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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貓節(jié)》

九月的山風已經(jīng)帶了涼意,山坳里的水泥房墻根下積著枯黃的草屑。今天是二十五號,貓節(jié)的氣味從清晨就彌漫開來——是池塘里水腥混著香燭的味道,還有父親剛從集市上買回來的紅氣球,橡膠味澀得人喉嚨發(fā)緊。

“看好家?!备赣H把木馬擺在門檻外時,木頭上的毛刺刮了他的手。木馬是前年請木匠做的,漆早就掉光了,此刻綁著三個紅氣球,風一吹就往一邊歪,像只瘸腿的貓。他身后跟著叔伯們,手里都捧著裝著香燭的木盤,要挨家挨戶去拜。母親抱著弟弟往屋里縮了縮:“知道了,你們?nèi)グ??!?

門鎖咔嗒扣上時,我還趴在窗臺上看那排晃動的背影。弟弟在啃一塊餅干,碎屑掉在水泥地上。不知過了多久,他突然指著門外咿咿呀呀——門檻空了,紅氣球和木馬都沒了蹤影,地上只有一道淺淺的劃痕,像是什么東西被拖走了。

“怪了。”母親的聲音有點發(fā)緊,正想去開門,院門外就傳來腳步聲。兩個男人站在籬笆外,其中一個手里拎著的,正是我們家的木馬,紅氣球蔫頭耷腦地垂著?!皠倱斓模銈円??”他們的臉隱在樹影里,聲音像被水泡過,黏糊糊的。

“不要!”母親幾乎是喊出來的,她把我和弟弟往身后拉了拉,“你們看見我男人沒?穿藍布褂子的?!?

男人沒答話,轉(zhuǎn)身就往村道那頭走。母親咬了咬嘴唇,抓起墻角的手電筒:“你們跟緊我?!?

水泥村道是去年才修的,平得能照見人影。剛走出沒幾步,頭頂突然傳來一陣風響。我抬頭一看,嚇得攥緊了母親的衣角——那是座小房子,像村里廢棄的雜物間,四角綁著紅氣球,正晃晃悠悠地往山坳深處飛,氣球上的紅光在灰撲撲的天上格外刺眼。

“等等!”母親突然拔腿就追,我拖著弟弟跟在后面,他的哭聲被風撕成了碎片。房子飛得不快,剛好能讓我們跟上,到了一個拐角處,它突然消失了。拐角后是李奶奶家,此刻卻掛著白幡,紙人在風里搖搖晃晃,像是一群站著的貓。

“媽!”我拽了拽她的衣角,身后傳來腳步聲。父親和叔伯們就站在那里,香燭盤還在手里,只是香都滅了。“上面拜完了,”父親的聲音很啞,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那扇關(guān)著的木門,“這家在辦白事,別進去,我們在這兒等著。”

白幡被風吹得噼啪響,里面沒傳來哭聲,也沒看見人影。母親把弟弟抱得更緊了,我們就站在路邊等,看著太陽一點點沉到山后面,把白幡染成了暗紅色。

“他們怎么還不出來?”弟弟的聲音帶著哭腔時,天已經(jīng)擦黑了。母親推了推門,沒鎖,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里面空得很,香案上的燭臺倒在地上,白幡還在動,卻沒人來管。最里頭的棺材敞著蓋,里面鋪著白布,空蕩蕩的,像一張沒鋪好的床。父親他們不見了,剛才站過的地方只有幾個淺淺的腳印,很快被從門外吹進來的塵土蓋住。

“走!”母親突然抓住我和弟弟的手,我們轉(zhuǎn)身就往村道下頭跑。紅氣球不知道什么時候飄到了頭頂,在昏暗中忽明忽暗,像無數(shù)只眼睛。山坳里的風越來越大,隱約能聽見貓叫,從四面八方涌過來,追著我們的腳步聲。

我們的鞋跟磕在水泥地上,發(fā)出急促的嗒嗒聲,像被什么東西在身后追趕。弟弟的哭聲早就變成了抽噎,死死攥著我的衣角,指甲幾乎嵌進布紋里。

跑過第三個拐角時,母親突然停住腳,我和弟弟差點撞在她背上。前面的岔路口站著一隊人,是父親他們——叔伯們的身影在昏暗中拉得很長,手里的香燭盤還端著,只是香灰積了厚厚一層,早該涼透了。

