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大學城的夜市攤收了最后一盞燈，陸沉攥著手機站在女生宿舍樓下，屏幕上“瑤瑤”兩個字后面跟著紅色的感嘆號——消息又沒發出去。

他已經在這兒等了四個小時。

“哥，靈境副本里的‘午夜食堂’超好玩！NPC廚師會給你做‘記憶炒飯’，吃一口能看見小時候的事呢！”

這是妹妹陸瑤昨天下午發的最后一條語音，背景音里混著滋滋的炒飯聲，還有個機械音在重復：“副本倒計時兩小時，玩家陸瑤請做好回歸準備。”

可兩小時后，陸瑤沒回宿舍。

輔導員調取的監控顯示，陸瑤昨天傍晚就進了宿舍，再也沒出來過。室友說她回屋后就躺在床上戴著眼罩，說是“靈境沉浸式體驗”，誰也沒在意——這陣子全校都在玩“靈境”，一款突然爆火的全息游戲，據說能讓人意識進入虛擬空間，完成副本任務還能兌換“靈能”，強化身體素質。

陸沉伸手按了按眉心，手機相冊里彈出妹妹的照片：扎著高馬尾，舉著個銀色手環笑成月牙眼，那是靈境的登錄設備，官方叫“靈境錨點”，學生們私下里喊它“魂環”。

“陸沉？”宿管阿姨披著外套出來倒垃圾，“還在等你妹啊？報警了沒？”

“報了，”陸沉聲音發緊，“警察說未滿二十四小時，可能是玩太投入睡過頭了。”

話剛說完，褲兜里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不是電話也不是消息，是種奇怪的低頻震顫，像是有什么東西要從屏幕里鉆出來。他猛地掏出手機，屏幕漆黑一片，只有正中央緩緩浮現出一道銀色的光紋，像極了陸瑤手上的靈境手環。

“嗡——”

光紋突然從屏幕里彈出來，繞著他的手腕轉了三圈，瞬間凝結成一只冰涼的手環。陸沉嚇了一跳，伸手去扯，手環卻像長在了皮膚上，表面浮現出一行淡藍色的字：

【檢測到玩家陸瑤的直系親屬，符合綁定條件——追光系統激活中。】

“什么東西？”陸沉心臟狂跳，這玩意兒絕不是普通的惡作劇。他想起陸瑤說過，靈境手環是黑色的，而且絕不會強制綁定。

手環上的字突然刷新：

【主線任務：尋找玩家陸瑤的意識碎片。】

【新手副本：驚悚校園（已開啟）。】

【副本入口：女生宿舍307室——陸瑤的床鋪。】

陸沉猛地抬頭看向三樓的窗戶，307室的燈暗著，窗簾拉得嚴嚴實實。他沖上樓時，宿管阿姨在后面喊：“小伙子別亂來！我已經聯系家長了！”

307室的門沒鎖。

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消毒水和鐵銹的味道撲面而來，和宿舍里常用的蜜桃味香薰格格不入。陸瑤的床鋪在最里面，被子疊得整整齊齊，枕頭邊放著她的黑色靈境手環，屏幕是暗的。

奇怪的是，她的眼罩還戴在臉上，只是邊緣滲出了一絲暗紅色的印記，像是血。

陸沉走過去想摘下眼罩，手腕上的銀色手環突然發燙，表面的字變成了刺眼的紅色：

【警告：玩家陸瑤的意識已脫離現實錨點，當前床鋪為副本入口，物理接觸可能觸發空間紊亂。】

“瑤瑤？”他試探著喊了一聲，伸手碰了碰被子——觸感是涼的，不像有人躺過。

這時，戴在陸瑤眼上的黑色手環突然亮了，屏幕上跳出一行扭曲的字：

【副本‘午夜食堂’已超時，玩家陸瑤滯留。】

【檢測到關聯者：陸沉（血緣匹配度98%）。】

【是否進入副本尋找玩家？】

陸沉的手指懸在“否”的選項上，喉結滾動了一下。他不是沒聽過關于靈境的怪談：有人說副本里的NPC會變成真的，有人說滯留的玩家不是睡著了，是意識被困在了里面，還有人曬出自己手臂上的“靈能印記”，說那是完成任務的獎勵，能讓拳頭變硬、跑得更快。

