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轉眼,雷璐在娘家已經住了三天,明日就該回婆家了。
這天晚飯后,雷鳶帶著兩個丫鬟來到陳媽媽住的院子。
甄秀群特地撥了兩個媳婦外加兩個小丫頭在這邊照應著,每日里好吃好喝地招待這婆子。
“媽媽納涼呢?晚飯吃過了?”胭脂笑著問道。
“是四小姐來了,”陳媽媽坐在藤椅上搖著扇子,嘴上這樣說著卻并不急著起身,可見拿大。
“豆蔻,給姑娘也搬張椅子來,這竹林下坐著好生涼快。”胭脂道。
豆蔻手腳麻利地搬了椅子過來,又把自己的手帕鋪在上頭,才扶著雷鳶坐下。
“是呢!這院子里通風不大好。”陳媽媽把扇子在椅背上磕了磕說,“也就這里有點兒涼風。”
言下之意是雷家給她住的地方不怎么好。
雷鳶只當聽不懂,和顏悅色地說道:“媽媽明日就要回府了,我帶了件禮物給您,莫嫌輕微。”
“四小姐真是太客氣了,婆子當不起。”陳媽媽嘴上說著,心里卻很不屑,她早留意到胭脂手里捧著個盒子。可瞧那盒子的樣式大小,里頭的東西也未必貴重。
她雖然是個下人,可因為傍著鳳名花,所以求到她跟前的人不在少數,托她辦事的少則五兩十兩,多的得有上百兩。
雷鳶一個小姑娘,能有多少好處給到自己呢?左不過是些中看不中用的花活兒,她可看不上。
等明早走時,甄秀群賞的東西也不夠瞧的,她回去可要搬弄一番才是,誰叫她們不懂事呢!
說話間,胭脂已經把盒子打開遞到了陳媽媽手上,俏麗的面頰上帶著笑意:“媽媽請過目。”
“這……”陳媽媽往盒子里一看,頓時嚇得呆住了,好半天說不出一句話。
盒子里放的是個長命鎖,雖說是赤金的,卻也不大,紅繩拴就,明顯是給小孩子戴的。
“媽媽應當認得出吧?”胭脂輕聲細語,“這鎖子還是您親手交出去的呢!”
胭脂的話說完,是一片沉默。
“你們……你們怎么會有這東西?”過了好一會兒,陳媽媽像見了鬼一樣,看著雷鳶主仆三人,喃喃道,“你們該不會……”
“媽媽放心,我們可不是心狠手辣的人。”胭脂笑道,“那孩子好著呢!”
“那你們……你們這是要干什么?”陳媽媽心里還是沒底,此時她已經坐不住了,慌里慌張地站起身來。
“媽媽您坐呀!”豆蔻上來一把按住陳媽媽,把她壓回到椅子上,“聽我們把話說完。”
她力氣大,陳媽媽抵不住,結結實實地坐了回去。
“陳媽媽,這金鎖既然在我們手里,那么便是對這金鎖的來歷一清二楚。”胭脂道,“這孩子算是你們家的獨苗兒,您自然當寶貝一樣疼著。只是眼下這孩子還見不得人,想來你也不希望這件事被你兒媳和親家知道。”
原來這陳媽媽只有一個兒子,娶的媳婦就是他們府里另一家管事的女兒,很是潑辣能干。
陳媽媽一家在府里不如親家得勢,當初之所以結這門親,就是圖利用人家往上爬,所以是得罪不起的。
可是她這個兒媳婦連著生了四個女兒,始終沒有男娃。
眼看著兒子都已經三十好幾了,還沒有個傳宗接代的,陳媽媽心里別提多著急了。
可是兒媳和親家都是霸道的,絕不許納妾。
沒辦法,她才偷偷叫兒子在外頭又弄了一房,那女子也不是外人,就是她的遠房外甥女兒。
這丫頭倒也爭氣,對頭一年就生了個大胖兒子。
陳媽媽可高興壞了,給孫子打了個金鎖親手戴上,保佑他長命百歲。
如今這孩子已經長到三歲,說是她的心尖兒眼珠子也不為過。
為了不叫人知覺,他們一直把這母子兩個藏在郊外的一處院子里,連府里的人都不知道,雷鳶又是從哪里聽說的呢?
陳媽媽害怕又狐疑,如果這件事被傳揚開來,叫兒媳和親家知道了這孩子必然會沒了命的。
他們的手段自己當然清楚,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成為鳳名花的心腹。
“陳媽媽,你不用慌,我只希望你回府之后,能多照應我二姐姐。”雷鳶終于開口了。
陳媽媽看著雷鳶那張能入畫的芙蓉面,心底升起一股惡寒,這個雷四小姐,遠非自己之前以為的小白花,而是長著毒刺的蛇蔓子。
她狗仗人勢慣了,這回被人捏住了痛腳,卻也不得不低下頭來就范:“想必四小姐是能說話算話的,不過說回來。婆子我也不過是個奴才,能幫到大奶奶的不多。”
“最要緊的是別在縣君那里給我姐姐添油加醋,剩下的能幫多少幫多少。若我姐姐和她跟前的人出入不便,又有了事,還請媽媽千萬捎個信兒給我們。”雷鳶把自己的要求明白說出來。
她這幾天瞧著陳媽媽的嘴臉,便知道不是個省油的燈。
這些惡仆是不憚拿了雷鷺墊腳去鳳名花跟前買好兒的,一番添油加醋,到最后只會發作到二姐姐頭上。
雷鳶當然不能坐視不管,其實她早就打好了主意,不論是誰跟著雷鷺來,她都要想方設法把那人套住。
于是叫人去查查陳婆子的底細,知道她這樣的人必然不會清白。
但所查出的事情雖然不少,可眼下能拿捏住她的只有這一樁。
畢竟其他諸如拿好處替辦事之類的事情就算捅到鳳名花跟前,她也會護短的。
說白了,他們家的仆人這般行事都是她縱容的,還覺得榮耀得很。
但私孩子這事卻不一樣,陳媽媽是真怕被抖摟出來,所以雷鳶就拿這個壓著她,讓她只能乖乖聽話。
“四姑娘,放心吧!婆子我一定盡力就是了。”陳媽媽這時再也不敢拿出之前倨傲的嘴臉來,幾乎是俯首帖耳地說。
“那好,時候不早了,媽媽歇著吧!”雷鳶說著扶著豆蔻緩緩起身。
“陳媽媽,只要你能盡心照應我們二小姐,你的寶貝孫子我們會幫忙護著的。”胭脂出門前又補了一句。
陳媽媽的身子忍不住晃了晃,險些要跌倒。
她聽明白了言外之意,別想悄悄把這孩子弄走,雷鳶已經派了人嚴密盯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