隊伍最前頭的是那只木馬。可我一眼就看見,木馬的腦袋沒了,斷口處黑漆漆的,像個被挖掉眼睛的窟窿。紅氣球還綁在木身上,風一吹,氣球上的紅光就映在他們臉上。

父親就站在隊伍邊上,藍布褂子的袖口沾著泥。他和所有人一樣,眼睛睜得圓圓的,直勾勾盯著前面的路,睫毛上像落了層灰,一動不動。我喊了聲“爸”,聲音在風里飄了飄,沒得到一點回應(yīng)。他們像被釘在地上的樁子,沒人轉(zhuǎn)頭,沒人說話,只有紅氣球在隊伍頭頂晃來晃去,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

母親的手突然變得冰涼,她把我和弟弟往身后藏了藏,自己往前挪了半步?!澳銈儭萃炅??”她的聲音發(fā)顫,“木馬……怎么回事?”

隊伍還是沒動。斷了頭的木馬在最前頭,像個引路的符號。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們腳下的水泥地上,有幾灘深色的水漬,順著地勢往我們這邊流,腥氣混著香燭味飄過來,像池塘里腐爛的死魚。

弟弟突然“哇”地一聲哭出來,指著父親的腳邊。那里有一小撮黑色的毛,沾在水漬里,不知道是貓毛,還是別的什么。

母親猛地把我們往回拽,力道大得幾乎要把我胳膊扯脫臼?!皠e看!走!”她的聲音劈了叉,帶著哭腔。

我們轉(zhuǎn)身往另一條岔路跑,身后的紅氣球還在晃,光透過橡膠皮滲出來,把父親他們的影子投在墻上,像一排沒有腦袋的木偶。弟弟的哭聲震得我耳膜疼,我卻不敢回頭,只聽見母親的喘息聲和水泥地被踩得咚咚響。

這條路更窄,兩邊的水泥房墻挨得近,影子在墻上擠成一團。跑著跑著,母親突然定住腳,我順著她的目光看去——前面幾步遠的地方,又橫著一道影子。

是那兩個男人。他們還拎著我們家的木馬,紅氣球蔫得快貼到木頭上了。這次看清楚了,他們的袖口沾著灰,褲腳卷著,露出的腳踝上有圈暗紅色的印子,像被什么東西勒過。

“說了給你們,”其中一個男人咧開嘴,聲音像磨過的砂紙,“貓節(jié)的木馬,怎么能少?”

母親沒理他們,拽著我們往旁邊的田埂跑。田埂上全是碎石子,硌得腳生疼。我回頭看了一眼,那兩個男人沒追,就站在原地,手里的木馬在暮色里晃了晃,斷口處好像滲出點什么,順著木頭往下滴。

再往前跑,就看見父親他們的隊伍了。還是在岔路口,還是那排身影,只是這次,他們好像往我們這邊挪了挪。斷了頭的木馬依舊在最前頭,紅氣球被風吹得啪啪響,像誰在抽耳光。

“他們怎么……”我剛開口,就被母親捂住嘴。她的手心全是汗,帶著股土腥味。

父親的臉在昏暗中白得像紙,眼睛還是直勾勾的,可我忽然發(fā)現(xiàn),他的瞳孔里映著紅氣球的影子,那影子一直在抖,像只受驚的貓。叔伯們也是一樣,每個人的眼睛里都飄著個紅氣球,嘴巴抿得緊緊的,像是被縫上了。

風突然停了,紅氣球也不晃了。隊伍最末尾的三叔公,手里的香燭盤“哐當”掉在地上,盤子滾了幾圈,停在我們腳邊。盤子里的香早就成了灰,燭淚凝固成塊,像誰的眼淚凍住了。

母親突然拉起我們就跑,比剛才更快,幾乎是拖著我和弟弟。我聽見自己的心跳聲,像擂鼓,蓋過了身后所有的動靜。只是跑著跑著,總覺得有什么東西在跟著,不是腳步聲,是種輕輕的、毛茸茸的摩擦聲,從水泥地的縫隙里鉆出來,纏上我們的腳踝。我們的影子被最后一點天光拽得老長,貼在水泥村道上,像要被地面吸進去。弟弟突然腳下一滑,摔在地上,膝蓋磕出了血。母親沒敢停,蹲下來一把將他抄進懷里,繼續(xù)往前沖。我跟在旁邊,能聽見弟弟壓抑的嗚咽,還有母親越來越重的喘息。

