拉上大帷幕做隔斷！女生們在左邊，男生們在右邊！”

“等等！”張瑜一把拉住正準備走向男生區域的陸一，“董香醬，你跟我們過來！跟那群家伙一起換衣服，太危險了！”她警惕地瞥了一眼王暮云的方向。

“喂喂，半藏別走，我們好好討論一下危險在哪！”王暮云冷峻發言。

張瑜回頭，對他做了個俏皮的鬼臉，拉著還有些迷糊的陸一鉆進了女生換裝區。

“滿天，艾杰，你們倆磨蹭什么呢？”王暮云正往頭上戴假發，“趕緊換裝，待會兒還要排隊形合練呢。”

滿天和艾杰沒有回答，只是默契地、幾乎同一時間抬起手指，無聲地指向了天花板角落——那里，一個閃爍著微弱紅光的監控攝像頭，正直直地對著女生區域的方向！

王暮云瞬間反應過來，眼神驟亮！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角不約而同地勾起一種極其猥瑣、心照不宣的笑容。

“喂！你們三個去哪？換好衣服就要試動作了！”張辰看著他們突然向門口溜去的背影大喊。

“我們去上廁所！”三人異口同聲，話音未落，人已經消失在門口。

兩分鐘后，樓下保安值班室。

“我靠！這角度……”

“……果然……”

“噓！小聲點！值班阿姨……”

“……值了……”

一分鐘后，舞蹈房門口。

夏伊麗拿著幾張紙正從樓梯拐角走出來，準備去值班室找阿姨確認舞蹈房晚間的使用登記。

她走到值班室門口，推門的手頓在半空——透過門上的玻璃，她清楚地看到值班室里面那臺監控顯示屏前，整整齊齊地撅著三個男生的背影……以及屏幕上，被分割鏡頭清晰放大的……女生換裝區幕布……

夏伊麗鏡片后的寒光一閃！她無聲地退后半步，拿出手機，對著門縫精準拍下三人“陶醉”的背影和屏幕畫面。

然后，她深吸一口氣，猛地推開了值班室的門！

結果……

當張辰和王暮云等人看著滿天、艾杰以及垂頭喪氣的王暮云三人齊刷刷跪在女生們面前時，尤其是夏伊麗抱著胳膊，用看垃圾一樣的冰冷眼神掃視著他們時，氣氛降至冰點。

“為什么……為什么夏伊麗會出現在值班室啊……”滿天捂著差點被夏伊麗打脫臼的肩膀，滿臉不甘心地嘀咕。

“誰能想到她這個點去填表……”王暮云揉著被掐得生疼的胳膊，同樣生無可戀，“夏伊麗，夠了吧？膝蓋要碎了，該讓我們起來了吧？”

“變態！跪著吧！還想穿cos服？想都別想！”陳悠木氣鼓鼓地叉腰罵道。

沈麻衣、曹愛美等女生紛紛怒目而視。

“咳咳，”只有陸一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幕布另一側，小聲地說，“其實我們剛才只是在整理假發和帽子，真的換衣服是在幕布最里面，完全擋住的……”

但這解釋似乎沒人聽得見。

“董香醬你怎么不出來？”換好衣服的張瑜對陸一說。

“不要再不好意思了，很好看的，快來給大家看看。”曹愛美拉著陸董香來到大家面前。

被點名的陸一像小兔子一樣，猶猶豫豫地從幕布后探出了身子。紫色的柔順假發，貼身的黑色皮衣皮裙勾勒出纖細的線條，同色的吊帶絲襪和皮靴，簡直就是漫畫里的霧島董香本香。

王暮云的目光瞬間凝固了！他看到陸一微微低頭、有些羞怯地抬手撩了下紫色發絲的樣子，只覺得腦海里仿佛有煙花炸開——此生無憾，真的無憾了！什么監控，什么罰跪，值了！

“別讓我起來！我覺得這個位置視角完美！我能跪到天荒地老！”王暮云目光癡迷地鎖在陸一身上，喃喃自語。

其他同學也紛紛發出驚艷的贊嘆。

“哇！還原度好高！”

“假發質感真不錯！”

“太合適了！”

滿天艾杰瞬間來到陸董香旁邊仔細觀察。

“喔喔，襪子的質感好好哦。”滿天說，“還有絕對領域。”

“喂！”張瑜像是護崽一樣站到陸一前面，對著滿天和艾杰這兩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上來圍觀的家伙晃了晃手機，“你們兩個，這是性騷擾哦，我要報警了。”屏幕上赫然顯示著三位數字：1、1、0。

