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們小心石梯路滑。”

賈玨說著，走在黛玉、惜春身后，若她們失足，也能扶上一把。

其時已入冬季，雖天氣寒冷，但有暖陽普照。

加之沒有吹風，姑娘們保暖措施做的好，除了衣襖還披著斗篷。

爬上幾步石梯，不但不冷，一個個還熱了起來。

姑娘們說說笑笑，一路欣賞風光美景。

這種體驗在她們十幾年的人生中是絕無僅有的，難免覺得新奇，興致高漲。

只見石階古樸，云海松濤，奇巖怪石旁，幾朵山花搖曳。

湘云、探春都摘了山花來戴，笑鬧聲如銀鈴悅耳。

一時賈玨只想……什么朝堂爭斗，江湖廝殺，都是無關緊要的。這才是紅樓的正確打開方式。

賈玨正享受著時光，突然發覺前面的黛玉腳步逐漸慢了下來，嬌喘細細，顯然是體力不支了。

賈玨回頭看了眼……不過四五十級石階，前邊些的湘云、探春笑得正開心。

尤其是探春，一月前她得了賈玨所寫的練氣法門，日日勤練，雖進益甚小，但精神體力強多了許多，此刻也是健步如飛。

甚至年齡最小的惜春，腳步也不慢。

賈玨也能理解，畢竟是弱不禁風林黛玉。

在才情上，黛玉是賈府的天花板；在體力方面，也絕對是地板磚。

“林妹妹累了，便歇一歇？”

前邊的湘云、探春聽見，也回頭看過來。

黛玉俏臉上通紅，有些不好意思道：“不礙事，也就幾步路，走上去再歇。”

賈玨點了點頭，當下叫來鴛鴦、晴雯，接過她們手中的食盒，令兩人扶著黛玉。

黛玉羞得埋下了頭，但也沒拒絕。

湘云、探春慢下腳步。

寶釵看見這一幕，眼神凝了凝，若有所思……

不時眾人走完剩下的石階，到了一處空地，只見這是片延伸出去的平臺，立著個亭子，正是上好的觀景位置。

湘云、探春等見亭中早已收拾妥當，火爐、小桌等一應齊全，還有婆子在旁伺候，很是驚喜。

她們姑娘家，還沒有這份臉面，都是沾了賈玨的光。

眾人進了亭子，賈玨令一婆子抱了大錦褥子來，鋪在欄桿榻板上。又讓鴛鴦、晴雯扶著黛玉坐下。

湘云見了便笑：“玨哥哥待林姐姐真好……”她說了半句話，便沒有說了。

賈玨側頭一看，黛玉正拿出粉紅的手帕，擦著額上鬢角的細汗，嬌喘微微，身前為之起伏。

那美好的曲線，猶如春日里微微隆起的山峰。

黛玉聽了湘云這話，又想起剛才與賈玨約定的家書一事，真如湘云說的那般，賈玨對她極好……

一時黛玉羞得說不出話來，竟也沒去懟湘云。

賈玨笑道：“換做云妹妹累了，我背你上來都成。”

眾人都是笑。晴雯也熱的出了一身汗，就要去解斗篷。寶釵便笑道：“你出了汗，再被風一吹，染上風寒怎么辦？去爐子旁烤著罷。”

姑娘們聽了都覺有理，圍著爐子坐了起來。烤了一陣，才出了亭子，去平臺邊緣，眺望山景。

眾人并肩立著。冬陽煦暖，云海沉浮；松濤過耳，似浪拍崖。

當下遠眺群山，只見霧鎖峰巒，如紗籠玉；又見遠岫楓林，楓葉流丹，灼灼如火，點染蒼翠之間。

四望之下，美如畫卷。清風徐徐，寒而不寂，天地寥廓，盡入襟懷。

便是寶釵這般寧靜女子，也覺胸襟一爽，耳清目明，好不暢快。

探春有感而發：“看了這景兒，今天也不白來玄虛觀一遭了。”

湘云道：“多虧了玨哥哥，我們才看見這大好風光。”

賈玨笑道：“是你們自己爬的石梯，我最多算半個引路人。”

幾人飽覽山色，說說笑笑。

黛玉始終坐在亭中爐子前，不曾走動。望著幾人的背影，好不艷羨，心中唯有一嘆。

鴛鴦看在眼里，一邊把酒熱上，一邊陪著她說話。婆子們打開食盒擺放好，晴雯和香菱也去幫忙。

先是拿進來兩個小掐絲盒子，一樣是紅菱和雞頭兩樣鮮果，另一盒是桂花糖蒸的新栗粉糕。

正巧有婆子送來兩個大漆捧盒，兩個丫頭接了。

晴雯一面做事，看香菱行事乖巧，性子溫順，便笑道：“好姐姐，我這邊有一樁好事說于你聽。”

香菱打開那捧盒，正是一碟松穰鵝油卷，一碟豆腐皮包子，都還冒著熱氣，顯然是在觀中廚房熱過的。

她回頭看向晴雯，笑道：“什么好事啊？”

晴雯嘻嘻一笑，往前邊看了一眼：“你看我們二爺怎么樣？”

香菱一愣，臉上紅了：“什么……怎么樣？”

“當然是為人啊！”

香菱害羞地說道：“玨二爺的為人，當然是極好……我家姑娘都說好。”

晴雯抱住她胳膊，湊近去笑道：“那你想不想到二爺院里來？我看咱家二爺也覺得你好。只要你點點頭，姨太太那里讓二爺去說。我敢給你打包票，保準能成！”

香菱聽了，當即呆在那里，一動不動，臉上也如火燒一般，不知怎么回話。

亭子里鴛鴦聽見，連忙拉過香菱，笑道：“她跟你說笑呢，你別往心里去。”

鴛鴦又看向晴雯：“你亂點什么鴛鴦譜？小心二爺收拾你。”

鴛鴦也是賈母的耳目，薛家的事也清楚。

薛蟠正是為了搶這個香菱，才犯下人命官司，入京避禍來的。

薛蟠為要香菱到手，不知和薛姨媽打了多少饑荒。薛姨媽正好以此磨他的性子，一直不允。

鴛鴦看這情形，就知薛姨媽遲早會擺酒做宴，把香菱給薛蟠做房里人。

此刻晴雯攛掇香菱，萬一惹出事來，豈不是傷了兩家和氣？所以才趕忙阻止。

晴雯聽了卻不以為意，把那尖巧的下巴一揚，笑道：“姐姐還不懂二爺的心思？他若聽了，心里不得美死，哪會怪我？”

鴛鴦給晴雯使了個眼色，晴雯才收斂下來，沒有多說。

黛玉默默聽著，心中只想：

晴雯這丫頭如此膽大，性子跳脫，偏偏在賈玨院里還極為受寵。

這說明賈玨性子隨和，是容得下人的，也不給晴雯擺主子的譜。

那在這一點上，賈玨和寶玉還有些相似……

黛玉這般想著，緩緩點頭……突然她心中一驚！

“我為何會把玨二哥與寶玉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