前面的路突然開闊了些,是村口那片曬谷場。月光不知什么時候爬了上來,白慘慘地照在地上,我們一眼就看見曬谷場中央的隊伍——父親他們還站著,像一排歪歪扭扭的稻草人。

這次看得更清楚了。斷了頭的木馬依舊在最前頭,只是木身上多了些細碎的抓痕,像是被什么尖利的爪子撓過。紅氣球蔫得像顆爛果子,垂在木桿上。父親他們的姿勢沒變,眼睛瞪著曬谷場盡頭那棵老槐樹,可月光照在他們臉上時,我發(fā)現(xiàn)他們的眼角沾著亮晶晶的東西,不是淚,倒像是凝結(jié)的樹脂,硬邦邦的。

“他們不動了……”我小聲說,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母親突然“噓”了一聲,抱著弟弟往曬谷場邊緣的草垛后縮。我跟著躲過去,從草垛的縫隙里往外看——那兩個拎著木馬的男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在了隊伍旁邊,其中一個正伸手去碰父親的臉,父親像沒知覺似的,連眼皮都沒眨一下。

另一個男人舉起我們家那只失蹤的木馬,對著斷了頭的木馬比劃著,像是要把它安上去。紅氣球在他手里晃了晃,突然“啪”地爆了,碎片飄下來,落在父親他們的肩膀上,像幾片帶血的貓毛。

“走!”母親的聲音壓得極低,拽著我往曬谷場另一頭跑。剛跑出沒幾步,就聽見身后傳來一陣奇怪的響動——不是氣球爆的聲音,是木頭摩擦的吱呀聲,混著細碎的、密密麻麻的“喵喵”聲,像是有無數(shù)只貓從地底鉆了出來。

我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曬谷場上空飄著好多紅氣球的碎片,父親他們的隊伍好像矮了一截,仔細看才發(fā)現(xiàn),他們的腳邊圍滿了黑貓,那些貓的眼睛在月光下亮得嚇人,正順著他們的褲腿往上爬。而那兩個男人,已經(jīng)不見了,只有我們家那只木馬,端正地擺在斷了頭的木馬旁邊,木頭上的紅氣球碎片還在微微顫動。

父親的頭慢慢轉(zhuǎn)了過來,臉對著我們的方向。他的眼睛還是睜得很大,可瞳孔里全是黑貓的影子。他張了張嘴,卻沒發(fā)出聲音,只有嘴角慢慢咧開,像在笑,又像在哭。

“別看了!”母親死死捂住我的眼睛,拖著我往前跑。我看不見路,只能跟著她的力氣跌跌撞撞地沖,耳朵里全是貓叫聲,還有身后越來越近的、木頭在地上拖動的聲音。曬谷場的風裹著一股濃烈的腥氣追上來,那是池塘里死魚的味道,也是剛才白事屋里空棺材的味道。

我們跑過老槐樹時,樹影里突然竄出個小小的黑影,差點絆到我的腳。借著月光一看,是只斷了腿的木馬,木頭上還綁著半片紅氣球,像只流著血的眼睛。

腿像灌了鉛,每一步都砸在水泥地上,震得骨頭生疼。母親懷里的弟弟已經(jīng)哭不出聲,小臉埋在她頸窩里,只剩肩膀一抽一抽的。我死死攥著母親的衣角,那布料被汗水浸得發(fā)潮,滑溜溜的像抓不住的魚。

前面出現(xiàn)了岔路,左邊是回村的方向,右邊通往山腳下的池塘——每年投死魚的地方。母親幾乎沒猶豫,拽著我往右邊跑。池塘的腥氣越來越濃,混著腐爛水草的味道,壓得人喘不過氣。

水邊的泥地上插著些香燭,半截沒入泥里,像被什么東西啃過。往年投魚的石頭堆還在,只是今晚上面蹲滿了貓,黑的、白的、花的,眼睛在暗處亮得像散落的星星,一動不動地盯著水面。

