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春花回到宿舍門口,輕輕跺跺腳上的雪。走了進去,打開暖氣閥門。放下東西后急忙折開信來看。
張岷的信大意說他在那邊很好,工作也安排妥當,讓她放心,給點時間他,等他穩定以后,讓春花明年開春以后過來與他匯合。他說很想她,晚上想得特別厲害。另外留有電話號碼和寄信地址,說是有事都能找到他。
春花滿臉綻放的笑容對著信說,“我也很想你啊。”她把電話和地址記下,把信和信封撕碎扔進爐膛,又加了一點煤,讓信的痕跡化為灰盡。
她不能留下張岷的任何信息。
一個人,她也不急著做吃的,反正家里有面條,餓了再煮點面吃。
今天的天氣很冷,沒出汗,晚上就不洗澡了。房里有暖氣,挺著大肚子她也懶得天天洗。
春花脫了外套和毛衣,又把棉褲給扒了,渾身輕松了很多。她爬到床上半躺著,想著靠兩個人的工資支撐一個家,應該問題不大。但果然她下崗了,就靠郭明一人的工資不省點就不太夠了。
而預產期要到明年二月底,現在這檔口,還是先決定郭明留崗的問題,這是保底。她自己廠這邊應該是不行了,近十幾天來,廠里已經開始在傳可能要撤消,而且傳聞人員沒法分流,那就只能走全部下崗待業,也就是失業。
春花之前本來就沒打算留下,她也無所謂,下崗就下崗。但是現在懷上小孩,她就不能這樣想了。一個是小孩子還小,沒法離開媽,另一個是帶著孩子找工作或南下也不現實。
她感覺問題好像無法解決,嘆了口氣,摸了摸肚子,既然現在沒有更好的辦法,那就只能選擇救眼前,走一步算一步。她明天要催一催郭明快點去找一找關系,盡量提前將風險降到最低。
事情湊到一塊解不開,煩心事就會變得越來越多,造成心煩意亂,情緒低落,感覺非常煩燥,心里很不舒服。平時偶爾看到郭明做事不搭嘎,她就很容易發火。
肚子剛被小家伙蹬了一腳,春花立馬坐起來,用手撫摸著肚子。可能半側臥的姿勢太久了,讓他不舒服,發脾氣了。
春花笑著自言自語道,“這家伙,會踢老娘了。”經肚里的孩子一折騰,她又想起張岷了,她現在好想告訴他,他播的種在肚子里用力踢她,她想和張岷一起分亨喜悅。但理智卻告訴她不能說,最起碼現在不能說。
春花很想他,特別是夜晚和寂莫襲來揉搓在一起時更想他。想著他曾給她的溫存,想著他的海誓山盟,更想他的情話連篇。
無法壓抑的情感無處渲泄,春花很難受,這份愛是郭明無法給予的。她不能騙自己,她完全知道她的身心與靈魂,早已經飛到張岷那里去了。
很可悲!郭明只是替身,春花內心常抱有對他的愧疚,甚至有時都不敢與他對視,因為她欠他的,欠郭明一份明白。
萬般無奈,她承認她愛張岷,她愛張岷另一個原因,因為孩子,張岷才是孩子的父親。
春花從思緒中拉回,看著手上的內褲,搖了搖頭。她重新把它疊好,放回原位。
她是該吃點了,肚子有點餓。
春花下了點素面,連油都不放,就簡單的吃上一點吧。近幾天,發現聞到油腥味,她也會有惡心感。
她收拾完東西,給爐子加了點煤,把爐口封起,明早就不用生火,那樣太麻煩。
她把燈一關,上床了。
剛才思念的門被打開,回憶釋出了源源不斷的片段,占據了滿腦子。思緒聯動讓她泛起索愛的漣漪,內心波瀾無法平復。黑暗也給她帶來了更多魅感,她悄悄褪去所有的偽裝,輕撫著自己的身體,她渴望得到久無滋潤過的愛。
外面的雪一直在下,雪花很小,但如果下一整夜的話,那明早也會結很厚的雪層。雖說北風不大,吹過窗戶的縫隙還是發出細微咻咻響聲。外面早已人跡罕見,連流浪貓都躲進溫暖的洞穴不愿出來。
入冬的夜晚時間很長,寂莫孤獨也被無情的拉長了。
終于傳言還是變成現實,企業因連年虧損,沒有辦法持續下去。各種企業類型開設的工廠,開始有序的安排人員分流或下崗,在那個被視為鐵飯碗的年代,這一政策讓很人心里很是發慌。
因為有了提前的打點,郭明被提前評為勞動模范,所以廠里給一個名額,他留下來了。而春花的廠規模并不大,被全部裁撤,全員下崗回家待業,單位給予了部分遣散補助。
下崗,春花并沒有失落感。
離她的預產期只有兩個月不到,現在又逢春節臨近,她也就安心下來了,等待寶寶出生。
春花和郭明在家吃完晚飯,在桌子邊上聊天。郭明跟春花說。還有幾天過年了,他想回趟鄉下老家看下父母。但因路途不好走,坐車還要兩個多小時,他沒讓春花跟他一起回,他說買點過年用的東西給家送去,他最遲呆兩天就回來。
春花也不想回,挺著八九個月的大肚子也不方便,坐車一路顛簸萬一早產了就麻煩。
春花點了點頭,“反正你在休年假,趁著過年回去看一下也好。”
“我就是放心不下你,沒人陪著,萬一有個什么事,那怎么辦?”郭明擔心的說。
“放心吧,外面天寒地凍的,我又不想出去,能有什么事?”春花接著說道,“你二天就回來了,時間又不長。”
郭明想想也是,“那我明天早上回,爭取后天傍晚趕回來。”
春花交待他說,“嗯,那你多買點肉吧,菜和米家里有耕種不用買,再給爸媽留點錢,一年到頭我們也沒時間回去看他們。”
郭明點點頭說“我知道了。那你晚上還洗澡嗎?我是不想洗了,沒干啥活也不臟。”郭明接著問春花。
春花撫摸著肚子說,“我也懶得洗。”
“你去給我泡杯茶水,我今天沒喝多少水,感覺有點渴,呆在暖氣房里,太干燥了。”
郭明站起來,給春花泡了杯茶,“你要多喝點水,不能等渴了再喝,要時時的補充一點水份。”他蹲下來撫著春花的肚子責怪道。
春花咯咯的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你還怕我把你兒子渴到啦?”
“反正各個方面都要注意,也別磕著碰著。”郭明接著道,“那我們早點睡吧!”
春花嗯了一聲。她懶洋洋的站起來走進內室。
第二天,郭明趕早班車回老家看父母去了。春花一直睡到十點才醒,見早餐已過午餐時間未到,她也不急著起來,就賴在床上想著中年吃點什么?
家里還有點小米,春花想,要不中午煮個小米粥配椒蘿卜,也好久沒吃過了,小米屬五谷雜糧類,也養人。再烙個蔥油瓶,就成絕配了。
就這樣定了,她起床把小米找出來,把爐堂的殘灰褪出來倒到門邊垃圾桶,給爐子加上點煤,就去洗漱。
洗漱出來后,她又和了些面坯放著省發。所有準備工作做足了,一會煮起來就容易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