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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瘋子

  • 瘋乞纏圣尊
  • 星魚星渝
  • 8874字
  • 2025-07-28 20:41:57

雨,淅淅瀝瀝,像永遠擰不干的破抹布,沒完沒了地涂抹著烏坦城。空氣又濕又悶,混雜著爛菜葉子漚出的酸腐味兒、陰溝里泛起的泥腥氣,還有一種更頑固的、仿佛滲進每一塊青石板縫里的餿臭味。這味道,源自巷子深處那個蜷縮在破席子上的身影。

那幾乎不能算個人,更像一堆被隨意丟棄的垃圾。油膩打結、沾滿不明污垢的灰白頭發,像一蓬枯死的亂草,覆蓋了大半張臉。剩下的半張臉,深深刻著污黑的溝壑,看不清本來面目,唯有一雙眼睛,偶爾從發絲縫隙里漏出來一瞬,渾濁得像蒙了百年的灰塵,茫然空洞地掃過濕漉漉的巷子口,隨即又沉入無邊的死寂。他身上裹著的“衣服”,不過是幾塊勉強連綴在一起的、顏色難辨的破布,被污泥和某種可疑的油漬浸透,緊緊貼在嶙峋的骨架上,散發出的那股子混合了汗臭、霉爛和食物腐敗的濃烈氣味,足以讓最不講究的路人掩鼻疾走。

巷子口傳來腳步聲,不疾不徐,踩在積水的石板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

來人是個少年,約莫十五六歲年紀,身形還有些單薄,套著一件洗得發白的青色布衫。他的臉龐尚帶著幾分青澀,但眉宇間卻凝著一股遠超年齡的沉重,緊抿的嘴唇透著一絲不甘的倔強。雨水打濕了他的額發,幾縷黑發貼在光潔的額頭上,更顯得那雙漆黑的眼眸深處,燃燒著一簇壓抑的火焰——那是三年廢物生涯積攢下來的屈辱和不甘,以及一絲幾乎被磨滅、卻始終未曾真正熄滅的野望。

少年正是蕭炎。他剛從坊市出來,手里提著一個油紙包。紙包被雨水洇濕了一角,透出誘人的焦黃色澤和濃郁的肉香——是剛買的烤魔獸肉干,還熱乎著。這是他省下幾頓伙食費咬牙買的,準備帶回去給父親蕭戰嘗嘗鮮,或許能讓父親緊鎖的眉頭稍微舒展片刻。

巷子里的惡臭撲面而來,蕭炎下意識地皺了皺鼻子,腳步加快了幾分,只想快點穿過這條腌臜的巷子。他目不斜視,仿佛沒看見角落那堆散發著絕望氣息的“垃圾”。

然而,就在他即將擦過那破席子的瞬間——

角落里那堆沉寂的“垃圾”驟然活了!

快!快得完全不像一個垂死的乞丐,更像一頭嗅到血腥味的餓狼!一道模糊的灰影猛地彈起,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風,枯瘦如鷹爪、指甲縫里嵌滿黑泥的手,精準無比地抓向蕭炎手中那個散發著致命誘惑的油紙包!

蕭炎根本沒反應過來!他只覺一股大力猛地拽向手腕,緊接著手里一空!

“啊!”蕭炎驚叫出聲,本能地后退一步,心臟咚咚狂跳。他定睛看去,只見那個剛才還蜷縮如死狗的老乞丐,此刻正緊緊抱著那個油紙包,蹲在地上,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懷里的肉,喉嚨里發出野獸護食般的低沉“嗬嗬”聲,油污橫流的臉上是近乎癲狂的貪婪和戒備。那紙包被他骯臟的手指一碰,瞬間染上了幾個清晰的、黑黢黢的指印。

一股邪火“噌”地竄上蕭炎腦門!三年的壓抑、族人的冷眼、測試石碑上那刺眼的斗之氣三段……所有的憋屈和憤怒在這一刻找到了一個最不堪的出口!他辛辛苦苦省下的錢,給父親買的肉,就這么被一條骯臟的瘋狗搶了?!

“老東西!你找死!”蕭炎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右手猛地握緊,一絲微弱的斗之氣在經脈里艱難地流轉,匯聚向拳頭。他恨不得一拳將這老瘋子的腦袋砸進臭水溝里!