“別停。”母親的聲音發(fā)飄,腳下卻沒停。剛繞過石頭堆,我就看見水面上漂著個東西——是紅氣球,鼓鼓囊囊的,下面墜著個木架子,仔細一看,是那只斷了頭的木馬,正隨著水波慢慢晃。

突然,所有的貓都動了。它們齊刷刷地轉(zhuǎn)過頭,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們。母親抱著弟弟往旁邊的坡上爬,坡很陡,全是碎石和草根。我手腳并用地跟著,指甲縫里全是泥。爬到一半時,聽見身后“嘩啦”一聲水響,回頭看,那只斷了頭的木馬不見了,水面上只剩下紅氣球,正慢慢往下沉,像滴進水里的血。

坡頂是條窄窄的土路,能看見山下零星的燈火。母親剛松了口氣,前面就傳來腳步聲——是父親他們。隊伍還是整整齊齊的,只是每個人手里都多了樣東西:父親捧著個空木盤,三叔公拎著半截香燭,而最前頭的位置,站著那兩個男人,他們手里端著我們家那只木馬,紅氣球重新鼓了起來,亮得刺眼。

“拜完了?!备赣H開口時,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飄來,他的眼睛里映著紅氣球,“該回家了?!?

母親沒動,抱著弟弟往后退了半步。我看見父親的褲腳沾著泥,上面還掛著幾根水草,像是剛從池塘里撈出來的。叔伯們也是一樣,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水腥氣,臉色在紅氣球的光里泛著青。

“回吧?!逼渲幸粋€男人笑了笑,把我們家的木馬往前遞了遞,“貓節(jié)的木馬,得歸位。”

木馬的木頭縫里滲著水,濕漉漉的,像剛哭過。紅氣球在風里晃了晃,照在父親他們的臉上,我突然發(fā)現(xiàn),他們的嘴角都沾著點什么,亮晶晶的,是魚鱗。

母親突然轉(zhuǎn)身就跑,這次是往山下沖。我跟著她跑,聽見身后傳來整齊的腳步聲,還有那兩個男人的笑聲,像兩塊木頭在互相摩擦。跑著跑著,紅氣球的光越來越近,映在前面的土路上,像條淌著血的河。

快到山腳時,我回頭看了一眼。父親他們的隊伍還在跟著,只是隊伍里多了些小小的影子,是那些貓,正貼著他們的褲腿跑,眼睛里的光和紅氣球的光混在一起,分不清哪是貓,哪是人。而那只斷了頭的木馬,不知什么時候被他們舉了起來,紅氣球在最前面飄著,像個引路的魂幡。

山腳下的風更野了,卷著池塘的腥氣往我們脖子里鉆。母親的鞋跟早就在爬坡時磨掉了,光著一只腳在土路上跑,血珠滲進黃泥土里,留下一串歪歪扭扭的印子。弟弟在她懷里睡著了,睫毛上還掛著淚珠,呼吸輕得像片羽毛。

土路盡頭拐進了水泥村道,村口那棵老槐樹的影子橫在路中間,像道黑黢黢的門檻。我們剛要跨過去,就看見樹底下蹲著個東西——是只木馬,腦袋好好的,紅氣球綁得筆直,正是早上父親擺在門檻外的那只。

“它怎么在這?”我脫口而出,話音剛落就被母親捂住嘴。她的手在抖,眼睛死死盯著木馬,又飛快掃向身后——父親他們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紅氣球的光已經(jīng)爬上了槐樹葉。

“別碰?!蹦赣H咬著牙說,拽著我繞開木馬往家的方向沖。水泥房的輪廓就在前面,門窗黑洞洞的,像只張著嘴的野獸。可剛跑到院門口,就看見籬笆里站著兩個人影,是那兩個男人,他們正把另一只木馬往我們家門框上擺,紅氣球蹭著墻,發(fā)出沙沙的響。

“說了給你們,”其中一個男人轉(zhuǎn)過身,手里還捏著半截紅氣球碎片,“家家戶戶都得有木馬,貓節(jié)規(guī)矩?!?

