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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逃離

首都機場T3航站樓巨大的穹頂下,死寂像冰冷的瀝青,糊住了每一個角落。曾經喧囂的出發大廳,如今只剩下破碎的玻璃、翻倒的行李車,以及…無處不在的、薄薄一層在昏暗光線下閃爍著詭異金粉的塵埃。陳遠背靠著一根冰冷的承重柱,防毒面具濾芯發出沉重的嘶鳴,每一次吸氣都像在吞咽砂紙。他死死盯著安檢通道盡頭那扇緊閉的、通往停機坪的厚重隔離門。門縫底下,幾縷同樣閃爍金粉的“灰塵”正隨著微弱的氣流,蛇一樣鉆進來。

金塵。活性孢子。死亡溫柔地沉降。

“還有…多久?”他聲音嘶啞,問旁邊一個同樣裹在臃腫防護服里的身影——是王上校的副官,姓趙,年輕的臉藏在面罩后,只露出一雙布滿血絲、驚魂未定的眼睛。他手里緊握著一個信號發射器,每隔幾秒就徒勞地按一下。

“不…不知道。”趙副官的聲音帶著哭腔,“上校說…堅持住…飛機會來…”他的目光掃過大廳里其他蜷縮在陰影里的幸存者,大約十幾人,都是最后一批從不同封鎖區撤出的“重要人員”。沒人說話,只有壓抑的喘息和偶爾無法控制的、被面罩悶住的咳嗽聲。每一次咳嗽,都讓陳遠的心臟像被無形的巨手狠狠攥住,仿佛那聲音本身就能震落頭頂懸著的達摩克利斯之劍。

數小時前的景象仍然歷歷在目

警報聲不再是警報,是垂死巨獸喉嚨里卡著的血沫,斷斷續續,夾雜著電流的尖嘯和…某種濕滑的、粘稠的刮擦聲。應急燈幽綠的光,把走廊照得像水族館的深處,晃動著扭曲的影子,墻壁上仿佛有巨大的、緩慢蠕動的陰影在流淌。

“陳所!B7…B7區…門…門要開了!它們…它們…”對講機里是技術員小李的尖叫,隨即被一陣刺耳的、仿佛金屬被強行撕裂的噪音淹沒,接著是液體噴濺的聲響和…一種令人牙酸的、濕漉漉的咀嚼聲?陳遠猛地掐斷通訊,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幻覺。一定是設備故障的噪音。必須是。

他跌跌撞撞沖回自己的核心實驗室。保險柜冰冷沉重。“菌王”樣本在鉛盒里,像一個沉睡的詛咒。數據硬盤…他胡亂塞進背包。視線掃過操作臺——小張的實驗記錄本攤開著,停在記錄“孢子囊超壓臨界值”那一頁,字跡工整。旁邊,一個敞開的培養皿蓋子,邊緣殘留著一圈濕漉漉的、閃爍著微光的…金色痕跡。

金色!

陳遠的心臟瞬間停跳。什么時候打開的?!誰?!

一股寒意從脊椎竄上頭頂。他抓起高濃度酒精,瘋了一樣倒上去,點燃!幽藍的火苗貪婪地舔舐著那點金色,發出細密的“滋滋”聲,像無數微小的、垂死的哀鳴。空氣里彌漫開酒精燃燒的刺鼻氣味,混合著一絲雨后森林深處腐爛的甜腥。

門外,撞擊聲!不再是試探,是狂暴的、帶著濕滑粘稠感的沖撞!整個厚重的合金門都在呻吟、變形!門縫下,一股粘稠的、青綠色中夾雜著金絲的“液體”正緩慢地滲進來,像有生命的瀝青,正試圖擠入這最后的“凈土”。

“陳博士!快!”王上校冰冷嘶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伴隨著某種高溫噴槍的咆哮和皮肉燒焦的惡臭。“通道口!最后的機會!”

陳遠抓起背包,最后一眼掃過實驗室。墻角應急箱…他沖過去打開,里面除了繃帶,還有幾大包…工業粗鹽?滲透壓實驗的遺留物。鬼使神差,他抓起一包塞進背包外層。鹽…能對抗什么?他不知道。只覺得需要點“干凈”的東西,對抗這無處不在的腐爛。

沖向緊急通道的路,是穿越地獄的回廊。幽綠的燈光閃爍不定,每一次熄滅都帶來更深的窒息感。空氣粘稠得如同膠水,那股甜腥的腐爛氣息濃烈得讓人發瘋。他不敢看任何角落,不敢聽任何聲音。走廊盡頭,一灘刺目的暗紅色液體里,浸泡著一只熟悉的眼睛——小李的。旁邊散落著幾張被踩踏過的、沾著粘液的紙片。

通道口,王上校像一尊煞神。他手里的噴槍槍口赤紅,噴射著熾白烈焰,將一個正從通風管道口爬出來的、穿著保潔服的“東西”籠罩。那東西發出非人的嘶嚎,在火焰中扭曲、碳化,露出皮膚下瘋狂扭動的黑色脈絡。王上校半邊臉濺滿了暗綠色的粘液,眼神像淬了冰的刀。