巷子里死寂了一瞬,只有雨點敲打石板和乞丐喉嚨里粗重的“嗬嗬”聲。

蕭炎的拳頭攥得死緊,指節捏得發白,微微顫抖著。他死死盯著那老乞丐。那張污穢不堪的臉埋在油紙包上,貪婪地嗅著肉香,口水混合著臉上的污垢滴落下來,落在濕漉漉的地面。那雙渾濁的眼睛里,只有最原始的、對食物的瘋狂渴望,沒有一絲理智,更沒有絲毫的歉意或恐懼。

打他?有用嗎?打一個神志不清、爛命一條的瘋子?除了臟了自己的手,惹一身更濃的騷臭,還能得到什么?

一股濃重的無力感,混雜著強烈的厭惡和深深的鄙夷,像冰冷的雨水一樣澆熄了蕭炎心頭的怒火,只留下刺骨的寒意和一種難以言喻的屈辱。他竟然被這樣一個東西搶了東西,還為此動了真怒?這感覺,比被蕭寧他們當面嘲諷還要憋悶百倍!

“媽的!”蕭炎猛地啐了一口,聲音壓抑而暴躁,帶著濃重的挫敗感,“就當老子喂狗了!滾開!別擋道!”

他嫌惡地繞開那還抱著肉包、喉嚨里發出滿足嗚咽的老瘋子,像是躲避什么致命的瘟疫,加快腳步沖出了這條令人窒息的小巷。身后那令人作嘔的餿臭和貪婪的咀嚼聲,被越來越密的雨簾隔斷了一些,卻仿佛粘在了他的后背上,揮之不去。

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蕭炎深深吸了一口潮濕但相對干凈的空氣,胸口的憋悶才稍稍緩解。他低頭看了看空空如也、還沾著一點油漬的手,嘴角扯出一個苦澀到極點的弧度。

“呵……”一聲自嘲的冷笑逸出唇間,在雨聲中顯得格外清晰,又格外凄涼,“連個老瘋子都能搶我的東西……蕭炎啊蕭炎,你可真是出息到家了!”

巷子深處。

老瘋子抱著油紙包,油乎乎的手指迫不及待地撕開紙包,抓起一塊烤得焦香四溢的魔獸肉干,貪婪地塞進嘴里,大口撕咬咀嚼,油脂和口水順著嘴角流下,沾滿了花白的胡須和破爛的前襟。

那渾濁呆滯的眼珠深處,卻悄然掠過一絲極其微弱的異芒,快得如同幻覺。那光芒一閃即逝,帶著一種古老歲月沉淀下的漠然,以及一絲……極其細微的、近乎玩味的審視。仿佛剛才那場由他主導的、如同鬣狗爭食般的鬧劇,不過是一場無聊時光里微不足道的消遣。

他大口吞咽著肉干,喉嚨里發出滿足的嗚嚕聲。濃郁的肉香在污濁的空氣里彌漫開來,奇異地壓過了周遭的腐臭。老瘋子滿足地瞇縫起渾濁的眼睛,臉上每一道被污垢填滿的溝壑似乎都舒展了一些。

然而,就在他完全沉浸在食物帶來的短暫慰藉中時——

極其輕微的“咔嚓”一聲脆響,在巷口方向傳來。

不是雨滴,也不是行人腳步。那聲音很輕微,帶著一種潛行的謹慎,像是踩碎了半片腐朽的瓦礫。

老瘋子撕咬肉干的動作猛地一頓!他像受驚的野獸般驟然弓起了背脊,渾濁的眼珠瞬間爆射出極度兇戾的光芒,死死盯向巷口那模糊的雨幕深處!喉嚨里的嗚嚕聲也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低沉而威脅的咆哮,如同護食的惡犬!

與此同時,一股難以言喻的、仿佛來自洪荒太古的恐怖氣息,以他為中心,無聲無息地擴散開來!這氣息并非斗氣爆發那種狂暴的能量沖擊,它更像是一種源自生命本質的無上威壓,深沉、厚重、蒼茫,帶著令萬物俯首的絕對意志!它如同水銀瀉地,悄然滲透了每一寸空間,每一個分子!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強行凍結!

巷口那幾滴原本正沿著破敗屋檐瓦片邊緣滾落、即將墜向地面的雨珠,詭異地懸停在了半空!它們晶瑩剔透,保持著完美的水滴形狀,卻凝固不動,像是鑲嵌在空氣中的水晶珠。巷子里飄蕩的、帶著餿腐氣味的塵埃顆粒,也如同被無形的力量釘死在原地,懸浮著,構成一幅詭異的靜止畫面。就連那淅淅瀝瀝的雨聲,也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掐斷了源頭,整個世界陷入一種令人心悸的、絕對的死寂!

