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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晚笑,我陪你回家...

冬日暖陽終于驅散了連日的陰霾,將何家莊的屋瓦檐角都鍍上了一層金輝。

元夕佳節的晚霞格外明媚,何安早已收拾停當,正欲前往鳳鳴湖大宅赴約,他已與林晚笑約好同賞上元燈會。

可就在他即將踏出莊門之際,何簽與何處卻意外聯袂來訪,讓他的行程不得不暫緩。

何安引二人入梅落小居,待賓主落座,侍女奉上香茗后,何簽方道明來意:“少君,‘太平門’總門主'閃空'梁三魄欲與您一晤,商議何梁兩家積年恩怨。”

“會面時日可由我等定奪,地點定在齊州千佛山頂。”

“不知少君意下如何?”

“下三濫”何家與“太平門”梁家世代為仇,素有“與梁殺梁,遇何殺何“的門規。

然“閃空”梁三魄身為太平門總門主,其親下邀約,分量自是非同小可。

何安輕捧茶盞,細嗅茶香,沉吟片刻后決然道:“簽哥,梁前輩是江湖耆宿,這個面子總要給的。”

“也罷,便與他見上一面。”

“兩家這些年的血債,也該做個了斷了。“

“我既已應允晚笑,待家事料理妥當,便要為她向‘小碧湖’游家與‘蘭亭’池家討個公道,重振‘不愁門’。”

“待元夕過后,我擬先攜她回沂山接母親同赴洛陽,途經千佛山時,便與梁三魄一會。”

“謹遵少君之命。”何簽抱拳應諾,微微頷首道:“如此安排甚為妥當。”

“屬下這便以德詩廳廳主之名,按少君所定時日回復梁總門主。”

待何簽稟畢,何處輕放茶盞,自懷中取出一份名冊呈上:“請少君過目。”

“遵照您先前的吩咐,‘煮鶴亭’已對門中少年子弟進行考核。”

“此乃表現優異者名錄,皆為此次入‘不足閣’的人選,不知可有不妥之處?”

何安細覽名冊,忽見“何阿里”三字,不禁輕“咦“一聲,暗自詫異:此人原該在久必見亭,怎會返家?

遂將名冊遞還,含笑問道:“處哥兒,何沫、何秀、何畏、何敢、何夕、何年等人皆在我等預料之中,自無異議。”

“只是這阿里...不知何時歸的門?”

“說起這孩子,當真命途多舛...”

何簽下意識欲取腰間酒壺,忽憶及日前頒布的禁酒令,只得摩挲著光頭解釋道:“當日四大名捕率眾圍剿驚怖大將軍時,‘五人幫’余下三人皆參與血戰。”

“惡戰過后,二轉子與儂指乙盡數戰歿,唯余阿里一人。”

“凌驚怖伏誅后,這孩子痛失至親手足,不愿再留傷心地,便隨冷四捕頭同赴東京,回了咱們下三濫。”

“這孩子雖性子跳脫古怪,卻是個重情重義的,更難得心思機敏...”

何安輕撫名冊,目光微黯:“何寶寶滿門遭難,只余這一脈香火。”

“他舅父何拐子為家門在危城潛伏數十寒暑,風霜雨雪從不曾懈怠...”

“這些,都是家門欠他們的。”他指尖輕叩案幾,決然道:“如今既已重整門規,這份虧欠也該償還了。”

“處哥兒,將阿里從不足閣名單中除名,我身邊尚缺個貼身的小廝,便讓他隨侍左右、侍劍挎刀罷。”

“這...這真是再好不過!”

何處聞言霍然起身,激動得聲音發顫:“若寶寶姐與拐子叔泉下有知,見少君這般厚待他們的骨血,不知該有多欣慰!”

“能得門主親自指點,實是這孩子幾世修來的福分...”

“處哥兒。“何安忽將茶盞重重一放,長嘆道:“此話休要再提。”

“比起所謂前程,這孩子想必更愿見母親、舅父與手足俱在...”

