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陽城的雨,下得比往夜更兇。
林昭縮在城隍廟的飛檐下,雨水順著斑駁的琉璃瓦成串墜落,在他腳邊濺起渾濁的水花。他裹緊身上那件洗得發白的粗布短褐——這是前日里米鋪王嬸看他可憐,從舊衣堆里翻出來的,袖口還沾著半塊油漬。此刻衣裳早已濕透,貼在骨頭上像塊冰,他卻舍不得挪地方——廟門正對的石階下,擺著他討飯的破瓷碗,碗里躺著三枚泛著銅綠的制錢,是今日唯一的收獲。
“小叫花子!”
一聲粗喝驚碎雨幕。林昭抬頭,見徐闊帶著兩個家仆從雨里沖過來,腰間的玉墜子在雨水中晃得人眼暈。徐闊是青陽城首富徐老爺的二兒子,生得肥頭大耳,此刻嘴角沾著酒漬,身后兩個家仆舉著油布傘,他自己卻故意往雨里站,水珠子順著發梢滴在繡著云紋的錦袍上。
“徐二少。”林昭聲音發啞。他知道躲不過,攥緊了懷里的半塊炊餅——這是昨日從街頭攤頭撿的,冷硬得硌牙,卻比喝雨水強。
徐闊一腳踹翻破碗,三枚銅錢骨碌碌滾進泥坑。“老子讓你跪!”他揪住林昭的衣領,把人提起來抵在廟柱上,“前日里在西街撞了我家馬車,裝什么啞巴?”
林昭被勒得喘不過氣,炊餅“啪”地掉在地上,沾了泥。他盯著那半塊餅,喉結動了動——這是今晚的口糧。
“徐二少,他就是個要飯的……”其中一個家仆賠笑。
“要飯的?”徐闊抽出腰間的鎏金馬鞭,“老子今天偏要教教他規矩!”馬鞭抽在林昭腿上,疼得他倒吸冷氣。第二鞭抽向脊背時,他突然發力掙開,卻因腳底打滑,“撲通”摔進泥水里。
徐闊的笑聲混著雨聲:“瞧這狗爬樣——”
話未說完,天際突然炸開一道刺目藍光。
那光來得極急,像有人在云層里戳了個窟窿,銀河倒灌下來。青陽城的雨幕被撕開,無數雨珠在光中凝成冰晶,折射出七彩光暈。林昭瞇起眼,看見那光墜向城南的亂葬崗,沿途的槐樹被烤得焦黑,泥土翻涌成蘑菇云,連雨絲都被蒸發成白霧。
所有人都傻了眼。徐闊的馬鞭掉在地上,家仆們張大了嘴,連林昭都忘了疼,撐著膝蓋抬頭望。
“星隕。”
清冷的女聲從雨幕深處傳來。林昭轉頭,見一個少女撐著油紙傘站在廟門口。她穿月白錦緞裙,外罩素紗褙子,發間簪著青玉步搖,雨珠落在傘面“叮叮”作響,卻半點沒沾濕裙角。最引人注目的是她腰間掛著的青銅令,正面刻著“天樞”二字,背面是北斗七星紋,在藍光里泛著幽冷的光。
徐闊的臉“刷”地白了。他認得這令牌——天樞閣是天下修星者的圣地,連青陽城城主見了閣中弟子都要行大禮。他踉蹌后退兩步,錦袍下擺沾了泥也顧不上,結結巴巴道:“蘇、蘇姑娘……我就是鬧著玩的……”
少女沒理他,徑直走到林昭跟前。她蹲下來,指尖懸在林昭臉上半寸,似是想幫他擦泥,又怕弄臟自己的手,最后從袖中摸出一方繡著星紋的帕子,輕輕放在他掌心:“擦擦。”
林昭捏著帕子,聞到上面有淡淡的沉水香。他抬頭看少女的眼睛——那是雙極清的眼,眼尾微微上挑,像寒潭里浸著的星子。他突然想起破廟里那幅褪色的星圖,少年時總愛對著它發呆,此刻少女的眼睛,比星圖上的星辰還要亮。
“我叫蘇清瑤,天樞閣外門弟子。”少女指了指遠處仍在冒煙的亂葬崗,“方才那是星隕,百年難遇。我來青陽城,就是為了尋它。”她頓了頓,“你要同去嗎?”