這凝固只持續了不到萬分之一剎那!

快到超越了人類感官的極限,快到巷口那個剛剛從轉角陰影里探出半個身子、眼神陰鷙、手按在腰間匕首上的黑衣身影,根本毫無察覺!他只覺得一股莫名的寒意瞬間穿透骨髓,仿佛被什么無法理解的恐怖存在隔著雨幕瞥了一眼,心臟驟然漏跳了一拍,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戰栗讓他頭皮發麻!但當他驚疑不定地定睛看去時,巷子里只有那個抱著肉干、警惕地盯著他、喉嚨里發出威脅低吼的骯臟老瘋子,以及那令人作嘔的惡臭。

剛才那心悸的感覺,是錯覺?被這老瘋子的兇相嚇到了?黑衣人甩甩頭,暗罵自己疑神疑鬼。他此行另有目標,一個老瘋子不值得浪費時間。他迅速縮回陰影,無聲無息地消失在雨幕中,仿佛從未出現過。

巷子里,時間恢復了流動。

懸停的雨珠“啪嗒”一聲砸在地上,碎成幾瓣。漂浮的塵埃重新隨著微弱的氣流緩緩飄蕩。雨聲再次淅瀝起來。

老瘋子眼中的兇戾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重新被那種渾濁呆滯的茫然所取代。他好像完全忘記了剛才瞬間的異變,低頭看了看懷里被自己抓得有點變形的肉干,喉嚨里又發出滿足的嗚嚕聲,繼續埋頭,像餓死鬼投胎一樣,更加兇狠地撕咬起來。

油紙包很快被掏空,連一點油星都被他舔得干干凈凈。老瘋子意猶未盡地咂巴著嘴,渾濁的眼睛茫然地掃視著濕漉漉、空蕩蕩的巷子,似乎在尋找下一頓“機緣”。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巷子口地面一小片淺淺的水洼上。水洼倒映著灰蒙蒙的天空,還有一張模糊、骯臟、非人非鬼的臉孔。老瘋子對著水洼,歪了歪頭,喉嚨里發出一串意義不明、破碎的音節,像是在自言自語。

“……餓……香……小……子……”

他費力地、極其含糊地吐出幾個字,渾濁的眼睛里,那茫然深處,似乎極其極其隱晦地,掠過一絲難以捕捉的……興趣?如同在無盡的灰燼里,偶然發現了一粒尚未完全熄滅的火星。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破布條似的“衣服”緊貼在枯瘦的身上,往下滴著渾濁的污水。他不再看那水洼,而是像個真正的瘋子一樣,嘴里嘟囔著誰也聽不懂的囈語,深一腳淺一腳地,朝著巷子外、蕭炎離去的方向,踉蹌著跟了上去。那步伐歪斜笨拙,卻帶著一種奇異的、不達目的不罷休的執著。

雨還在下,烏坦城籠罩在一片灰蒙蒙的水汽里。青石長街濕滑,行人稀少。蕭炎低著頭,腳步沉重,心情比這天氣還要陰郁幾分。丟了給父親的肉干,還惹了一身腥臊,這霉運真是踩了狗屎。

身后,一陣拖沓、黏膩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伴隨著一種極其頑固的、令人窒息的餿臭味,像跗骨之蛆般再次纏繞上來。

蕭炎腳步一頓,猛地回頭!

只見那個剛剛在臭巷子里搶了他肉干的老瘋子,此刻正亦步亦趨地跟在他身后幾丈遠的地方。雨水沖刷著他污穢的臉和破衣爛衫,非但沒能洗去半分骯臟,反而讓那股混合了油污、汗臭和食物腐敗的惡臭更加“生動”地散發出來,仿佛在空氣中凝成了一條無形的、令人作嘔的尾巴。

老瘋子對上蕭炎憤怒的目光,渾濁的眼睛里非但沒有絲毫退縮,反而咧開嘴,露出幾顆黃黑的牙齒,發出“嗬嗬”的怪笑聲,像是在打招呼,又像是在炫耀剛才的戰利品。他甚至還伸出那只黑得看不出本色的手,胡亂地朝著蕭炎的方向抓撓了幾下,油膩的指尖在雨水中劃出幾道渾濁的痕跡。

“你!”蕭炎氣得渾身發抖,一股邪火直沖頭頂,“老瘋子!你還有完沒完?肉都給你了!還想怎么樣?滾!給我滾遠點!”