他望向窗外暮色,聲音漸低:“家門欠他們太多,我這般安排,不過略盡綿力罷了。”

眾人又嘆息片刻,便差了個小廝去喚阿里前來。

這少年生得確實古怪——五官突兀地擠作一團,偏生配了雙渾圓的狗眼,身形佝僂如風中破絮,行走時活似幾塊碎布拼湊的人偶。

可此刻,這個素日里最是伶牙俐齒的少年,卻像被秋霜打蔫的野草,眉眼間凝著化不開的郁色。

自那場滅門慘禍后,昔日跳脫的靈氣盡數消散,只剩下一具行尸走肉般的軀殼,連影子都透著沉沉死氣。

何安望著眼前這具行尸走肉般的軀殼,心頭驀地一痛——這少年眼中的死寂,與當年書外那個萬念俱灰的自己何其相似。

“阿里,過來。”他輕抬手腕,將少年喚至身側,聲音里浸著溫熱的暖意:“你母親、舅父與手足們的死,確如剜心之痛。”

“但正因如此,你更不該就此沉淪。”指尖輕輕搭上少年顫抖的肩頭,“他們拼死護住的,不正是你這顆火種?”

“你要替他們活著...活得堂堂正正,活出他們來不及經歷的人生。”何安的聲音漸漸染上金石之音,“去嘗他們未嘗過的珍饈,看他們未見過的山河......”

“這才是...“他忽然放輕了語調,”對亡者最好的告慰。”

“阿里,你向來機敏,可懂得這番道理?”

阿里只覺肩頭傳來的溫度直透心底,那溫厚嗓音更似春風化雨。

他喉頭一哽,眼眶霎時紅了,重重頷首道:“謝...謝門主,我定會...替他們好好活著...”

“叫大哥。”何安五指沒入少年發間輕揉,眼底漾著笑意:“從今往后,我便是你大哥。”

忽而正色道:“今日喚你來,是要你做個抉擇。”

指尖輕點案上名冊,“處哥兒已將你列入‘不足閣’秘術傳承名錄。”

“但...”話音一轉,“我身邊尚缺個貼身小廝,你可愿隨我左右、侍劍挎刀?“

“愿為大哥執鞭墜鐙!”

阿里當即單膝及地,抱拳的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何安與何處、何簽交換過眼神,滿意地頷首道:“且去收拾行裝,稍后隨我赴鳳鳴湖。”

頓了頓,眼中浮起暖意:“約了林家小姐同游御街,正好帶你見識上元燈會。“

待兩位長輩又囑咐幾句,少年方才躬身退下,背影竟比來時挺拔三分。

......

宣和五年的上元夜,鳳鳴湖畔早早就懸起了千盞琉璃燈。

朱漆畫舫在湖面排成游龍,船頭掛著“醉仙樓““聚鮮閣“的綢幡,飄出炙羊肉與梨花白的香氣。

沿湖石欄邊,賣“玉屑湯圓“的老漢將銅勺敲得叮當響,青瓷碗里浮著珍珠般的團子;波斯商人支起鑲寶石的燈架,吆喝著“大食國來的走馬燈”。

最熱鬧還屬湖心亭前的雜耍場,吐火藝人噴出的焰柱驚起一片叫好。

綢緞莊伙計趁機抖開一匹霞影紗:“小娘子們瞧好了,這可是官家賜宴時娘娘們穿的料子!”

臨水的茶肆里,說書人正講到“李師師夜會周邦彥”,驚堂木一拍,銅錢便雨點般落入陶盆。

忽聽得一陣笙簫聲自御街傳來,原是大相國寺的僧人們抬著三丈高的佛燈巡游。

小販們忙不迭收起攤子讓道,卻不忘往路人手里塞蜜餞雕梅:“客官嘗嘗,蜜煎局新出的御供果子!”