他以前總罵這些是噱頭，直到此刻，銀色手環傳來的冰涼觸感和黑色手環上的“滯留”兩個字，像兩把錐子扎進腦子里。

“是。”他聽見自己的聲音在發抖。

黑色手環的屏幕突然炸開一片白光，陸沉下意識地閉眼，再睜開時，周圍的一切都變了。

宿舍的天花板消失了，換成了斑駁的水泥頂，墻角掛著盞忽明忽暗的白熾燈，燈管里時不時爆出火星。原本的四張床鋪變成了老舊的鐵架床，陸瑤的枕頭邊立著塊木質門牌，上面刻著：“高三（7）班陸瑤”。

空氣中的消毒水味更濃了，還混著粉筆灰的味道。

【副本：驚悚校園（新手難度）】

【任務目標：找到陸瑤的靈能殘留，破解教學樓時間循環。】

【副本規則：1.夜晚十一點至凌晨五點，請勿進入西教學樓三樓。2.若遇穿藍白校服的“幽靈學生”，不可與其對視。3.鐘聲敲響時，必須待在有燈光的地方。】

【當前時間：副本內 23:45】

銀色手環上的字剛消失，走廊里就傳來一陣拖沓的腳步聲，像是有人穿著濕鞋在走路。陸沉猛地躲到鐵架床后面，透過床縫看見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女生從門口走過，她的頭發濕漉漉地貼在臉上，校服裙擺滴著水，每走一步，地面就留下一個深色的腳印。

是規則里說的“幽靈學生”。

女生走到走廊盡頭的窗邊，突然停下腳步，緩緩轉過身。陸沉屏住呼吸，看見她的臉——根本沒有五官，只有一片模糊的白，像被水泡過的紙。

“同學，”一個沙啞的聲音飄過來，“你看見我的數學筆記了嗎？”

陸沉死死咬住嘴唇，想起規則第二條：不可對視。他盯著自己的鞋尖，聽見腳步聲越來越近，直到停在他藏身的床前。一股寒氣貼了過來，像是有人把冰袋按在了他的后頸。

“就在你后面哦。”

陸沉猛地回頭——什么都沒有。

走廊里的腳步聲已經消失了，只有那盞白熾燈還在滋滋作響。他后背的冷汗浸透了T恤，剛想松口氣，手腕上的手環突然閃了一下，彈出一張半透明的地圖，西教學樓的位置標著個紅色的光點，旁邊寫著：“陸瑤靈能殘留：30%”。

“原來副本是整個學校。”他喃喃自語，突然反應過來——這里不是宿舍，是他們高中的教學樓。墻上貼著“距離高考還有100天”的標語，黑板上寫著他高中班主任的名字，連窗外那棵歪脖子梧桐樹都一模一樣。

陸瑤的高中三年是在這里讀的。

手環震動了一下，新的任務跳出來：

【支線任務：破解教學樓時間循環。提示：鐘樓的指針永遠停在0:00，需要找到“破界鐘”的鑰匙。】

陸沉攥緊拳頭往走廊外走，每一步都踩在自己的影子上——他發現這里的影子有點奇怪，無論燈光從哪個方向照過來，所有影子都朝著西教學樓的方向傾斜。

走廊盡頭的公告欄前站著個穿保安服的老頭，背對著他在貼通知。陸沉想起規則里沒說不能和NPC說話，試探著喊了聲：“大叔，請問鐘樓的鑰匙在哪兒？”

老頭慢慢轉過身，露出一張布滿皺紋的臉，眼睛渾濁得像蒙了層霧。他沒回答，反而指了指公告欄上的紙：“同學，你的名字在上面嗎？”

紙上是份“留宿名單”，用紅色的毛筆字寫著，陸沉一眼就看見了最后一行：陸瑤，高三（7）班，理由：補數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