他指著老瘋子,聲音因為極度的憤怒和厭惡而有些變調。若不是僅存的理智告訴他毆打一個瘋子毫無意義且極其丟人,他真想沖上去一腳將這老東西踹進路邊的陰溝里。

老瘋子對他的怒吼充耳不聞,只是執著地跟在他后面,喉嚨里持續發出那種含混不清的“嗬嗬”聲,腳步踉蹌卻異常堅定,仿佛認定了蕭炎是他的移動飯票。

蕭炎快走幾步,想甩開他。老瘋子也跟著加快腳步,雖然姿勢笨拙,速度卻也不慢。

蕭炎猛地停步,轉身怒視。老瘋子也立刻停下,歪著頭,用那雙空洞渾濁的眼睛“無辜”地看著他,口水順著嘴角流下,滴在濕透的破衣襟上。

“……”蕭炎只覺得一股深深的無力感攫住了他,比面對蕭寧那些人的刁難還要憋悶。他感覺自己就像被一塊甩不掉的、散發著惡臭的牛皮糖黏上了。

就在這時,一個略帶清冷、隱含關切的聲音在蕭炎身側響起:“小炎子?怎么了?這人是誰?”

蕭炎循聲望去,只見一道虛幻的蒼老人影,不知何時悄然漂浮在他身旁。人影須發皆白,面容清癯,帶著一種歷經滄桑的睿智,正是寄居在他戒指中的靈魂體——藥塵。

藥塵的目光落在幾步之外的老瘋子身上,眉頭不易察覺地微微蹙起。以他的靈魂感知力,幾乎在出現的瞬間,就本能地掃視過這個散發著強烈惡臭、行為怪異的乞丐。

然而,靈魂力量的反饋卻極其古怪。

眼前這個邋遢不堪的老頭,體內氣息微弱得可憐,經脈淤塞,氣血衰敗,斗之氣波動更是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頂天了就是斗之氣二三段的水平,甚至可能更低。完全就是一個行將就木、油盡燈枯的普通老乞丐,沒有任何值得注意的地方。

可是……藥塵的靈魂深處,卻隱隱傳來一絲極其極其微弱的警兆,如同平靜湖面下掠過的一道難以察覺的暗流。這警兆毫無來由,卻又異常頑固。他活了這么多年,經歷過無數大風大浪,靈魂感知早已錘煉得敏銳無比。這種矛盾的感覺,極其罕見。

“老師,”蕭炎的聲音充滿了厭煩和無奈,“這就是個老瘋子!剛才在巷子里搶了我給父親買的肉干!現在又陰魂不散地跟著我!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

藥塵沒有立刻回應蕭炎,虛幻的眉頭蹙得更緊了些。他懸浮在蕭炎身側,靈魂力量如同無形的觸須,再次悄然探出,更加仔細地、一寸寸地掃過老瘋子的身體,試圖捕捉那絲警兆的源頭。

老瘋子似乎對藥塵的存在毫無所覺,或者說根本不在意。他那雙渾濁的眼睛依舊直勾勾地盯著蕭炎,喉嚨里“嗬嗬”了兩聲,忽然抬起那只沾滿污泥和油污的手,朝著蕭炎的方向,用力地、笨拙地招了招,像是在催促他快走,又像是在討要什么東西。

這個動作,讓蕭炎額角的青筋都跳了跳。他強忍著惡心和怒火,轉向藥塵,語氣里帶著最后一絲希冀:“老師,您有沒有什么辦法,讓這老家伙別再跟著了?或者……讓他吃點苦頭也好!”他實在不想再被這惡臭和瘋癲糾纏一路。

藥塵收回探察的靈魂力量,虛幻的臉上閃過一絲凝重和更深的不解。他再次確認,這老瘋子體內空空如也,就是個徹頭徹尾的廢人。可那股縈繞不去的、源自靈魂本能的微弱不安,又是怎么回事?這感覺……太詭異了。

他沉吟了一下,終究還是搖了搖頭,聲音帶著一絲自己也未能完全消除的疑慮:“古怪……他身上并無半分斗氣修為的痕跡,靈魂也……也感覺不到任何異常波動,就是普通的瘋癲老人。不過……”藥塵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此人給我的感覺……有些說不出的違和。小炎子,暫且不必理會,他若只是跟著,由他去便是。瘋癲之人,行事本就難以常理度之。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藥塵的話讓蕭炎最后一絲希望也破滅了。連老師都覺得這老瘋子只是普通的瘋癲?那那股讓他都感覺違和的氣息又是什么?