“走!”他吼道,側身讓開通路。身后,厚重的鉛合金隔離門開著一道僅容一人通過的縫隙,外面是裝甲車引擎沉悶的轟鳴和…城市上空隱約傳來的、此起彼伏的尖嘯?是警笛?還是別的?那聲音遙遠而密集,像無數瀕死生物的合唱。

陳遠幾乎是撲進那縫隙。就在門即將關閉的瞬間,他眼角的余光瞥向通道深處——幽綠的光影下,一個穿著白大褂的、熟悉的身影(隔壁實驗室的老吳?),正以一種極其詭異、關節反向扭曲的姿勢,手腳并用地向他們爬來!他的臉…一半還殘留著驚恐的、屬于人類的表情,另一半卻已被蠕動的青綠色菌絲覆蓋,皮膚龜裂,露出下面虬結的黑色菌絲,嘴巴無聲地開合著,金色的涎液滴落…

“砰!”沉重的鉛門在身后轟然關閉,隔絕了火焰、嚎叫和那張扭曲的臉。陳遠癱倒在裝甲車冰冷的地板上,劇烈的嘔吐感翻江倒海。焚化爐的火焰、小張最后平靜的眼神、老吳那張絕望的臉…所有畫面在腦海中燃燒、攪拌。他逃出來了?他真的逃出來了?這裝甲車外面,又是什么?

裝甲車像一頭受傷的鋼鐵巨獸,在死寂的北京街頭橫沖直撞。窗外不再是熟悉的都市叢林,而是一場荒誕恐怖的默劇舞臺。

濃霧?不,是金色的“塵霾”。細密的、閃爍著微光的金色孢子,像一層流動的、致命的薄紗,溫柔地覆蓋著傾覆的公交車、燃燒的店鋪、散落一地的奢侈品和…姿勢扭曲倒斃在街角的尸體。一些尸體裸露的皮膚呈現出不祥的青綠色斑塊,像發了霉的奶酪,在金色的背景中格外刺眼。

“媽的!那是什么鬼東西!”開車的士兵猛打方向盤,裝甲車險之又險地擦著一輛橫在路中間的警車沖過。陳遠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十字路口中央,一個穿著考究西裝的男人,正用頭瘋狂地、有節奏地撞擊著一家珠寶店的鋼化玻璃櫥窗!“咚…咚…咚…”沉悶的聲響在死寂的街道上回蕩。他的動作僵硬得如同生銹的機器,額頭上血肉模糊,露出底下青綠色的皮膚和…隱約的黑色絲狀物?他仿佛感覺不到疼痛,只執著于那扇無法撞破的玻璃。櫥窗里,模特脖子上掛著的鉆石項鏈在金色塵霾中閃爍,與男人額頭的血和青綠色的皮膚形成一幅詭異絕倫的末日靜物畫。

“別停!沖過去!”王上校的聲音冰冷如鐵。他手里的噴槍槍口微微抬起,對準車窗外每一個可疑的陰影,指關節因用力而發白。

前方,一座人行天橋上,景象更是令人頭皮發麻。幾個人影…或者說,幾個曾經是人影的東西,正趴在橋欄上,身體以極其不自然的角度扭曲著,像是被無形的線吊著。它們的頭低垂著,面向橋下的街道,嘴巴大張。金色的、粉末狀的“霧氣”正從它們口中源源不斷地噴吐出來,匯入彌漫全城的金色塵霾!它們像…像一個個活體噴孢子器!安靜地、高效地播撒著死亡。

“干!”開車的士兵猛踩油門,裝甲車轟鳴著沖過橋下。陳遠透過狹小的射擊孔,看到其中一個“噴吐者”似乎被引擎聲驚動,猛地轉過頭——那張臉已經無法辨認五官,完全被青綠色的、如同苔蘚般的增生組織覆蓋,只有大張的嘴巴像一個深不見底的黑洞,里面蠕動著金色的光芒。它沒有眼睛,但陳遠感覺那團蠕動的組織“鎖定”了他。

“加速!去機場!那里有凈空區!”王上校低吼,聲音里第一次透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

城市在燃燒,在死去,在被金色的死亡之塵溫柔地覆蓋、轉化。恐慌不再是尖叫和奔逃,而是這籠罩一切的、細密的金色塵埃,是街頭僵硬詭異的“行人”,是空氣中越來越濃的、甜膩得令人作嘔的腐爛氣息,是那無處不在的、來自活體噴吐器的無聲宣告。陳遠緊緊抱著懷里的背包,那包粗糙的鹽硌著他的肋骨,像一塊無用的墓碑。他想起小張記錄本上的字,想起老吳那張屬于人類的、絕望的半邊臉。他逃出了研究所,但這座城市,已經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正在被菌絲緩慢吞噬、改造的孵化場。

回到現在(機場出發大廳)

“滋啦…”一聲刺耳的電流噪音,撕裂了大廳的死寂。

所有蜷縮的人都猛地一顫,驚恐地抬頭。大廳頂部的廣播喇叭閃爍了一下,傳出一個斷斷續續、充滿雜音、冰冷得不帶一絲感情的男聲:

“…緊急…通告…所有…首都機場…人員…凈空…系統…失效…重復…凈空系統…已失效…孢子濃度…嚴重超標…請…就地…尋找…掩體…等待…后續…滋啦…”

廣播斷了。

死寂。比之前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死寂。

“失效了…”趙副官手里的信號發射器“啪嗒”一聲掉在地上,他整個人像被抽掉了骨頭,癱軟下去,眼神徹底渙散,只剩下無邊的恐懼。“完了…都完了…”

絕望像冰冷的、粘稠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人。壓抑的嗚咽聲、絕望的抽泣聲再也無法捂住,在空曠的大廳里低低地回蕩。陳遠背靠著冰冷的柱子,感覺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連心臟都跳得麻木。凈空系統失效了…那扇緊閉的隔離門外,停機坪上,恐怕也早已被那致命的金塵覆蓋。飛機…還會來嗎?王上校呢?他出去探查…多久了?為什么還沒回來?

他低下頭,目光落在背包外層那包粗糙的工業鹽上。鹽…在研究所的應急箱里,它毫無意義。在逃亡路上,它像個無用的累贅。在這絕望的金色大廳里,在連軍方最后防線都已崩潰的此刻,它又能做什么?能驅散這無處不在的、溫柔的金色死亡嗎?能阻止外面那些活體噴吐者嗎?

陳遠的目光再次投向安檢通道盡頭那扇緊閉的隔離門。門縫下,金色的塵埃仍在無聲地、執著地滲透進來,像一條條微縮的毒蛇,蜿蜒爬行,在冰冷的地面上匯聚成一片片微小的、閃爍的金色水洼。外面的世界已經被金塵覆蓋、轉化,而門內這暫時的、脆弱的“安全區”,也正在被緩慢地、不可阻擋地吞噬。

他逃出了研究所,穿過了燃燒的、布滿活體噴吐者的、正在死去的城市,抵達了這最后的、名為“希望”的終點站。卻發現,這里不過是另一個等待被菌絲填滿的、更大的培養皿。穹頂之外,金色的塵霾無聲翻涌,如同巨大的、緩慢合攏的棺蓋。

飛機引擎的轟鳴…還會響起嗎?或者,那只是下一個絕望輪回開始前,幻覺般的序曲?陳遠靠在冰冷的柱子上,閉上眼睛。黑暗中,只有防毒面具沉重的、如同垂死掙扎的呼吸聲,和背包里那包鹽粒冰冷的觸感——一個來自已逝世界的、無用的遺物。

首都機場T3航站樓的穹頂不再是庇護,而是巨大的、即將傾覆的棺蓋。絕望的廣播余音還在冰冷的空氣中震顫——“凈空系統失效”——這五個字如同冰錐,刺穿了所有幸存者最后的僥幸。

趙副官癱在地上,像一灘融化的蠟,眼神空洞地望著穹頂裂縫里滲入的、閃爍金粉的塵埃。那金塵落在他的面罩上,溫柔又致命。壓抑的嗚咽和抽泣在死寂中蔓延,如同瀕死之獸的哀鳴。

陳遠背靠著冰冷的柱子,那包粗糙的工業鹽硌在背包外,像一塊來自舊世界的、無用的墓碑。他死死盯著安檢通道盡頭那扇緊閉的隔離門。門縫下,金色的“小溪”正無聲擴大,蜿蜒流淌。外面,是徹底的死亡之海。

突然!

“砰!砰!砰!”

沉重的撞擊聲,不是來自門外,而是來自他們剛剛關閉不久的、通往內部候機區的通道金屬門!那撞擊狂暴、濕滑,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粘稠感,整個門都在劇烈震動,門框邊緣簌簌落下灰塵和…幾縷同樣閃爍金光的菌絲!

“它們…它們從里面來了!”有人尖叫起來,聲音撕裂了死寂。

恐慌瞬間爆炸。人們像沒頭的蒼蠅,尖叫著向遠離那扇門的方向擁擠、推搡。混亂中,有人被絆倒,防毒面具脫落,驚恐的吸氣聲立刻被劇烈的咳嗽取代,金色的粉塵在他口鼻周圍飛揚。

“別亂!找掩體!”陳遠嘶吼,但他的聲音淹沒在恐慌的浪潮里。

就在這時,那扇被撞擊的內部通道門,門鎖處發出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一只覆蓋著青綠色、龜裂皮膚,指骨扭曲變形的手,硬生生從門縫里擠了進來!緊接著是第二只!兩只手抓住門框邊緣,瘋狂地向兩邊撕扯!門縫在擴大!一張被青綠色菌絲覆蓋了大半、嘴巴大張無聲嘶吼的臉,正試圖從擴大的縫隙中擠進來!

完了。腹背受敵。陳遠的心沉入冰窟。他下意識地抓緊背包帶子,那包鹽的棱角硌得他生疼。

“轟——!!!”

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并非來自被突破的門,而是來自安檢通道盡頭那扇通往停機坪的厚重隔離門!