滿天和艾杰瞬間舉起雙手后退一步。

“行了行了，別搞耍了。”張辰無奈地出來收拾局面，“你們仨趕緊去換衣服，動作快點。就等你們了！”

12月22日，周五。距離元旦晚會：9天。

暖黃色的燈光下，十五名裝扮各異的少年正全神貫注地對著鏡墻排練。

經過這些天的苦練，所有人的動作明顯流暢了許多，連貫性和節奏感都提升顯著。

“陳悠木，向上撩扇的幅度可以再大一點！展現力！”

“張辰！眼神！褲襪脫落大尉的眼神要堅毅一些，到位！”

“陸一，出場步態再冷峻一點！”

“金智和，別笑場！拿出你銀魂廢柴大叔的氣質！”

夏伊麗的聲音在音樂間隙不斷響起。

“好！大家整體效果進步很大！”她暫停音樂，看著臉上汗涔涔但眼神明亮的眾人，“今天挑戰一次全程完整排練！走三遍！記住剛才指出的問題點！我們磨合磨合節奏，也卡卡時間點！加油！”

12月24日，周日。距離元旦晚會：7天。舞蹈房。

窗外寒風呼嘯。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但舞蹈房內卻氣氛緊張。空調開到了最大，暖意融融，但空氣里彌漫的是汗水、緊張和加倍的努力。

為了明天至關重要的校級初審，成員們放棄了休息，一大早就來到這里加練。走位、動作、表情、配合……一遍又一遍。

“金智和！童好運！花魁步要帶情感！腿邁出去是斜前方！不是橫著走螃蟹步！”夏伊麗像精準的掃描儀，一次次指出細微的不足。

“第二組（張辰和夏伊麗），站位靠近一點！眼神交鋒要有那種宿命對決的感覺！”王暮云在旁當起了導演助理。

“滿天！艾杰！手！你們兩個碰撞分開后，不要立刻變成木樁！保持身體律動！”陳悠木耐心地指導著這對“冤家”。

汗水浸濕了額發，訓練服緊貼在后背，但無人抱怨。鏡子里的身影一次比一次整齊，一次比一次更具表現力。每個人眼中都跳躍著名為“全力以赴”的火焰。

12月25日，周一。距離元旦晚會：6天。學校禮堂舞臺旁候場區。

后臺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厚厚的幕布隔絕了舞臺的燈光，候場區光線昏暗。《超級秀場》的十五名成員擠在一起，緊張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聲。

張辰站在大家面前，做著最后的動員。他深吸一口氣，平復了一下自己同樣擂鼓般的心跳，聲音帶著力量但略顯沙啞：“舞臺就在這里了！兄弟們姐妹們！這是我們《超級秀場》組合的第一次亮相！雖然只是初審，但臺下坐著老師和學生會評委會員！記住我們的汗水！記住我們的氣勢！全力以赴！”

“全力以赴！”十五只手無聲地疊在一起，感受著彼此的堅定和溫度。

隨著主持人的報幕聲，厚重的幕布緩緩拉開。

燈光驟然亮起！熾熱的光線打在臉上，瞬間的眩暈。舞臺空曠，臺下前排坐著評委老師，后排還有不少來圍觀的其他節目成員和學生會干事。

音樂前奏響起。

十五顆心臟提到了嗓子眼。

“開始了！”

舞臺上，十五道身影隨著音樂移動、定格、展示……動作整齊劃一，充滿了青春的張力。陳悠木空靈優美的歌聲，走秀組合銜接流暢，雙人互動充滿戲劇性，最后的齊舞熱情洋溢，高潮迭起！陸一冷漠的回眸、夏伊麗凌厲的甩袖、金智和慵懶的挖鼻孔、滿艾組合“碰撞”時的火花、張瑜的拉弓姿勢……每個瞬間都抓人眼球。

數分鐘后，音樂停止，十五個人在舞臺中央排成完美的陣型，定格，呼吸急促，目光灼灼地看向評委席。

臺下掌聲響起。

評委老師低聲討論片刻。

“創意很好，舞臺效果很豐富，組合形式新穎。”主審老師率先肯定，隨即話鋒一轉，“但是，時長太長了！接近10分鐘！我們全校有二十多個節目，晚會總時長有限，每個節目必須嚴格控制，最多不能超過5分鐘！”他看著眾人驟然變色的臉，“你們需要大幅度刪減內容！明天下午五點前，把精簡過的節目完整錄像交上來復審！如果還是超時……那就很遺憾了。下一個節目準備！”