蕭炎看著藥塵虛幻臉上那抹未曾散去的凝重,再看看幾步外那個還在朝他招手、口水滴答的老瘋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這老東西……真的只是個瘋子嗎?

他煩躁地抓了抓被雨水打濕的頭發,猛地一跺腳,轉身就走,幾乎是跑了起來。他只想盡快擺脫這令人窒息的一切。

“嗬嗬!嗬嗬嗬!”

身后,那如同跗骨之蛆的、興奮又含混的怪笑聲和拖沓的腳步聲,伴隨著那驅之不散的惡臭,再一次頑強地、執著地跟了上來,緊緊咬在蕭炎身后。

雨絲如幕,籠罩著烏坦城。少年疾步前行,背影在雨水中顯得有些單薄而狼狽。在他身后幾丈遠,一個骯臟、踉蹌的身影如同幽靈般死死跟隨,渾濁的眼睛里映著少年青色的背影,深處那抹奇異的、近乎玩味的微光,在雨水的折射下,似乎又悄然閃爍了一下。

而那枚古樸的戒指上,藥塵的靈魂虛影眉頭緊鎖,目光沉沉地落在后面那個油污滿身、亦步亦趨的老瘋子身上,靈魂深處那絲毫無來由的警兆,非但沒有隨著探查無果而消失,反而如同投入石子的湖面,漾開了一圈圈更加難以平息的漣漪。

蕭炎越走越快,只想盡快回家,將這倒霉的一天和身后那甩不掉的“尾巴”徹底關在門外。他拐進一條相對僻靜的街道,離家門已經不遠。

就在這時,異變陡生!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從前方的矮墻陰影里無聲無息地撲出!速度極快,帶著一股凌厲的殺氣!冰冷的匕首在昏暗的雨幕中劃出一道刺目的寒光,直取蕭炎的咽喉!時機拿捏得極其刁鉆,正是蕭炎心神被身后老瘋子所擾、腳步又因加速而略顯不穩的瞬間!

“小心!”藥塵的厲喝在蕭炎腦中炸響!

蕭炎瞳孔驟然收縮!強烈的死亡危機感讓他渾身的汗毛瞬間倒豎!他幾乎是憑著本能猛地向旁邊一扭身,同時體內那微薄的斗之氣瘋狂涌向雙腳,想要施展出最基礎的身法斗技向后急退!

然而,襲擊者顯然是有備而來,實力遠超此刻的蕭炎!那匕首如影隨形,冰冷的鋒刃幾乎已經貼上了他頸側的皮膚!蕭炎甚至能感覺到那金屬傳來的寒意!完了!躲不開了!絕望瞬間攫住了他!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嗬!”

一聲極其嘶啞、難聽,如同破鑼摩擦般的吼叫,在蕭炎身后猛地炸響!

是那個老瘋子!

只見那一直踉踉蹌蹌、動作笨拙的老乞丐,此刻的動作卻快得完全超出了常理!他像一頭被激怒的野獸,喉嚨里發出威脅的低吼,整個人以一種極其怪異的姿勢猛地向前一撲!目標不是刺客,而是……刺客握著匕首的手臂!

他的動作毫無章法,甚至顯得笨拙可笑,純粹是蠻力沖撞。但時機卻卡得妙到毫巔!就在那刺客匕首即將刺入蕭炎頸側的剎那,老瘋子枯瘦如柴、沾滿污泥的身體,狠狠地撞在了刺客的手臂外側!

“砰!”

一聲沉悶的撞擊聲!

力量出奇的大!

那刺客顯然沒料到這個一直跟在目標身后、散發著惡臭、看起來毫無威脅的老乞丐會突然發難,更沒料到這老東西的力氣竟如此之大!他握著匕首的手臂被撞得猛地一歪!

“嗤啦!”

冰冷的匕首鋒刃擦著蕭炎的脖頸皮膚劃過,帶起一串細小的血珠和一片被割裂的衣領!險之又險!