巨大的沖擊波裹挾著濃煙、金屬碎片和漫天飛舞的金色孢子,如同海嘯般席卷了整個出發大廳!陳遠被狠狠掀飛,重重撞在柱子上,眼前一黑,防毒面具差點脫落。耳朵里嗡嗡作響。

煙塵彌漫,金光亂舞。

透過翻滾的煙塵和飛舞的金粉,陳遠看到了門外的景象——那扇號稱能隔絕一切的隔離門,被炸開了一個扭曲的大洞!洞外,是同樣被金色塵霾籠罩的停機坪。一架龐大的客機殘骸歪斜地躺在跑道上,機翼折斷,機身焦黑,顯然是剛剛墜毀!爆炸就源于此!

濃煙和火光中,幾個穿著臃腫防護服的身影正跌跌撞撞地從那個破洞沖進來!為首一人身形高大,動作帶著軍人特有的利落,手里拖著沉重的裝備。是王上校!他竟然從外面炸開了門!

“走!跟我沖出去!離開這里!”王上校的聲音透過面罩,嘶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力量。他手中的噴槍指向內部通道門——那個感染者幾乎已經將半個肩膀擠了進來!熾白的火焰瞬間噴出,將那扭曲的身影吞沒。

生的希望如同強心針!幸存者們爆發出最后的力量,哭喊著、推擠著,涌向那個冒著濃煙和火光的破洞。陳遠也被裹挾在人群中,肺部火辣辣地痛。

沖出破洞,踏上停機坪。眼前的景象比航站樓內更令人絕望。金色的塵霾濃得化不開,能見度不足十米。視野所及,到處是飛機扭曲的殘骸、燃燒的車輛、散落的行李和姿勢各異的尸體。空氣中彌漫著航空燃油燃燒的刺鼻氣味、皮肉焦糊味和那股無處不在的、甜膩的腐爛氣息。

王上校目標明確,帶著殘余的十幾人(只剩不到一半了),在殘骸和濃煙中艱難穿行。遠處,隱約可見一個巨大的機庫輪廓。

“去機庫!里面有改裝車!”王上校吼道,手中的噴槍不時噴出火焰,將一些在殘骸陰影里游蕩的、動作僵硬的身影點燃。

陳遠深一腳淺一腳地跑著。他瞥見一架小型私人飛機的殘骸旁,一個穿著空乘制服的女人,背對著他們跪在地上,肩膀劇烈聳動。但當他們靠近時,那女人猛地轉過頭——她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被青綠色菌絲覆蓋的麻木,嘴巴大張著,金色的孢子霧正從她口中源源不斷地噴向空中!

“砰!”一聲槍響。王上校身邊的士兵果斷開火,子彈掀開了那“空乘”的頭蓋骨,噴吐停止了。無頭的尸體軟軟倒下。

終于抵達巨大的機庫門口。沉重的卷簾門半開著。王上校率先沖了進去。

機庫內部相對空曠,彌漫著機油和灰塵的味道。幾輛經過粗糙改裝的越野車和一輛中型廂式貨車停在里面,車身上焊接著防撞欄和鐵絲網,車窗被金屬格柵封死。

“快!兩人一輛車!發動!”王上校急促地命令著,自己則奔向那輛最堅固的廂式貨車。

陳遠和趙副官被推上一輛焊著鋼板的越野車。司機是個年輕的士兵,臉色慘白,手抖得厲害。

引擎陸續咆哮起來,在空曠的機庫里發出巨大的回響。這聲音如同燈塔。

機庫巨大的門縫外,濃密的金色塵霾中,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非人的嘶嚎!還有沉重而濕滑的奔跑聲!很多!

“它們來了!快走!”王上校在貨車里大吼。

卷簾門被猛地拉開!幾道黑影以恐怖的速度撕裂金霧,直撲機庫!是獵殺型聚合體!融合了人類與猛獸特征的四足怪物!體表流動著黯淡的金色光紋!

“開車!撞出去!”王上校的貨車率先發出怒吼,狠狠撞向撲來的黑影!

陳遠他們的越野車緊隨其后。年輕的士兵猛踩油門,車子轟鳴著沖出去。一只人面獵犬從側面撲來,布滿利爪的前肢狠狠抓在副駕駛的防彈玻璃上!玻璃瞬間布滿蛛網般的裂紋!那張鑲嵌在非人軀體上的扭曲人臉,隔著布滿裂痕的玻璃,死死盯著陳遠。

“啊——!”趙副官發出凄厲的慘叫。

“低頭!”陳遠下意識地將趙副官的頭按下去。

“砰!”車身劇烈一震。是貨車撞開了擋路的怪物,沖出了機庫!越野車也緊隨其后,沖入了外面更加濃密、翻滾如沸水的金色塵霾之中。

逃亡開始了。沒有地圖,沒有方向,只有王上校的貨車在前面引路,憑著記憶和本能,向著西北方亡命飛馳。

京藏高速。廢棄金屬的墳場和金色塵埃的河流。

越野車在擁堵的廢棄車流中艱難地穿行、碰撞。車窗外,是凝固的末日畫卷。翻倒的油罐車燃燒著黑色的濃煙。一輛旅游大巴側翻在路邊,車窗破碎,里面影影綽綽,似乎還有東西在蠕動。路邊的田野不再是綠色,而是覆蓋著一層詭異的、暗綠色的、如同苔蘚或菌毯的東西,在金色的塵霾下微微起伏。一些粗壯的、如同黑色血管般的菌絲從“菌毯”中探出,纏繞上廢棄的車輛、路牌,甚至電線桿,將它們緩慢地拉入那不斷擴張的、活著的“地毯”之下。