沉重的幕布緩緩合攏。

幕布徹底落下的瞬間，舞臺燈光熄滅。短暫的黑暗里，十五個人僵硬地站在原地，剛才謝幕時臉上強撐的笑容瞬間崩塌，一種巨大的失落和壓力如同冰冷的潮水，當頭澆下。

回到舞蹈房，暖氣的溫度絲毫溫暖不了凝滯的空氣。大家像被霜打蔫的茄子，沉默地或坐或立。張辰、王暮云、夏伊麗三人圍在平板電腦前，反復回放剛才演出的錄像，每個人的臉色都無比凝重。

“開胃菜和主食不能少，”王暮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硬菜是所有人的心血和個性展示，也絕對不能砍。偏偏就是這幾盤‘硬菜’

最占時間……現在要削一半時長，這怎么弄？”

張辰緊盯著屏幕上的時間條：“第一部分的歌，完整唱完就要接近4分鐘……第三部分的舞跳全了也得3分多……中間秀場每人15秒，十五個人加上串場，也接近4分鐘了……”

“必須做減法！”夏伊麗的聲音斬釘截鐵，“獨唱只保留最精華段落！《千姿百變》八段詞太多，只唱開頭引導情緒的一、二段和高潮升華的第七、八段！中間的過渡部分全部剪掉！”

“齊舞部分，”她繼續說道，“重復性動作減少一遍！金智和他們最頭疼的‘花魁步’循環那段，從8個8拍壓縮到4個8拍！動作節奏不變！”

張辰和王暮云凝神聽著，飛快地在紙上比劃計算。

“這樣大概能砍掉3分鐘多，”王暮云計算著，“但可能還不夠穩妥……”

“再壓縮各組POSE展示！”張辰補充，“每組縮減3到5秒！把互動動作再精煉一下！加上音樂剪輯，應該能把整體控制在4分50秒內！”

“行得通！”王暮云眼睛一亮，“就這么干！”

“同志們！”張辰起身，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現在不是沮喪的時候！是時候展示真正的技術——剪片技術了！”

他拿起平板：“聽我部署最終刪減方案！”

12月26日，周二下午。距離元旦晚會：5天。舞蹈教室。

舞蹈室里安靜得能聽到空調出風口低微的嗡鳴。窗外鉛灰色的云層壓得很低，更添了幾分沉悶。所有人都心不在焉地做著拉伸或三三兩兩低聲交談，目光卻時不時飄向門口。

半小時前，張辰拿著存儲著最終刪減版節目錄像的U盤去了教務處初審辦公室。

王暮云煩躁地在窗前踱步，第N次看向墻上的掛鐘。他第一次覺得時間如此黏稠難熬，每一秒都像被拉長了數倍。胸腔里像揣了只兔子，撲通撲通跳得慌，手心也沁出了細密的冷汗。

其他人也坐立難安。陳悠木低著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夏伊麗抱臂靠墻站著，看似冷靜，但緊抿的嘴角暴露了內心的焦慮；就連平時最鬧騰的滿天和艾杰，此刻也像被按了暫停鍵，乖乖地坐在地板上，眼神呆滯地望著天花板上的燈管。焦慮的情緒如同無形的網，籠罩了每個人。

“噠、噠、噠……”

沉重的腳步聲由遠及近。

門被猛地推開！

十五道目光瞬間聚焦在門口，如同聚光燈打在了張辰身上。張辰站在門口，臉上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眉頭深鎖。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

王暮云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然而下一刻——

“同志們！”張辰緊鎖的眉頭驟然舒展，嘴角猛地咧開一個巨大的、燦爛得晃眼的笑容，如同烏云散盡后射出的第一縷陽光，他高高舉起右手比出一個“V”字，聲音因為激動而有些變調：

“我們——成功登陸‘元旦晚會’了！！”

短暫的死寂。

“噢——耶——！！！”

壓抑已久的歡呼聲如同積蓄了巨大勢能的火山轟然爆發！瞬間沖破了舞蹈教室的屋頂！擊散了窗外厚重的云層！所有人像上了發條一樣蹦起來，激動地擁抱、跳躍、擊掌、甚至流下了釋然的淚水！

王暮云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一口憋了半天的濁氣，渾身緊繃的肌肉松弛下來，差點腿軟坐到地上，一股巨大的喜悅和后怕交織的暖流涌過四肢百骸。終于……可以安心備戰真正的舞臺了！

門外，一陣寒風卷過樹梢，發出嗚嗚的聲響，像是在為這場遲來的勝利奏響了背景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