母親沒理他們,掏出鑰匙就往鎖眼里插,手抖得半天對不準。我回頭看,父親他們的隊伍已經(jīng)到了槐樹下,正圍著那只失而復得的木馬,一個個彎腰鞠躬,動作僵硬得像提線木偶。斷了頭的木馬被他們捧在最中間,紅氣球在人群頭頂晃,把每個人的臉都照得半明半暗。

“咔嗒”一聲,鎖開了。母親剛把弟弟抱進門,我就聽見身后傳來“喵”的一聲,特別響,像是只大貓在喉嚨里低吼?;仡^時,正看見三叔公直挺挺地倒下去,懷里的香燭盤摔在地上,滾出幾粒黑色的東西,細看竟是曬干的貓爪。

“快進來!”母親在屋里喊,聲音都劈了。我剛邁過門檻,就看見院子里的兩個男人突然不見了,只有那只新擺的木馬立在門框邊,紅氣球“啪”地炸了,濺出幾點暗紅的液體,落在水泥地上,像幾滴凝固的血。

母親反手鎖上門,背靠著門板滑坐在地,胸口劇烈起伏。弟弟被驚醒了,咧開嘴要哭,卻被窗外的動靜嚇住——是貓叫聲,密密麻麻的,從四面八方涌來,爪子撓著水泥墻,發(fā)出指甲刮玻璃似的尖響。

我湊到窗縫往外看。父親他們還在槐樹下,只是隊伍里多了好多影子,高矮不一,仔細看全是貓的輪廓。那只斷了頭的木馬被舉得高高的,紅氣球的碎片粘在上面,風一吹,像只流血的眼睛。他們正慢慢往我們家這邊挪,腳步踩在水泥地上,發(fā)出“咚咚”的響,像有人在敲棺材板。

突然,父親抬起頭,臉正對著我們的窗戶。月光從他身后照過來,我看見他的眼睛里全是紅血絲,嘴角咧開個奇怪的弧度,像是在笑。他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根香,正往我們家門縫里塞,香頭的火星在黑暗中亮了一下,像只貓的瞳孔。

母親猛地把我和弟弟拽到墻角,捂住我們的耳朵??赡秦埥新曔€是鉆進來,混著父親他們整齊的腳步聲,還有木門被什么東西撞得“砰砰”響。我盯著門縫里那點火星,看著它一點點暗下去,心里突然明白——今天的貓節(jié),或許根本沒人能回家。

撞門的聲音越來越急,像有什么東西在用頭猛磕門板,震得門栓都在顫。母親把我們往衣柜里塞,柜里堆著過冬的棉絮,帶著股陳舊的樟腦味?!皠e出聲。”她的手在我臉上捏了捏,指尖冰涼,然后自己也擠了進來,把弟弟摟在懷里。

柜門合上的瞬間,外面的撞門聲停了。世界突然靜得可怕,只有我們?nèi)说暮粑?,還有弟弟牙齒打顫的咯咯聲。過了不知多久,我聽見門鎖“咔嗒”響了一聲——不是被撞開的,像是有人用鑰匙打開的。

腳步聲慢悠悠地走進來,踩在水泥地上,一步,又一步,停在了衣柜前。我能透過柜門的縫隙看見一雙鞋,是父親的那雙藍布鞋,鞋面上沾著黃泥巴,還有幾根濕漉漉的水草。

“出來吧?!笔歉赣H的聲音,卻比平時沉了好多,像浸在水里泡過,“拜完了,該回家吃飯了?!?

母親死死捂住弟弟的嘴,指甲掐進我的胳膊??p隙里的那雙鞋動了動,鞋尖對著柜門,像是在等我們回應(yīng)。又過了一會兒,腳步聲移開了,走向里屋,然后是翻箱倒柜的聲音,像是在找什么東西。

“他們在找木馬?!蹦赣H貼著我的耳朵說,熱氣吹得我耳廓發(fā)麻。我突然想起早上擺在門口的木馬,想起那兩個男人拎著的木馬,還有槐樹下那只斷了頭的——今天的木馬,好像太多了。

里屋的動靜停了。腳步聲又走回來,這次離衣柜更近,我甚至能聽見父親的呼吸聲,粗重得像破風箱。突然,一只手搭在了柜門上,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正是父親那只被木毛刺過的手,傷口處結(jié)著黑痂,像塊干硬的血漬。

“找到你們了?!备赣H的聲音就在柜門外面,帶著點笑意,又有點像貓在打呼嚕。

母親突然把衣柜門往外一推!外面的人沒防備,踉蹌著退了兩步。我們趁機沖出去,母親抱著弟弟往后門跑,我跟在后面,眼角的余光瞥見父親站在原地,手里舉著的不是木馬,是只黑貓,貓的眼睛在昏暗中亮得像兩團火,正死死盯著我們的背影。