林昭望著地上的半塊炊餅,又望向少女。他知道,若跟她去,今晚或許能吃頓熱飯;若不去,只能啃那半塊泥餅,再被徐闊記恨上,往后日子更難過。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點頭:“好。”
徐闊見林昭要走,急道:“蘇姑娘,這小叫花子……”
“徐家二少爺。”蘇清瑤終于看向他,聲音像浸了冰,“青陽城的規矩,是城主定的;天樞閣的規矩,是星辰定的。你若再欺負無依無靠的人,我不介意替星辰教教你。”
徐闊被她盯著,額頭滲出冷汗,連滾帶爬地跑了。
蘇清瑤轉身時,身后的灰袍老者走上前。老者面容清癯,眼角有刀刻般的皺紋,腰間也掛著天樞令,只是顏色更深,紋路更繁復。“蘇姑娘,時辰不早了。”他說,“星隕落地,氣息波動會引來邪祟,得盡快去。”
“陳執事說得是。”蘇清瑤對林昭道,“這位是陳默陳執事,天樞閣外門執事。我們走吧。”
林昭跟著二人走進雨幕。他的鞋早被泥水泡爛了,光腳踩在青石板上,冷得刺骨。蘇清瑤的傘偏向他這邊,他卻不敢湊太近,只縮著肩走在邊緣。
亂葬崗在城南七里外。林昭從小到大沒敢來過這兒——傳聞夜里有野狗啃骨頭,還有冤魂哭嚎。此刻星隕的光雖弱了些,仍像盞明燈,照著三人穿過荒草,繞過幾座坍了半邊的墳包,來到一個直徑三丈的大坑前。
坑底嵌著塊石頭。
那石頭呈青灰色,表面坑洼不平,卻流轉著銀河般的光。林昭離得遠都能感覺到,有若有若無的星力從石中溢出,像春日里融雪的溪水,浸得他全身發燙。
陳默上前兩步,突然頓住。他伸手按在腰間的青銅劍上,皺眉道:“不對。”
蘇清瑤也察覺異樣,指尖凝聚起淡青色星力——修星者引動星辰之力時,體表會有星芒流轉,她的星力是月白色,此刻卻泛著冷意,“陳執事,這石頭……”
話音未落,石頭突然劇烈震顫。
林昭聽見“嗡”的一聲,像古寺里的青銅鐘被撞響。石面上的裂縫迸出藍光,那光越來越亮,竟凝成一道實質的星芒,“咻”地射向林昭的眉心!
“小心!”蘇清瑤撲過來,想推開林昭。但那星芒太快了,她只來得及抓住林昭的手腕,便見藍光沒入他左眼。
林昭眼前炸開一片星海。
他看見無數星辰在頭頂旋轉,北斗倒懸,紫微沉落,九顆赤金色的大星在混沌中誕生,每顆星都拖著血紅色的尾焰。一個銀發男子立在星海上,身披星光鑄就的甲胄,手中握著九柄星劍,仰天嘶吼:“以九曜之血,鎮星災于永夜!”
“轟——”
劇痛從左眼傳來,林昭踉蹌著栽進蘇清瑤懷里。他捂住眼睛,指縫間滲出淡藍色的血——那血不是紅的,而是泛著星輝的藍,落在蘇清瑤的裙上,燙出一個個小孔。
蘇清瑤急得聲音發顫:“陳執事!他怎么了?”
