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你醒醒啊！”一陣帶著哭腔的嘶喊穿透耳膜，沈蘭猛地睜開眼，入目是斑駁的土坯墻，屋頂鋪著枯黃的茅草，幾縷陽光從破洞里斜射下來，空氣中彌漫著泥土和霉味。

她動了動手指，身下是硬邦邦的木板床，鋪著一層薄薄的稻草。床邊圍著五個孩子，一個個面黃肌瘦，頭發枯黃如草，身上的粗布衣裳打滿補丁，露在外面的胳膊腿細得像柴火棍，活脫脫一群剛從饑荒里逃出來的小難民。

“我是誰？這是哪兒？”沈蘭腦中一片混亂，作為二十一世紀頂尖特種兵，她明明在執行任務時被叛徒一槍擊穿胸膛，意識消散前最后看到的是漫天火光，怎么一睜眼就換了天地？

“阿姐！你醒了！”最小的那個女娃最先撲過來，臟兮兮的小臉上瞬間綻開驚喜，一雙大眼睛亮得像兩顆黑葡萄，“阿姐沒死！太好了！”

其他四個孩子也跟著歡呼起來，原本哭喪的臉全染上狂喜，圍著床沿直跺腳，嘴里不停地喊著“阿姐”。

沈蘭還沒理清頭緒，一股陌生的記憶突然涌入腦海——原主叫蘇春芽，今年十四歲，是這家的大姐。父母半年前染病死了，留下她和五個弟妹相依為命。上頭兩個弟弟，下頭三個妹妹：老二蘇明，十三歲；老三蘇亮，十二歲；老四蘇夏荷，十歲；老五蘇秋菊，九歲；老六蘇冬雪，七歲。

一家子住在這三間搖搖欲墜的土房里，靠著原主每天上山挖野菜、下河摸魚蝦勉強糊口。昨天原主為了給弟妹們改善伙食，爬上老槐樹掏鳥蛋，失足摔下來磕到了后腦勺，就這么沒了性命，才讓她這個異世魂靈占了軀殼。

“原來是穿成了古代農家女。”沈蘭消化完記憶，很快接受了現狀。她做特種兵時偽裝過各種身份，換個活法不算難事，只是看著眼前五個瘦得脫形的孩子，眉頭忍不住皺了起來——這日子也太苦了。

“都別哭了。”她開口，聲音帶著剛醒的沙啞，卻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五個孩子瞬間安靜下來，怯生生地望著她，眼神里既有依賴，又有幾分陌生。

沈蘭撐著身子想坐起來，蘇亮眼疾手快地扶住她：“阿姐，你慢點！”

“我沒事?！彼龜[擺手，目光掃過五個弟妹，“蘇明、蘇亮，你們倆去后山撿柴，越多越好。夏荷帶著秋菊、冬雪去挖野菜，記得挑嫩的挖，別采顏色奇怪的?！?

“可是阿姐，你剛醒……”蘇明一臉擔憂，他是老二，總想著替大姐分擔。

沈蘭抬眼看向他，眼神銳利如刀。前世執行任務時，她一個眼神就能讓桀驁的隊友噤聲，此刻這股氣場落在半大的孩子身上，效果更是立竿見影。蘇明脖子一縮，把后半句“我留下照顧你”咽了回去，拉著蘇亮就往外跑。

跑出院子，蘇亮才撓撓頭：“哥，阿姐剛才好兇啊，跟以前不一樣了?！?

“別瞎說。”蘇明嘴上呵斥，心里卻也犯嘀咕。以前的阿姐雖然潑辣，但眼神里總有股揮不去的愁苦，可剛才那一眼，清亮又凌厲，像是突然換了個人。不過他沒再多想，只當是姐姐摔了一跤性情變了，拉著弟弟埋頭往山里走。

另一邊，蘇夏荷帶著兩個妹妹挎著籃子往后山坳去。村里家家戶戶都靠挖野菜度日，好挖的地方早就被人翻遍了。三個小姑娘蹲在地上，扒開枯黃的草葉，一點點搜尋著能吃的嫩芽。

“二姐，這里有苦苣！”蘇冬雪突然歡呼，小手捧著一株嫩綠的野菜跑過來，臉上沾了不少泥灰。

“真棒。”蘇夏荷摸摸她的頭，把苦苣放進籃子里，“小心點，別跑太快?！?