后門沒鎖,一拉就開。外面是片菜園,菜畦里的黃瓜藤纏在一起,像無數(shù)只絆人的手。我們踩著藤蔓往前沖,黃瓜架被撞得東倒西歪,葉子上的露水打濕了褲腳,涼得刺骨。

跑出菜園時,我回頭看了一眼。我們家的水泥房亮著燈,窗戶里映出好多晃動的影子,有高有矮,還有些小小的、毛茸茸的輪廓。父親就站在后門門檻上,懷里的黑貓?zhí)痤^,發(fā)出一聲悠長的嚎叫,那聲音像根線,一下子牽起了滿山坳的貓叫,從四面八方涌過來,像漲潮的海水。

母親突然往旁邊的岔路拐,那是條通往山外的路,平時很少有人走。我跟著她跑,聽見身后的貓叫聲越來越近,還有父親他們整齊的腳步聲,像鼓點一樣敲在心上。跑著跑著,我發(fā)現(xiàn)前面的路好像變得熟悉起來——這不是往山外去的,路邊的石頭、歪脖子樹,分明和剛才辦白事的那條拐角一模一樣。

果然,拐過那個彎,白幡又飄在了眼前。只是這次,院子里站滿了人,是父親和叔伯們,還有那兩個男人。他們手里都捧著木馬,有的有頭,有的沒頭,紅氣球在風里搖搖晃晃,把每個人的臉都染成了血色。

“該拜這一家了。”父親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笑,眼睛里卻沒有光,“進來吧,貓貓祖在等你們呢。”

他身后的白屋里,突然傳來一陣細碎的抓撓聲,像是有無數(shù)只貓在里面跑來跑去。母親抱著弟弟的手突然一松,弟弟滑落在地,咧開嘴要哭,卻被一只從白屋里伸出來的手捂住了嘴——那只手毛茸茸的,指甲又尖又彎,像貓的爪子。

那只毛茸茸的手猛地收緊,弟弟的哭聲卡在喉嚨里,小臉憋得通紅。母親瘋了一樣撲過去,想把弟弟搶回來,卻被父親死死拽住胳膊。父親的力氣大得嚇人,指節(jié)陷進母親的皮肉里,像鐵鉗。

“貓貓祖要添新丁了?!备赣H的聲音黏糊糊的,眼睛直勾勾盯著白屋里那只手,“這是規(guī)矩。”

我看見那只手的主人慢慢從門后走出來——不是人,是只巨大的黑貓,身子像小牛犢那么大,皮毛油亮,唯獨一只眼睛是瞎的,只剩下黑洞洞的眼眶,另一只眼睛亮得像燒紅的炭。它身后跟著數(shù)不清的黑貓,小的像普通家貓,大的幾乎能到人腰,密密麻麻擠滿了白屋的門檻。

弟弟在大黑貓的爪子下掙扎,小胳膊小腿踢騰著,卻連一根貓毛都碰不到。母親哭得渾身發(fā)抖,眼淚滴在父親的手背上,他卻像沒知覺似的,眼神跟著大黑貓往屋里挪。

“拜完就好了?!蹦莾蓚€男人不知什么時候站到了我身后,其中一個拍了拍我的肩膀,手心糙得像砂紙,“貓節(jié)嘛,總要有人留下陪貓貓祖?!?

我猛地甩開他的手,往母親身邊撲,卻被一只黑貓攔住去路。那貓弓著背,喉嚨里發(fā)出嗚嗚的低吼,爪子在水泥地上劃出細碎的白痕。我看見它的爪子縫里沾著紅氣球的碎片,紅得像血。

白屋里突然傳來一陣鈴鐺聲,叮鈴叮鈴的,聽得人頭皮發(fā)麻。大黑貓馱著弟弟往屋里走,弟弟的小鞋子掉了一只在門檻外,鞋面上還沾著早上沒啃完的餅干渣。

“別進去!”母親突然爆發(fā)出一聲尖叫,不知哪來的力氣掙脫了父親,一頭撞向大黑貓。大黑貓靈巧地躲開,母親撲了個空,重重摔在門檻上,額頭磕出了血。

血珠滴在地上,瞬間被涌上來的小黑貓?zhí)虻酶筛蓛魞簟K鼈兊难劬υ谘饫锪恋酶鼉矗褚蝗吼I極了的野獸。父親和叔伯們突然齊刷刷地跪下,對著大黑貓的方向磕頭,動作僵硬得像木偶,額頭撞在水泥地上,發(fā)出“砰砰”的響,像在敲喪鐘。