陳默瞳孔收縮,上前按住林昭的手腕。他的手指剛觸到林昭的皮膚,便被一股沛然星力彈開。“這是……星石認主!”他聲音發啞,“我在天樞閣四十年,只聽過古籍里說,上古時有星石擇主,沒想到今日得見!”
林昭的左眼逐漸消腫。他松開手,蘇清瑤和陳默同時倒吸一口冷氣——在他左眼下方,一枚淡藍色的星紋正緩緩浮現。那星紋由九顆小星組成,中間一顆最亮,周圍八顆呈環形排列,像朵未完全綻放的星花。
“九曜星紋……”陳默顫抖著摸出懷里的《星典》,翻到某一頁,“《星典·異相篇》載:九曜星紋現世,主星災將臨,持紋者當為星主,尋齊九曜星核,重立星軌……”
林昭聽不懂這些,他只覺得左眼發燙,腦海里多出許多畫面:一座懸浮在星空中的宮殿,墻壁上刻滿他從未見過的符文;一個石匣里躺著九顆流轉著不同光芒的星核;還有那個銀發男子,他的臉漸漸清晰,竟與林昭有七分相似。
“林昭?”蘇清瑤輕輕喚他。
林昭這才意識到自己還靠在她懷里,慌忙站直,耳尖通紅:“對、對不住……”
蘇清瑤搖頭,目光落在他的星紋上,“你叫林昭?”
“嗯。”林昭低頭,盯著自己沾泥的腳,“父母早沒了,在義莊登記時,老仵作說我是寅時生的,取了‘昭’字。”
陳默取出一方錦帕,包起坑底的星石。石頭一離坑,周圍的荒草突然瘋長,瞬間沒過三人的膝蓋。陳默臉色大變:“快走!星隕落地處,會引動地脈異動,再晚要被活埋!”
三人跌跌撞撞往回跑。林昭跑在最后,他能感覺到左眼里的星紋在發燙,每跑一步,都有細碎的星力順著經脈游走,原本因饑餓而發軟的雙腿,竟漸漸有了力氣。
等他們回到青陽城時,天已蒙蒙亮。雨停了,東邊的云被染成橘紅色,林昭的影子拖得老長,在青石板上搖晃。
陳默摸出塊巴掌大的玉符,注入星力。玉符發出幽光,一個蒼老卻沉穩的聲音從中傳出:“陳默,何事?”
“玄真長老。”陳默躬身,“星隕已尋到,且發生了星石認主。認主者是青陽城的孤兒林昭,身具九曜星紋。”
玉符里的聲音頓了頓,“九曜星紋?”
“是。”陳默將方才的情形簡略說了,末了道,“屬下不敢擅專,特請示長老。”
“帶他回閣。”玄真長老的聲音里有壓抑的激動,“我要親自見他。”
陳默收好玉符,對林昭道:“林小友,隨我們回天樞閣吧。長老要見你。”
林昭愣住。他從小到大,連青陽城的城門樓都沒出過,天樞閣對他來說,是說書人嘴里“高得能摘星”的地方。他望向蘇清瑤,少女沖他笑了笑,眼尾的星子在晨光里閃了閃。
“我……我能回去拿點東西嗎?”林昭想起破廟里還藏著半塊沒吃完的米糕,是前日里賣糖人的張叔給的。
蘇清瑤搖頭:“天樞閣有制式道袍,你無需帶舊物。”她頓了頓,又道,“不過……若有重要的東西,我陪你去取。”
林昭的“重要東西”,不過是破廟里那床漏雨的草席,和墻縫里塞著的半塊缺角的銅鏡——那是他在義莊撿到的,偶爾能照見自己的臉。他站在廟門口,望著滿地狼藉的泥坑(徐闊走前踹翻了他的鋪蓋),突然覺得,或許真該放下這些了。
“不用了。”他說,“走吧。”
天樞閣在青陽城東北方向,需翻過三座山。陳默牽來三匹青騅馬——這是天樞閣特有的星駒,鬃毛泛著銀芒,能日行千里。林昭從沒騎過馬,蘇清瑤便讓他和自己共乘一匹。馬背上,少女的衣香混著晨露的味道,林昭僵硬地抓著韁繩,能聽見自己“咚咚”的心跳。