“那…那是什么?”趙副官指著遠處一片隆起的“菌毯”,聲音顫抖。那片菌毯上,幾個融合程度不一、形態扭曲的“東西”正笨拙地移動著,似乎在將一些廢棄車輛的殘骸拖向菌毯中心。其中一只,依稀能看出融合了推土機的鏟斗和人類的軀干,動作遲緩而怪異。

陳遠胃里一陣翻涌。真菌在改造、同化整個環境!

車隊不敢停留,只能沿著相對“干凈”的車道縫隙拼命向前。引擎的轟鳴是唯一的指引,也是招引死亡的號角。不時有游蕩的感染者或動作迅捷的獵殺者被聲音吸引,從廢棄車輛的陰影或路邊的“菌毯”中撲出。王上校貨車的車頂焊接著一個簡易的火焰噴射器,熾白的火舌不時噴吐,將撲近的怪物化作燃燒的火球。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纏繞著車內的每一個人。年輕的士兵緊握著方向盤,指節發白。趙副官蜷縮在后座,抱著頭,身體篩糠般抖個不停。陳遠緊盯著前方貨車的尾燈。每一次顛簸,每一次撞擊,每一次火焰噴射的爆響,都讓他的神經繃緊到極限。背包里那包鹽,在顛簸中不斷撞擊著他的后背。

不知開了多久,天色在永恒的金色塵霾中變得更加昏暗。車隊駛入一段相對開闊的山谷地帶。路邊廢棄的車輛少了一些,但那種覆蓋一切的暗綠色“菌毯”卻更加厚實、更加活躍。

“前面…有個廢棄的加油站!停下休整!檢查車況!快!”王上校的聲音從對講機里傳來,嘶啞疲憊。

車隊艱難地拐下高速,駛入一個荒廢的加油站。幾臺銹跡斑斑的加油機孤零零地立著。便利店的門窗破碎。加油站后面有個小型的修理車間,門半開著。

車輛熄火。死寂重新籠罩,只有引擎冷卻的嘀嗒聲和遠處若有若無的風聲——或者,是菌絲在地下生長的低鳴?

王上校帶著幾個士兵迅速下車警戒。陳遠和趙副官也疲憊地推開車門。冰冷的、混雜著濃烈孢子甜腥味的空氣涌入肺中。

陳遠環顧四周。加油站的混凝土地面縫隙里,已經鉆出了細小的、青綠色的菌絲嫩芽。修理車間黑洞洞的門內,似乎有東西在動。

“小心!”王上校的警告驟然響起!

幾乎同時,修理車間那扇半開的鐵門猛地被撞開!一個巨大的、融合了不止一種生物特征的恐怖聚合體沖了出來!它有著類似熊的粗壯軀干,卻長著三條形態各異的手臂——一條是覆蓋著鱗片和利爪的獸肢,一條是肌肉虬結的人類手臂,末端卻融合了一把銹跡斑斑的大號活動扳手,第三條則完全由粗壯的黑色菌絲纏繞而成,末端像鞭子一樣揮舞著!它的頭顱更是噩夢的拼圖——一顆巨大的狼頭占據了主要位置,但脖頸側面卻畸生出一個較小的人類頭顱,雙目緊閉,臉頰上覆蓋著青綠色的菌斑!體表流動著清晰的金色光紋!

“吼——!”非人的咆哮震得人耳膜生疼!它目標明確,三條手臂狂暴地揮舞著,直撲向最近的士兵!

火焰噴射器立刻咆哮!熾白的火舌舔舐上怪物的身體!然而這怪物只是發出一聲憤怒的痛嚎,動作卻并未停滯!那條菌絲纏繞的鞭狀手臂猛地甩出,如同一條黑色巨蟒,狠狠抽打在火焰噴射手的身上!

“啊!”士兵慘叫著被抽飛出去,撞在加油機上,火焰噴射器脫手掉落在地。

“開火!集火!”王上校怒吼,手中的突擊步槍噴出火舌。其他士兵也紛紛開火。子彈打在怪物身上,濺起暗綠色的汁液,卻似乎無法造成致命傷!它頂著彈雨,那條融合了活動扳手的手臂猛地掄起,帶著千鈞之力砸向另一名士兵!

眼看那士兵就要被砸成肉泥!

“砰!咻——!”

一聲迥異于槍聲的爆鳴!一道刺眼欲盲的熾白光束,如同撕裂黑夜的閃電,從加油站側后方的高坡上精準射下!光束瞬間命中了怪物那顆主要的狼頭!