劇痛傳來,蕭炎驚魂未定,但求生的本能讓他抓住了這電光火石間創造的生機!他猛地向側后方全力滾出,狼狽地摔在濕滑的泥水里,脖頸處火辣辣地疼,鮮血混著雨水流下。

刺客一擊落空,手臂又被撞得發麻,又驚又怒!他猛地扭頭,兇狠的目光死死盯住壞了他好事的“老瘋子”,眼中殺機暴漲!

“老東西!找死!”刺客低吼一聲,手腕一翻,匕首劃出一個狠辣的弧線,帶著凌厲的斗氣光芒,直刺老瘋子的心窩!這一擊又快又狠,顯然是要將這礙事的乞丐瞬間斃命!

老瘋子似乎被這兇狠的殺意嚇懵了!他渾濁的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滿是驚恐,嘴里發出意義不明的尖叫,下意識地抬起雙臂擋在身前,身體笨拙地向后縮,腳下卻一個趔趄,被自己破爛的褲腳絆倒!

“噗通!”

他結結實實地摔倒在泥水坑里,濺起一片骯臟的水花。那姿勢笨拙到了極點,完全是驚慌失措下的本能反應。

刺客的匕首帶著森冷的斗氣光芒,如同毒蛇吐信,眼看就要洞穿那毫無防備、倒在泥濘中的枯瘦胸膛!

就在這匕首尖端即將觸及老瘋子那件破布爛衫的剎那——

時間,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極其短暫地、微不可察地撥動了一下!

以老瘋子倒地的身體為中心,方圓一尺之內的空間,發生了一種極其詭異的、超越凡人感知的扭曲!

那是一種微觀層面上的、空間結構本身的瞬間“褶皺”!

刺客的匕首,帶著足以輕易撕裂鋼鐵的斗氣,在刺入這“褶皺”范圍的瞬間,其蘊含的動能和穿透力,如同泥牛入海,被一種無形無質、卻又浩瀚無邊的力量悄無聲息地吞噬、分解、抵消殆盡!那鋒銳無匹的匕尖,在距離老瘋子破衣下那干癟皮膚還有不到半寸的地方,詭異地停滯了一瞬!

在外人眼中,只看到刺客的匕首兇狠地刺下,老瘋子驚恐地摔倒,然后匕首好像被什么東西絆了一下,極其輕微地偏轉了一丁點角度,幾乎是貼著老瘋子破爛的衣襟擦了過去,只在上面留下了一道淺淺的劃痕!

“嗤——”

匕首刺入老瘋子身下的泥地,濺起一蓬污水。

“嗯?”刺客眼中閃過一絲驚疑!他感覺剛才刺下去的手感極其怪異,仿佛刺進了一團粘稠無比的膠質,力量被卸掉了大半!是這老東西運氣太好?還是……他驚疑不定地看向摔在泥水里、正手腳并用地向后爬、嘴里發出驚恐嗚咽的老瘋子。

這老東西渾身污泥,狼狽不堪,臉上除了恐懼還是恐懼,哪有一絲高人的樣子?

“媽的!晦氣!”刺客只當是自己用力過猛被泥水滑了一下,暗罵一句。他不再理會這個礙事的老瘋子,冰冷的目光重新鎖定了剛從泥水里爬起來的蕭炎!

此刻的蕭炎,一手捂著流血的脖頸,臉上沾滿泥水,驚魂未定。他剛才滾倒的瞬間,眼角余光似乎捕捉到了極其詭異的一幕:那刺客的匕首,在刺向老瘋子的時候,好像……頓了一下?空間……似乎扭曲了那么一剎那?

是錯覺嗎?被雨水和死亡威脅弄花了眼?

沒時間細想了!刺客已經再次撲來!匕首帶著致命的寒光!

“老師!”蕭炎在心中狂吼。

“快退!”藥塵的厲喝帶著前所未有的急迫!戒指上光芒一閃,一股柔和的靈魂力量猛地推向蕭炎,助他再次險之又險地避開刺客的鋒芒!同時,藥塵虛幻的身影劇烈波動,靈魂力量瘋狂凝聚,準備不惜代價施展靈魂沖擊!

就在這時——

“什么人?!”

“敢在烏坦城行兇?!”

幾聲厲喝從街道另一頭傳來!是蕭家的巡邏護衛聽到了動靜,正急速趕來!