湖畔柳枝上系著的紅綢帶隨風翻飛,映著燈河燦若云霞。

何安策馬而至時,林晚笑早已攜何煙火在朱漆大門前翹首以待。

少女今日特意梳了驚鵠髻,鬢邊金步搖隨著轉頭的動作簌簌輕響。

見情郎翻身下馬,她眼波倏然亮了起來,唇角抿出兩個淺淺的梨渦。

“可算來了。”林晚笑輕聲嗔怪著,卻已將凝脂般的柔荑遞進何安掌心。

候在一旁的仆役連忙接過韁繩,那匹烏騅馬猶自噴著響鼻被牽往馬廄。

何安替她攏緊銀狐毛斗篷的系帶,指尖不經意擦過少女頸后肌膚,惹得她耳尖微紅。

二人十指相扣邁出門檻時,青石板上投下兩道纏綿的影子。

何煙火與阿里落后三步跟著,前者正低聲向少年講解今夜燈會的典故。

宣和年間的上元燈節自正月十四持續至十八,東京各處張燈結彩。

最引人注目的是宣德門前的“鰲山燈”,這座由五萬盞彩燈堆疊而成的燈山,高逾二十丈,上有龍鳳呈祥、八仙過海等精巧造型。

徽宗常親臨觀賞,并命翰林畫院繪成《宣和上元圖》。

燈節的興盛與商品經濟繁榮密不可分。

官府早在臘月就開始籌備,由將作監負責設計,民間工匠承包制作。

御街兩側的“燈市”綿延十里,售賣琉璃燈、羊皮燈、走馬燈等各色燈彩。

相國寺前的“燈謎會”更是文人雅士斗智之所,蘇軾、黃庭堅等大家都曾留下詠燈佳作。

這個盛況空間的節日,既延續了漢代“燃燈表佛”的宗教傳統,又融入了書中朝代特有的市井文化。

正如王安石《上元》詩云:“千門開鎖萬燈明,正月中旬動帝京”,宣和上元燈節已成為當朝文化鼎盛的象征。

御街上燈火如晝,何安與林晚笑十指相扣漫步其間。

俊俏少年不時俯身在她耳畔低語,惹得佳人掩唇輕笑;少女則頻頻指向造型各異的彩燈,眼中映著流轉的光華。

阿里緊跟在二人身后,這個來自邊陲的少年何曾見過這般盛景?

但見金明池畔的琉璃燈、相國寺前的走馬燈,都引得他駐足驚嘆。

“噗嗤...”何煙火瞧著他呆頭呆腦的樣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阿里聞聲轉頭,正對上少女含笑的杏眼,滿腔羞惱頓時化作耳根緋紅,慌忙別過臉去。

“餓不餓?”

何煙火扯了扯他的衣袖,指著前方巷口:“轉過那個拐角,便是東京城最有名的‘梅烙’,他家的松木烤鹿肉...”

話未說完,阿里的肚子先應景地叫了一聲。

少年偷瞄前方相依的身影,支吾道:“煙火姐...我自然是想吃的...可門主那邊...”

“傻小子!”何煙火屈指輕彈他額頭,“門主帶你來,就是要你開眼界、尋開心的。”

“難不成...”她促狹地眨眨眼,“要杵在這兒當燈籠桿子?“

阿里摸著咕咕作響的肚子,終于被少女拽著鉆進人潮。

遠處飄來烤肉的焦香,混著少女銀鈴般的笑聲,漸漸融入了滿城燈火。

燈火流轉的御街上,何安與林晚笑仍沉浸在二人世界里。

少女云鬢間的步搖輕晃,不時蹭過男子肩頭;男子寬袖籠著佳人纖腰,在熙攘人潮中辟出一方天地。

行至宣德樓時,但見朱漆牌坊下人聲鼎沸,那“擊缽催詩”的擂臺前已圍得水泄不通。

林晚笑忽駐足仰首,眼波在琉璃燈影里盈盈一轉。

何安順著她視線望去,但見案上擺著鎏金香爐,爐中檀香才燃起寸許。

司儀正高聲宣讀規則:“一炷香內成上元詩者,賜連珠雙鐲;香盡未成...”

話音未落,懷中佳人已輕扯他衣袖。

“等著。”

何安捏了捏她指尖,縱身躍上擂臺。

澄心堂紙在燈下泛著象牙色光澤,他執狼毫筆飽蘸松煙墨,腕底生風間竟有龍蛇之勢。

待擲筆于案時,香爐里那截紅檀方才“噼啪”爆出第一個燈花。

高臺上,青衣老者銀須飄拂,正就著殘酒自斟自飲。

待接過何安呈上的詞箋時,醉眼朦朧間隨意一瞥,忽地“咦”了一聲。

但見他猛然直起佝僂的腰背,渾濁的眸子陡然清明,捧著紙箋的枯手竟微微發顫。

“妙哉!真乃天授之筆!”老者仰頸飲盡杯中酒,長笑震得案上燭火搖曳,“老朽半生尋章摘句,今日得見此篇,死而無憾矣!”

突然拍案高呼:“速迎詩魁!”

臺下觀眾尚未回神,早有翠衫侍女捧著詞箋碎步奔入宣德樓。

忽聞樓中七弦琴“錚”地破空,伴著珠玉般的歌聲流轉而出:

“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

那清越女聲吟唱的,赫然是方才墨跡未干的《青玉案·元夕》。

蔡河畫舫間,林晚笑倚在何安懷中,櫻唇猶帶水光,反復輕喃著“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之句。

撫著手腕上的連珠鐲,忽仰起緋紅的臉龐:“何郎...吻我...”

兩相依偎間,聽得青年在她耳畔低語:“待后日啟程洛陽,定為你討個公道。”

月光將交疊的身影投在粼粼波光上,恍若詞中走出的神仙眷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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