“別怕。”蘇清瑤輕聲道,“星駒通人性,不會顛著你。”
林昭點頭,卻更緊張了。他偷偷看少女的側臉,見她發間的青玉簪在晨光里泛著柔光,突然想起昨夜星隕的光——原來這世上,真有比星辰更亮的東西。
他們在午后抵達天樞閣。
林昭抬頭,只見整座山被星辰之力籠罩,云霧在山腰繚繞,露出飛檐翹角的殿宇。山門上刻著“天樞”二字,每個字都有兩人高,是用星辰石鑿成的,在陽光下泛著星輝。
“林昭。”陳默下馬,“隨我去見長老。蘇姑娘,你先回外門。”
蘇清瑤對林昭笑了笑,轉身往另一條路去了。林昭望著她的背影,直到看不見,才跟著陳默進了山門。
穿過前殿、中殿,他們來到一座竹屋前。竹屋四周種滿青竹,風過時“沙沙”作響。陳默叩門:“長老,林昭帶到。”
“進來。”
林昭推開門,看見一位白須老者坐在蒲團上。老者身著月白道袍,腰間系著九枚星紋玉佩,每枚玉佩都對應不同的星辰。他的眼睛是罕見的銀灰色,像落了雪的夜空,林昭剛一抬頭,便被那目光攝住,仿佛連魂魄都要被看透。
“林昭。”老者開口,聲音像春溪破冰,“過來。”
林昭走到老者面前。老者伸出手,按在他的額頭上。林昭只覺一股溫暖的星力涌進識海,在他的星紋上輕輕一觸。
“九曜星紋,竟真的現世了。”老者收回手,眼中有悲有喜,“孩子,你可知這星紋意味著什么?”
林昭搖頭。
“意味著你要承擔常人無法想象的責任。”老者指了指他的左眼,“九曜星紋,是上古星神陸沉的血脈印記。萬年前,星災降臨,陸沉以自身為引,將九曜星核封印于天地之間,這才換得人間太平。如今星紋重現,說明星災將起,而你,是解開九曜星核的鑰匙。”
林昭聽得似懂非懂,但他能感覺到老者話語中的沉重。他摸了摸左眼的星紋,想起昨夜星海中的銀發男子——或許那就是星神陸沉?
“長老,那我該怎么做?”他問。
老者笑了,“先在天樞閣修行。我會讓蘇清瑤做你的引路人,她是外門首席,資質極佳。待你熟悉了星力運轉,我再教你《九曜引星訣》。”
林昭點頭。他想起昨夜被徐闊欺凌時的屈辱,想起破廟里冰冷的草席,想起蘇清瑤遞來的帕子上的沉水香。他攥緊了拳頭,輕聲道:“我會好好學的。”
老者似乎看出了他的心思,嘆道:“孩子,修行一途,不只為了變強,更為了守護。你要記住,力量越大,責任越重。”
林昭重重點頭。
從竹屋出來時,夕陽正落在天樞閣的飛檐上,將琉璃瓦染成金紅色。林昭站在石階上,望著遠處連綿的青山,突然聽見身后傳來腳步聲。
“林昭!”
蘇清瑤抱著一摞青衫跑過來,發梢沾著汗珠,“陳執事說你要住內門,我幫你領了道袍。這是中階弟子的,你先穿著,等明日測了星脈,再換合適的。”
林昭接過道袍,指尖觸到布料上繡的星紋,心跳又快了幾分。他望著蘇清瑤發亮的眼睛,突然覺得,或許這漫天星辰,真的會為他而亮。
山風拂過,林昭左眼的星紋微微發燙。他抬頭望向天際,那里有九顆淡金色的星子,正從云層后緩緩升起——那是九曜主星,在等待屬于它們的主人。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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