刺客臉色一變!知道事不可為,他惡狠狠地瞪了一眼再次躲開的蕭炎,又掃了一眼那個還趴在泥水里瑟瑟發抖、嗚咽不止的老瘋子,眼中閃過一絲不甘,隨即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雨水的影子,幾個起落便消失在錯綜復雜的巷道深處。

危險解除,蕭炎劇烈地喘息著,捂著脖頸的手滿是溫熱的血水和冰冷的雨水,身體因為后怕而微微顫抖。護衛們沖了過來,七手八腳地將他扶住。

“少爺!您受傷了!”

“快!通知族長!”

“那刺客呢?跑了!”

一片嘈雜中,蕭炎的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越過護衛的肩膀,落向不遠處那個泥水坑。

老瘋子還趴在那里,半個身子泡在渾濁的泥漿里。他似乎被嚇壞了,渾身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嘴里發出斷斷續續、如同幼獸哀鳴般的嗚咽。他那件本就破爛不堪的衣服,被刺客的匕首劃開了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里面同樣污黑、瘦骨嶙峋的胸膛。他掙扎著想爬起來,手腳卻因為“恐懼”而無力,在泥水里徒勞地撲騰著,濺起更多骯臟的水花,嘴里發出更加含糊不清的、意義不明的音節,像是在哭訴,又像是在求救。

那模樣,狼狽到了極點,可憐到了極點,也……真實到了極點。

護衛們也注意到了這個散發著惡臭的乞丐,臉上都露出嫌惡的表情。

“少爺,這老瘋子……”

蕭炎捂著脖子,看著泥水中掙扎嗚咽的老乞丐,眼神復雜到了極點。剛才那電光火石間,他明明看到了……難道是錯覺?可若不是這老瘋子那看似笨拙的一撞……自己現在恐怕已經是一具尸體了。

巧合?還是……

藥塵凝重無比的聲音在蕭炎腦中響起,帶著前所未有的嚴肅和一絲揮之不去的驚疑:“小炎子……剛才……那匕首刺下去的時候……空間……空間似乎……不對!是錯覺?還是……”連這位曾經的斗尊強者,也無法確定自己靈魂感知到的那一絲極其極其短暫、近乎幻覺的空間異動,是否真實存在。

蕭炎沒有回答藥塵。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心頭的驚濤駭浪和脖頸的刺痛,推開攙扶他的護衛,一步一步,踩著濕滑的泥水,走到了那還在泥濘中掙扎嗚咽的老瘋子面前。

老瘋子似乎感覺到了有人靠近,掙扎得更厲害了,渾濁的眼睛里充滿了恐懼,沾滿污泥的手胡亂地揮舞著,像是要驅趕靠近的威脅,嘴里發出更加凄惶的哀鳴:“嗚……嗬嗬……別……別殺……”

蕭炎在他面前蹲了下來,無視了那撲面而來的、令人窒息的惡臭。他伸出了手,沒有嫌棄那沾滿污泥和油污的破爛衣袖,一把握住了老瘋子一只冰冷、枯瘦、還在顫抖的手腕。

入手冰涼,皮膚粗糙得如同老樹皮,脈搏微弱得幾乎難以察覺。

老瘋子的掙扎猛地一僵!他渾濁的眼睛茫然地抬起,對上蕭炎那雙漆黑、復雜、帶著審視和一絲……他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情緒的眼眸。

“別怕。”蕭炎的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劫后余生的疲憊,卻異常清晰,“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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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陽穿越修仙界,卻成了魔門初圣宗的弟子。幸得異寶【百世書】,死后可以重開一世,讓一切從頭再來,還能帶回前世的寶物,修為,壽命,甚至覺醒特殊的天賦。奈何次數有限,并非真的不死不滅。眼見修仙界亂世將至,呂陽原本決定先在魔門茍住,一世世苦修,不成仙不出山,奈何魔門兇險異常,遍地都是人材。第一世,呂陽慘遭師姐暗算。第二世,好不容易反殺師姐,又遭師兄毒手。第三世,第四世……直到百世之后,再回首,呂陽才發現自己已經成為了一代魔道巨擘,初圣宗里最畜生的那一個。“魔門個個都是人材,說話又好聽。”“我超喜歡這里的!”

撈尸人

人知鬼恐怖,鬼曉人心毒。這是一本傳統靈異小說。

夜無疆

那一天太陽落下再也沒有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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