“嗷——!!!”凄厲到極致的慘嚎爆發!狼頭上所有的感光器官在強光高溫下瞬間碳化、爆裂!融合的皮肉冒出滾滾黑煙!那龐大的身軀如同被無形巨錘擊中,轟然倒地,瘋狂地翻滾抽搐,體表的金色光紋急劇黯淡、熄滅!

所有人都驚呆了,望向光束射來的方向。

高坡上,一個瘦削的青年半跪在巖石后,雙手緊握著一把造型粗獷的銀色信號槍,槍口還殘留著灼熱的白煙。

緊接著,一個更加高大、沉穩的身影從沈星旁邊的陰影中大步走出。他穿著磨損嚴重的荒漠迷彩,外面套著一件沾滿污漬的橡膠絕緣外套,臉上帶著防塵面罩,只露出一雙銳利如鷹隼、布滿血絲卻異常堅定的眼睛。他手里沒有槍,只握著一把邊緣磨得雪亮、沾滿暗綠色粘稠液體的鈦合金工兵鏟。鏟尖拖在地上,劃出一道清晰的痕跡。

他走到坡邊,居高臨下地掃視著加油站內驚魂未定的眾人,目光在王上校和陳遠身上短暫停留。然后,他舉起那只沒有拿鏟的手,對著王上校的方向,做了一個簡潔有力的戰術手勢——安全,匯合。

“周銳…”王上校緊繃的身體似乎微微放松了一絲,低聲念出了那個名字。西部戰區特種作戰少校,“鐵碑”周銳。

陳遠看著那個身影,看著他手中那把標志性的工兵鏟,看著他身邊那個射出強光拯救眾人的少年沈星,心中那潭絕望的冰水,似乎被投入了一塊滾燙的石頭,激起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漣漪。在這片被金色死亡覆蓋的荒原上,他們并非孤軍。新的逃亡,或許剛剛開始。而前方的張家口,是否真能成為最后的壁壘?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背包里那包冰冷的鹽粒,目光投向了周銳身后,那片更加深邃、未知的北方黑暗。

短暫的休整在高度警戒中進行。周銳和那名叫沈星的青年加入了隊伍。周銳帶來的消息讓眾人心頭更加沉重:北上的主要通道已被巨大的真菌聚合體或蔓延的“菌毯”阻塞,常規路線行不通。他們必須繞行更崎嶇、更危險的山路,取道延慶,再折向張家口。

“山里情況更復雜,但…它們似乎對復雜地形和低溫的適應性稍差,至少目前如此。”周銳的聲音透過面罩,低沉而冷靜,他用工兵鏟在地上簡易地劃出路線圖,“我們的車撐不了多久,需要找補給,特別是…鹽。”

陳遠心中一動,手不自覺地按在背包外層那包鹽上。

車隊再次啟程,在周銳的指引下,艱難地駛離高速,拐上一條通往山區的盤山公路。道路年久失修,坑洼遍布,廢棄的車輛雖少,但路況本身就成了巨大的挑戰。金色的塵霾在這里稍淡了一些,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更深的壓抑感。兩側的山體被濃密的、呈現出不健康深綠色的植被覆蓋,那些植被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在緩慢地蠕動。空氣更加陰冷,那股甜腥的腐爛氣息似乎被凍結了,卻更加刺鼻。

盤山路蜿蜒向上,一側是陡峭的山壁,另一側是深不見底的懸崖。引擎在陡坡上發出不堪重負的嘶吼。在一個近乎一百八十度的急彎處,領頭的王上校的貨車猛地剎停!

“路斷了!”對講機里傳來王上校凝重的聲音。

陳遠他們的車緊隨其后停下。眾人下車,眼前的景象令人倒吸一口冷氣——前方的盤山路,被一場巨大的山體滑坡徹底掩埋!亂石和泥土混合著粗壯的、如同巨蟒般的黑色菌絲,形成了一道數十米高的、令人絕望的屏障。更可怕的是,那些菌絲還在微微蠕動,仿佛有生命般,正試圖將更多的土石和折斷的樹木纏繞、吞噬進去,加固這道“活體路障”。幾輛被掩埋了一半的汽車殘骸露在外面,像被巨獸啃噬后的骸骨。

“退!倒車!找地方掉頭!”王上校當機立斷。

然而,已經晚了。

“沙沙沙…沙沙沙…”

一種密集的、令人頭皮發麻的摩擦聲,如同無數只腳在落葉上行走,從他們身后的來路方向傳來!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眾人驚恐地回頭望去只見盤山路的彎道下方,濃密的、被真菌侵蝕的樹叢劇烈地搖晃起來!緊接著,一片令人心悸的青綠色浪潮涌上了路面!是感染者!數量多得驚人!它們動作僵硬,步伐蹣跚,皮膚呈現出深淺不一的青綠色,龜裂處滲出粘液。它們并非沖來,而是像被無形的潮水推著,密密麻麻地、沉默地涌來,瞬間堵塞了本就狹窄的退路!其中還夾雜著幾只動作更快、形態更扭曲的獵殺者,在尸群中若隱若現!

前有活體路障,后有尸潮堵路!他們被徹底困在了這懸崖邊的絕地!