她們在山坳里轉了兩個時辰，籃子才裝了大半。蘇夏荷看了看日頭：“差不多了，我們回去吧，阿姐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

三個小姑娘提著籃子往家走，路過村口那條小溪時，蘇夏荷讓妹妹們等著，自己蹲下來把野菜一棵棵洗干凈。冰涼的溪水凍得她手指發紅，她卻毫不在意，洗完野菜又舀了水給妹妹們擦臉洗手，直到三個小臉蛋都露出原本的膚色，才牽著她們往家趕。

“阿姐！我們回來了！”蘇冬雪人還沒進門，聲音先飄了進來。

沈蘭正坐在灶房里打量。這灶房比臥室還破，一口豁了邊的鐵鍋掛在土灶上，旁邊堆著幾個空陶罐，米缸早就見了底，墻角只有一小撮快發霉的粗糧面。

聽到喊聲，她迎出去，就見蘇冬雪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頭，小臉洗得干干凈凈，露出秀氣的眉眼，只是臉頰深陷，嘴唇干裂。后面跟著蘇秋菊和蘇夏荷，也是一樣的瘦，身上的衣裳補丁摞補丁，腳上的草鞋前露腳趾后露腳跟。

“挖了這么多？”沈蘭接過籃子，里面裝著苦苣、薺菜、馬齒莧，都是能吃的野菜。

“嗯！二姐說這些最嫩！”蘇冬雪仰著小臉，邀功似的說道。

沈蘭摸摸她的頭：“冬雪真能干?！?

蘇秋菊和蘇夏荷站在一旁，偷偷看著，眼里滿是羨慕。沈蘭瞥見了，又分別揉了揉她們的頭發：“你們也辛苦了?！眱蓚€小姑娘頓時笑開了花，露出兩排小小的牙齒。

她把野菜倒進大盆里，又檢查了一遍，確認沒有有毒的，才準備下鍋。可看著空蕩蕩的米缸，犯了難——光吃野菜哪能頂飽？尤其是正在長身體的孩子。

正琢磨著，蘇明和蘇亮背著兩大捆柴回來了，累得滿頭大汗，衣服都濕透了?！鞍⒔?，柴撿回來了！”

“先歇會兒，喝口水。”沈蘭舀了兩碗水遞給他們，目光落在院門外——后山不僅有柴，應該還有野味吧？

她心里有了主意，對幾個孩子說：“你們先把野菜切碎，我去趟菜園?！痹鞯挠洃浝铮莺笥袎K小菜地，種著幾棵半死不活的白菜。

沈蘭走到菜園，果然看到幾棵白菜，葉子都黃了大半。她蹲下來，突然聽到籬笆外傳來“咕咕”的叫聲，探頭一看，是幾只肥碩的野雞在啄食！

眼睛頓時亮了——這可是上好的肉！

她屏住呼吸，緩緩后退，悄悄摸回灶房，從門后抄起一根粗木棍。前世她徒手能搏熊，對付幾只野雞綽綽有余。

“阿姐，你拿棍子干嘛？”蘇夏荷好奇地問。

“給你們加菜?！鄙蛱m勾了勾唇角，露出一抹讓孩子們陌生的笑容，轉身就往籬笆外走。

她腳步輕盈如貓，很快靠近野雞群，趁它們不備，猛地揮出木棍，精準地敲在一只最大的野雞頭上。那野雞連叫都沒叫一聲就倒了，其他的受驚飛逃，她也沒追，拎著戰利品回了院子。

“哇！是野雞！”幾個孩子驚呼起來，眼睛瞪得溜圓。他們多久沒吃過肉了？上次還是過年時，爹從鎮上換回來一小塊臘肉。

沈蘭把野雞扔在地上：“蘇明去燒水，蘇亮找把刀來?！眱蓚€男孩立馬行動起來，手腳麻利得不像個孩子。

她利落地處理好野雞，切成塊，又從菜園摘了兩棵稍微好點的白菜，和野菜一起下鍋。沒有油鹽，她就從墻角找到一小罐別人送的豆瓣醬，挖了兩勺放進去。

很快，鍋里飄出香味，混合著肉香和菜香，饞得幾個孩子直咽口水，圍著灶臺轉來轉去。

“好了，盛出來吧?！鄙蛱m掀開鍋蓋，熱氣騰騰的一鍋菜端上桌，雖然賣相一般，卻是這家人半年來最豐盛的一頓飯。

她把最大的幾塊野雞肉夾給弟妹們，自己只吃野菜?？粗⒆觽兝峭袒⒀实臉幼樱睦锖鋈卉浟恕笆梨萑灰簧?，從未體會過這種被人依賴的感覺。

“慢點吃，沒人搶?！彼p聲說。

蘇冬雪嘴里塞得滿滿的，含糊不清地說：“阿姐，今天的菜好好吃……”

“以后會更好的。”沈蘭看著窗外，眼神堅定。憑她的本事，總能帶著這幾個孩子活下去，而且要活得像樣！

吃完飯，蘇夏荷主動收拾碗筷，蘇明和蘇亮去洗碗，三個小的則坐在院子里，借著月光數星星。沈蘭靠在門框上，看著這一幕，嘴角不自覺地揚了起來。

新的人生，好像也沒那么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