我撲到母親身邊,想拉她起來,卻發(fā)現(xiàn)她的眼神變了——直勾勾的,瞳孔里映著白屋里晃動的黑影,嘴角慢慢咧開,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和父親剛才的表情一模一樣。

“該拜了?!蹦赣H喃喃地說,伸手要去抓我的胳膊,指甲尖得像貓爪。我嚇得往后一縮,跌坐在地,正好撞在那只掉在地上的小鞋子上。

鞋子里空空的,卻散發(fā)出一股熟悉的味道——是紅氣球的橡膠味,混著池塘的腥氣,還有弟弟身上的奶香味。我突然明白過來,那些失蹤的木馬,空著的棺材,會飛的房子,全都是引我們來這兒的誘餌。

大黑貓已經(jīng)走進白屋深處,弟弟的掙扎聲越來越遠,最后變成一聲細弱的貓叫。白屋里的鈴鐺聲突然停了,所有的黑貓都安靜下來,齊刷刷地轉(zhuǎn)頭看向我,一只眼睛亮,一只眼睛暗的大黑貓站在最前頭,瞎掉的眼眶對著我,像在打量新的祭品。

母親和父親他們還在磕頭,額頭滲出血來,染紅了水泥地。我抓起地上的小鞋子,猛地站起來,轉(zhuǎn)身就往白屋外跑。身后傳來無數(shù)只爪子抓地的聲音,還有母親和父親整齊的呼喊:“拜貓貓祖——拜貓貓祖——”

跑出白屋時,我看見門口的木馬堆得像座小山,有的紅氣球還在飄,有的已經(jīng)癟了,露出里面填充的黑毛——那不是棉花,是曬干的貓毛,一根一根,纏在木頭上,像無數(shù)雙絞在一起的手。

山坳里的風又起了,吹得白幡噼啪作響,像無數(shù)只貓在拍打翅膀。我攥著那只小鞋子,沿著水泥村道拼命往下跑,不敢回頭。身后的貓叫聲越來越近,還有父親他們整齊的腳步聲,像一張網(wǎng),正慢慢收緊。

跑著跑著,手里的小鞋子突然變得沉甸甸的。低頭一看,鞋口處露出一小撮黑毛,正慢慢往外冒,像有什么東西要從里面鉆出來。而我的腳踝上,不知什么時候纏上了一根紅氣球的線,線的另一頭,飄著個小小的、亮著紅光的氣球,在黑暗中跟著我,像一只追魂的眼睛。

紅氣球的線勒得腳踝生疼,像條越收越緊的蛇。我攥著那只沉甸甸的小鞋子,指甲幾乎嵌進鞋底的紋路里,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山坳里的風卷著貓叫聲追在身后,那些聲音越來越密,幾乎要鉆進耳朵里,變成腦子里的嗡鳴。

前面突然出現(xiàn)一道岔路,左邊是往山外去的碎石坡,右邊通向池塘。我沒敢猶豫,拐上了碎石坡——那里的路最陡,碎石子能硌得人腳底板發(fā)木,可總比被那些貓追上強。

坡上的石頭松動得厲害,我摔了好幾跤,手掌被劃破,血珠滴在石頭上,瞬間就被風舔干。小鞋子里的黑毛越冒越多,幾乎要溢出來,散發(fā)出的腥氣越來越重,像揣著一塊浸了血的海綿。身后的腳步聲突然變了,不再是整齊的“咚咚”聲,而是密密麻麻的“沙沙”聲,像是無數(shù)只爪子踩在碎石上。

“喵——”

一聲尖利的貓叫就在頭頂響起,我猛地抬頭,看見那只會飛的房子正懸在半空中,四角的紅氣球亮得刺眼,窗戶里晃著無數(shù)只貓的眼睛。它跟著我往坡上飄,陰影把我整個人罩住,像一口倒扣的棺材。

