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的山風帶著刺骨的涼意，從洞口鉆進來時卷起幾片枯葉，在火堆旁打著旋兒。凌辰靠在石壁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那枚青銅戒指——鬼手臨終前說這戒指能在危急時刻隱匿氣息，可此刻他更想用它隔絕心底翻涌的煩躁。蘇清瑤的呼吸漸漸變得均勻，顯然是累極了。她蜷縮在火堆另一側，原本披在肩上的外套滑落到腰間，露出纖細的脖頸在火光中泛著柔和的光澤。凌辰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片刻，這才發現她睫毛很長，睡著時嘴角微微抿著，像只警惕卻又脆弱的幼鹿。他輕手輕腳地起身，撿起落在地上的外套，想要給她蓋上。指尖剛觸到布料，蘇清瑤卻突然睜開了眼。四目相對的瞬間，空氣仿佛凝固了。她的瞳孔里映著跳動的火光，像盛著兩簇搖曳的星子，帶著剛睡醒的迷茫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凌辰的手僵在半空，能清晰地聞到她發間傳來的草木清香——那是白天穿過森林時沾染上的氣息，與他身上常年不散的鐵銹味截然不同。“我……”蘇清瑤先開了口，聲音帶著初醒的沙啞，“是不是輪到我守夜了？”“還沒到。”凌辰收回手，將外套搭在她肩頭，指尖不經意擦過她的鎖骨，兩人都像被燙到似的縮了縮。他轉身重新靠回石壁，目光投向洞口的黑暗，“你再睡會兒，我不困。”火堆噼啪作響，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在洞壁上糾纏又分開。蘇清瑤裹緊外套，那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讓她臉頰莫名發燙。她看著凌辰的側臉，輪廓在火光中顯得格外分明，下頜線繃得緊緊的，像是藏著無數秘密。“夜宸，”她忽然輕聲問，“你在幽影島……過得很苦吧？”凌辰的肩膀幾不可察地顫了一下。他從未對人說起過島上的日子，但蘇清瑤的語氣里沒有好奇，只有純粹的心疼。那些被黑巫師當作實驗品的夜晚，被獄卒用能量鞭抽打的滋味，為了半塊壓縮餅干和壯漢拼得頭破血流的記憶……像潮水般涌上來，卻在看到她清澈的眼睛時，突然變得沒那么鋒利了。“都過去了。”他淡淡道，指尖在膝蓋上掐出紅痕，“比起活著回來，那些不算什么。”蘇清瑤忽然笑了，那笑容在火光中像綻開的曇花：“我小時候總覺得，爸爸的公司倒閉是天大的事。直到他走了，我一個人拿著相機追著趙天雄的車跑，被他的保鏢推搡在地時才明白——能活著，能報仇，才是最重要的。”她往火堆里添了根樹枝，火星濺起來落在兩人之間。“遇見你之后，我突然覺得沒那么害怕了。”凌辰轉過頭，正好對上她望過來的目光。那里面沒有恐懼，沒有懷疑，只有全然的信任。他的心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在幽影島練就的銅墻鐵壁，似乎出現了一道細微的裂縫。“小心點好。”他移開視線，聲音有些干澀，“趙天雄的手段比你想象的更狠。”“那你呢？”蘇清瑤追問，身體不自覺地往前傾了傾，兩人之間的距離驟然縮短，她能看到他睫毛上沾著的細小灰塵，“你會一直陪著我嗎？”話音落下，她自己先愣住了，臉頰瞬間漲得通紅，慌忙低下頭：“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們不是盟友嗎？”凌辰看著她慌亂得像只受驚鳥兒的模樣，嘴角竟不由自主地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這是他離開幽影島后，第一次發自內心地笑。“是盟友。”他說，聲音比剛才柔和了許多，“在扳倒趙天雄之前，我不會丟下你。”山風再次吹進洞口，這次卻沒那么冷了。蘇清瑤抬起頭，正好看到他眼中的笑意，像投入湖心的石子，在她心底漾開一圈圈漣漪。她忽然鼓起勇氣，往他身邊挪了挪，肩膀輕輕靠上他的胳膊。“這樣……好像暖和點。”她小聲說，心跳快得像要蹦出嗓子眼。凌辰沒有推開她。她的體溫透過薄薄的衣料傳過來，帶著一種讓他安心的暖意。他能聞到她發間的清香，能聽到她急促的心跳，那些盤踞在心頭的仇恨與戾氣，在這一刻竟悄然退去了幾分。洞外的月光不知何時變得明亮起來，透過洞口的藤蔓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凌辰低頭看著靠在自己肩頭的蘇清瑤，她的臉頰泛著淡淡的紅暈，眼睛亮晶晶的，像盛滿了星光。他忽然覺得，或許復仇之路，并不一定要孤身一人走下去。就在這時，洞口的藤蔓輕輕晃動了一下。凌辰瞬間恢復警惕，將蘇清瑤護在身后，指尖扣住了藏在袖口的骨刺。陰影里，一雙眼睛正靜靜地注視著洞內的一切。莫雨薇原本是想趁夜解決掉這兩個麻煩，卻沒想到會看到這樣一幕。她看著凌辰眼中難得的溫柔，心里竟莫名地升起一絲煩躁。這個男人，果然和趙天雄說的不一樣。她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消失在茂密的樹林里。而山洞內，凌辰在確認危險解除后，才緩緩松開了緊握骨刺的手。蘇清瑤抬起頭，看著他緊繃的側臉，輕聲問：“怎么了？”“沒什么。”凌辰搖搖頭，重新將目光投向她，眼中的警惕散去，多了幾分復雜的情愫，“天亮我們就離開這里，去市區找地方落腳。”蘇清瑤點點頭，沒有再追問。她知道凌辰有著敏銳的直覺，既然他說沒事，那應該就是暫時安全了。她重新靠回他的肩頭，感受著這份來之不易的溫暖和安寧。夜色漸深，火堆漸漸變小，只剩下微弱的火光。但兩人都沒有再添柴，只是靜靜地靠在一起，聽著彼此的心跳聲和洞外的風聲。一種微妙的情愫在兩人之間悄然滋生，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在這寂靜的山洞里，綻放出別樣的光彩。這或許算不上轟轟烈烈的艷遇，卻在彼此的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記，成為了這段艱難復仇路上，一抹溫暖而動人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