“上車!關死門窗!用火力壓制!”周銳厲聲喝道,聲音沉穩得如同磐石。他迅速指揮沈星占據一個高位巖石作為狙擊點(雖然只有信號槍),自己則和王上校一起,依托車輛作為掩體。

士兵們倉促舉槍射擊。子彈射入尸群,濺起暗綠色的汁液,放倒前排的感染者,但后面的立刻又涌上來填補空缺,仿佛無窮無盡。獵殺者利用尸群作為掩護,靈巧地躲避著子彈,迅速逼近!

一只人面獵犬猛地從尸群中竄出,撲向陳遠他們越野車的駕駛窗!年輕的士兵驚恐地猛踩油門倒車,車輪在濕滑的路面上空轉,揚起塵土!那怪物布滿利爪的前肢狠狠抓在車窗的金屬格柵上,發出刺耳的刮擦聲,巨大的沖擊力讓車身劇烈搖晃!

“穩住!”陳遠吼道,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腔。他瞥見副駕駛座上放著一根沉重的撬棍,那是之前用來撬鹽桶的。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他一把抓起冰冷的撬棍,在趙副官驚恐的注視下,猛地搖下車窗(內側的)一道縫隙,用盡全力將撬棍狠狠捅了出去!

“噗嗤!”撬棍的尖端幸運地捅進了那獵犬大張的、流著金色涎液的嘴里!怪物發出一聲痛苦的嗚咽,攻勢一滯!

“砰!”一道熾白光束適時地從高處的巖石后射來,精準地轟擊在怪物的側肋!強光灼燒,青綠色的皮膚瞬間焦黑冒煙!怪物吃痛,猛地甩頭,掙脫了撬棍,翻滾著跌入路邊的深谷!

陳遠大口喘著粗氣,握著撬棍的手抖得厲害。車窗外,尸群已經涌到了車邊!無數青綠色、龜裂的手掌拍打著車窗和車身,發出沉悶恐怖的“砰砰”聲!車體在無數手臂的推搡下劇烈晃動,仿佛隨時會被掀翻下懸崖!

“頂不住了!太多了!”有士兵絕望地喊道。彈藥的消耗速度驚人。

“看前面!”王上校突然吼道,聲音帶著一絲難以置信。

眾人循聲望去。只見那堵由山石、泥土和蠕動菌絲構成的巨大路障上,幾根最粗壯的黑色菌絲,如同被激怒的巨蟒,猛地從亂石堆中揚起!它們并非攻擊車隊,而是像鞭子一樣,狠狠抽打在堵住后路的尸潮邊緣!

“啪!啪!”沉悶的爆響!被抽中的幾個感染者瞬間如同破麻袋般飛了出去,撞在山壁上,骨斷筋折!尸潮的邊緣頓時一陣混亂!那些蠕動的菌絲似乎在…驅趕?或者說…重新“整理”這些被寄生的軀體?為它們讓開道路?

“它們在…清理障礙?”趙副官的聲音充滿了荒謬感。

“不!”周銳眼神銳利如刀,死死盯著路障深處,“它們在…開門!”

果然!在幾根巨大菌絲的瘋狂抽打和“整理”下,尸潮被強行向兩側擠壓,在狹窄的路面上,硬生生“擠”出了一條僅容一輛車通過的縫隙!縫隙的盡頭,正是那堵巨大的活體路障!

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路障中央,蠕動的菌絲和泥土正在緩緩“流動”、下沉,如同有生命的流沙,一個黑黢黢的、僅比車身寬一點的洞口,正在形成!洞口邊緣,粗壯的菌絲如同門框般虬結!

這根本不是路障!這是一個…入口?一個被真菌控制的、通往未知之地的“門”?

“它們…要放我們過去?”趙副官的聲音帶著哭腔,完全無法理解眼前這超乎邏輯的一幕。

“不是放!”陳遠看著那幽深的洞口,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是…驅趕!像牧羊犬驅趕羊群!它們要把我們趕進那個洞里!”他想起了研究所里那些被真菌操控的螞蟻,想起了盧卡斯的稱號——“牧菌者”。它們不是在清除障礙,它們是在為“獵物”打開一條通往陷阱的通道!

“怎么辦?沖過去?”開車的士兵聲音顫抖,看著那條被強行擠開的、遍布青綠色手臂的狹窄通道,以及通道盡頭那如同巨獸之口的幽深洞穴。

前有魔窟,后有尸潮。頭頂是盤旋的金色死亡之塵,腳下是萬丈深淵。引擎在尸群的擠壓下發出瀕死的呻吟。時間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被拉長的菌絲,纏繞著令人窒息的絕望。

“不能進洞!”周銳斬釘截鐵,他的目光掃過懸崖下方翻滾的金色塵霾,“下面是河谷!棄車!用繩子!滑下去!”

這個瘋狂的計劃讓所有人臉色煞白。懸崖深不見底,谷底被濃密的金色塵霾籠罩,誰知道下面有什么?可能是湍急的冰河,可能是更厚的菌毯,也可能是等待獵物的聚合體巢穴!

