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五行殺30
- 月下飛天鏡
- 旻陶
- 2044字
- 2025-08-21 16:51:18
沈鏡夷吹熄房中大部分明晃晃的喜燭,只余窄塌前方桌案上一盞孤燈,暈開一小團溫暖又孤寂的微弱光亮。
障塵早已將近日兩起案件的卷宗放在屋內,他的物品也已在婚祭前日搬來,他打開其中一個箱子,從里面取出汴京地理堪輿圖,就著那盞孤燈,端坐窄塌,專注地翻閱起案宗。
蘇贏月瞧著,他挺拔的身姿被拉長,投放在身后墻壁上,沉默又專注。見他如此,她便轉身向床榻走去。
她看了一眼大紅色繡著并蒂蓮的喜被,躺在自己睡了多年的床榻上,卻覺得熟悉又陌生。
她抬手,輕輕撫了兩下胸口,而后閉上了眼睛。
可不知為何,平時可以說倒頭就睡的她,今日卻遲遲睡不著。
黑暗又寂靜的夜里,所有的感官都變得無比靈敏,蘇贏月能清晰聽到紙張翻動的細微聲響,他偶爾輕叩桌面的聲音,甚至是他平穩的呼吸聲。
這屋子里,猛然多了一個幾乎陌生,又存在感極強的男子,他的的每一個細小的動靜,都在她心弦上激起一圈圈漣漪,就像是平靜的湖面上,投入了一顆顆石子。
她的睡意因他的存在遲遲不來造訪,她閉著眼,卻越來越清醒。
不知輾轉反側了多久,她覺得喉間愈發干澀,最終輕手輕腳坐起身,想去倒杯水喝。
借著房中的那盞孤燈的光亮,她小心翼翼下床,盡量不發出一絲聲音,走到桌邊。喝水時,目光不經意地看了她一眼。
只見他垂著頭,眉心微皺,不知在想什么。
蘇贏月本是無意一瞥,但見他如此,她心中好奇,下意識抬步朝他走去。她輕手輕腳,無聲地走到他身側站定。
沈鏡夷正專注筆下,狼毫筆在紙上落下遒勁爽朗的字跡,是昨日勁量橋熙熙樓案與今日潘樓街東水產巷案的詳情與線索分析。
他在紙張上畫著方位草圖,羅列著死者、物證、死亡時間、兇手等,似乎在找兩起案件之間的牽連。
蘇贏月瞧著,瞳孔漸漸放大,仿佛發現了某種令人震驚的事情。心跳驟然加速,一種基于獨特觀點的驚人發現,讓她下意識開口。
“沈提刑……”她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難以抑制和發現真相的興奮。
沈鏡夷怔愣一瞬,有些意外她還未睡,又是何時來到他的身邊,他抬頭看向她。
燈光下,他的眼神帶著疑惑和詢問。
蘇贏月輕吸一口氣,垂下眼睫,輕聲道:“沈提刑,你還記得婚前我同你說的,藏在聘禮中的讖言和《玉匣記》中關于婚祭那日的禁忌嗎?”
她看了他一眼,“還有今晚鄭記食肆的議論,如果結合起來看的話……”
沈鏡夷打斷她的話,“真正的目標是我和你。”
“沒錯。”蘇贏月抬手在他的汴京地理堪輿圖上指了指,“如果以我們的住宅為中央,你再瞧瞧這兩起看似風馬牛不相及案件的地點。”
她停下,清瑩的眼睛看了沈鏡夷一眼后,才繼續輕聲道:“金梁橋在畢宅的西方,西方在五行屬金,而商人夫婦死在酉時,地上散落銅錢,兇器鐵釘,這些皆屬金。”
不等他回應,她又指了指汴京地理堪輿圖上的水產巷,“潘樓街東水產巷,在畢宅的北方,北方屬水,死者是開魚行的,中河豚毒而死。”
蘇贏月看了他一眼,眼眸中閃爍著不確定卻又篤定的光亮,“兩案正應“金生水”之象。”
沈鏡夷初時聞言,眉宇間閃過一絲不可思議感,然而,當他順著她的指引,結合兩案的實情,方位、死者、死亡時間、兇器、兇手……
他發現遠遠不止她說的五行相生這么簡單,一種更加復雜,又嚴絲合縫,令人震驚的五行相生相克的規律性猛地擊中他。
沈鏡夷眼中登時變得光亮,先前所有的迷霧轟然散去,他拿起毛筆,迅速在案情的方位、死者等上畫圈,并在一旁寫下金、火、水、土,并在其間畫上箭頭。
“不止你所言,金案中還包含著火克金,水案中還包含著土克水。”他緩緩道。
“……五行相克?”蘇贏月怔了一下,看向他的案情分析,瞬間明白,“金梁橋案中兇手伙夫、鐵釘又涂朱砂,這些皆是火。”
“而水產巷案,死亡時間未時,未時屬土,兇手是磚瓦匠。”
沈鏡夷道:“目標是你和我的話,這兩起案子就是其中一部分過程,為的是生出最后的結果。”
“而生者,又為起因,金梁橋熙熙樓案生出潘樓街東水產巷案。”蘇贏月立刻接上,“同理,潘樓街東水產巷案又會生出下一個案子。而水生木,下一個案子應該會在畢宅的東方,具體位置會是……”
蘇贏月垂眸看向汴京地理堪輿圖,便見沈鏡夷抬手一指,“國子監。”
蘇贏月思索一瞬,輕聲道:“是了,國子監生徒皆著青衫(木色),藏書樓里又有萬卷木牘。”
“沒錯。”沈鏡夷抬頭。
兩人目光對上,皆眸亮如星。
沈鏡夷目光沉靜,鄭重道:“若非你一言,使我撥云見日,我還要困在迷霧中,不得其法。”
蘇贏月略佯裝鎮定道:“只是些淺薄建言,對你有用便好。”
“蘇娘子不必如此自謙。”沈鏡夷道,語氣依然溫而靜,只是聲音低沉了幾分,“能得你相助,實乃我大幸。”
他頓了下,眼中泛起洶涌波濤,“蘇娘子穎悟絕倫,見解獨到,實乃令人驚嘆。”
擲地一聲,滿室寂靜,惟聞桌上紅燭輕輕噼啪一聲。
蘇贏月眼睛陡然睜大。
沈鏡夷目光灼灼,專注地、近乎失禮地看著她,仿佛想透過她白凈臉龐和那雙明亮的眼睛,探尋她還藏著多少不為人知、令人驚嘆的聰慧。
蘇贏月招架不住他從未有過的、直白而熾烈的目光,方才分析案情的聰明冷靜,漸漸被一絲慌亂和羞赧代替,她羽睫閃動,目光稍稍偏離了三寸。
沈鏡夷這才意識到失禮,斂下眼簾,將心中的萬千波瀾,化作嘴角一抹極其緩慢,又無比舒心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