“留在車上,必死無疑!滑下去,還有一線生機!抓住一切能固定的東西,下!”周銳的聲音不容置疑,如同冰冷的鐵錘敲定了命運。他率先從貨車上扯下一捆粗大的牽引鋼纜,動作迅捷地將一端牢牢固定在貨車最堅固的車架上。

“快!把繩子綁在車上!固定!滑下去!”王上校也反應過來,嘶吼著命令士兵們行動。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恐懼。士兵們手忙腳亂地尋找一切可用的繩索、鋼纜,甚至撕下車內的安全帶,將它們連接、固定在幾輛車的底盤或車架上。另一端,則拋向懸崖之外,垂入那翻滾著不祥金色的深淵。

尸群的拍打和擠壓越來越猛烈,車體發出不堪重負的呻吟。一只青綠色的手臂甚至從破碎的后車窗伸了進來,抓向陳遠!陳遠驚叫著用撬棍狠狠砸去!

“走!”周銳第一個抓住一根鋼纜,毫不猶豫地縱身躍出懸崖!身影瞬間被金色的塵霾吞噬!緊接著是沈星,他最后看了一眼被尸群包圍的車隊,也抓住一根繩索滑了下去。

“跳!快跳!”王上校對著幸存者們嘶吼,自己也抓住一根繩索,消失在懸崖邊。

陳遠看了一眼身邊嚇傻的趙副官,又看了一眼車窗外密密麻麻、無聲拍打的青綠色手臂和那些扭曲的面孔。他猛地抓住趙副官的手臂,用盡全身力氣吼道:“不想變成它們!就跳!”他拖著幾乎癱軟的趙副官,撲到懸崖邊,抓住一根用安全帶臨時結成的繩索,閉眼咬牙,縱身躍入那片翻滾的金色塵霾之中!

失重感瞬間襲來!耳邊是呼嘯的風聲和繩索摩擦巖壁的刺耳噪音!金色的塵霾如同粘稠的液體包裹全身,冰冷刺骨,帶著濃郁的甜腥腐爛氣息!他死死抓住繩索,感覺手掌被粗糙的纖維磨得生疼。趙副官在他下方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下墜…下墜…仿佛沒有盡頭。金色的濃霧遮蔽了一切,只有腳下越來越響的、如同萬馬奔騰般的轟鳴——是水聲!湍急的河水!

“準備入水!”下方傳來周銳模糊但有力的吼聲。

陳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猛地深吸一口氣(盡管面罩里滿是孢子甜腥味),下一刻——

冰冷刺骨的河水如同重錘,狠狠砸遍全身!巨大的沖擊力幾乎讓他暈厥!繩索瞬間脫手!洶涌的激流立刻裹挾著他,如同玩弄一片樹葉,向下游沖去!他拼命掙扎,試圖浮出水面,但沉重的防護服和背包灌滿了水,像鉛塊一樣拖著他下沉!

絕望的窒息感淹沒了他。金色的河水灌入他的口鼻(盡管隔著面罩,但巨大的沖擊和水壓讓過濾系統瀕臨崩潰),視野被渾濁的金色水體和翻滾的泡沫充滿。他胡亂地抓撓著,肺部火燒火燎。

就在意識即將模糊的瞬間,一只強有力的手猛地抓住了他的背包帶子!一股巨大的力量將他向上拖拽!

“嘩啦!”陳遠的頭終于沖破水面!他劇烈地咳嗽著,吐出渾濁的河水。模糊的視線中,是周銳那張沾滿水珠、眼神堅毅的臉。他一手死死抓著岸邊一塊凸起的巖石,一手緊緊抓著陳遠。

“抓緊!”周銳低吼,手臂肌肉虬結,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硬生生將陳遠拖向岸邊布滿濕滑苔蘚(或者說,菌苔)的亂石灘。

陳遠像一攤爛泥般趴在冰冷的石頭上,貪婪地、痛苦地呼吸著。河水冰冷刺骨,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河水的腥味和孢子濃烈的甜腥。他掙扎著抬起頭。

湍急的金色河面上,幾個身影也在掙扎浮沉。王上校正奮力將一個嗆水的士兵拖向岸邊。沈星瘦小的身影在不遠處,正用信號槍的槍托勾住一根浮木,努力劃水靠近。趙副官抱著一塊漂浮的汽車殘骸,在激流中載沉載浮,驚恐地尖叫著。

河岸兩邊,是陡峭的、被濃密深綠色真菌植被覆蓋的山壁。那些植被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同無數雙沉默窺伺的眼睛。金色的塵霾在河谷上方低低地翻涌,如同巨大的、緩慢合攏的棺蓋。

他們跳出了懸崖上的絕境,卻又墜入了這條流淌著金色死亡的河谷。前路依然被未知的恐怖籠罩。張家口,那個希望之地,還遠在重重迷霧和菌絲之后。陳遠的手,下意識地摸向背包——那包鹽,還在。被冰冷的河水浸透,沉重依舊。他掙扎著坐起身,望向周銳。少校正警惕地掃視著河谷兩岸的密林,手中的工兵鏟再次握緊,鏟尖滴落著渾濁的河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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