我咬著牙往前沖,終于看見坡頂?shù)穆放啤鞘菈K歪斜的木牌,漆著“出山”兩個字,被風雨侵蝕得快要看不清??删驮谶@時,腳踝上的紅氣球線突然繃緊,猛地把我往后拽了一把。我重重摔在地上,小鞋子從手里飛出去,滾到一塊大石頭后面。

回頭看時,那兩個男人正站在坡下,手里牽著紅氣球的線,臉上帶著詭異的笑。他們身后,父親和母親的身影越來越近,母親懷里抱著的不是弟弟,是一只黑貓,貓的眼睛在風里亮得像兩團火。而那些叔伯們,每個人的肩膀上都蹲著一只貓,正順著他們的脖子往上爬,爪子陷進肉里,卻沒人吭一聲。

“跑不掉的?!逼渲幸粋€男人開口,聲音里混著貓叫,“貓節(jié)的祭品,從來沒跑掉過。”

我突然想起那只掉在石頭后的小鞋子,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手指剛碰到鞋幫,就聽見頭頂傳來“嘩啦”一聲——飛屋上的紅氣球全爆了,碎片像血雨一樣落下來。飛屋失去了浮力,歪歪扭扭地往下墜,正好砸在坡下的人群里。

慘叫聲、貓叫聲、木頭斷裂聲混在一起,父親他們的身影被飛屋壓在下面,只露出幾只掙扎的手,很快就不動了。那兩個男人也被埋在碎片里,紅氣球的線從他們手里松開,飄向天空,像幾條斷了的血帶。

我抓起小鞋子,連滾帶爬地沖上坡頂。山外的風撲面而來,帶著陌生的草木氣,沒有貓腥,沒有紅氣球的味道?;仡^看時,山坳被飛屋的碎片和升騰的黑煙蓋住,貓叫聲漸漸弱下去,最后變成一陣模糊的嗚咽,像誰在山里哭。

腳踝上的紅氣球線不知什么時候斷了,那只亮著紅光的氣球飄在山坳上空,像個懸著的句號。我攥著小鞋子,里面的黑毛不知何時消失了,只剩下空空的鞋腔,還殘留著一絲弟弟的奶香味。

沿著出山的路一直走,天慢慢亮了。路邊的草葉上掛著露水,太陽爬上山頭時,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長。身后的山坳靜悄悄的,再也沒有腳步聲,沒有貓叫,只有風穿過樹林的聲音,像誰在輕輕嘆息。

我知道自己跑出來了??蛇侵恍⌒樱傆X得有什么東西跟著我——不是看得見的影子,是種藏在骨頭縫里的寒意,像貓節(jié)清晨的山風,時不時吹過,提醒我那個山坳里的秘密,永遠留在了身后,也永遠跟著我。

回到城里的那天,防盜門關(guān)上的瞬間,我盯著玄關(guān)的鏡子看了很久。鏡子里的我頭發(fā)亂糟糟的,褲腳沾著山坳里的泥,手里還攥著那只小鞋子。母親從廚房走出來,圍裙上沾著油煙,像是什么都沒發(fā)生過:“餓了吧?給你留了飯?!?

父親坐在沙發(fā)上看報紙,聽見動靜抬頭笑了笑,眼角的皺紋里還卡著點灰,像沒擦干凈的貓毛。我張了張嘴,想問弟弟在哪,想問山坳里的白屋和黑貓,可看見他們平靜的臉,那些話突然堵在喉嚨里,變成一陣發(fā)緊的疼。

晚上睡覺前,聽見客廳傳來輕微的“喵”聲。推開門,看見母親正蹲在地上喂一只黑貓,那貓的眼睛在燈光下亮得驚人,和山坳里那只大黑貓的獨眼幾乎一模一樣。“撿來的流浪貓,”父親走過來,手輕輕搭在我的肩上,“挺乖的,以后做個伴?!?

那只貓從此成了家里的一員。它從不叫,總是安安靜靜地趴在窗臺上,盯著樓下的車水馬龍,尾巴一圈圈繞著爪子,像在打什么結(jié)。我再也沒見過弟弟的小鞋子,問起時,母親只說“扔了”,父親則會轉(zhuǎn)移話題,說學校的功課。他們的臉上永遠掛著溫和的笑,可我總覺得那笑容像層薄冰,底下藏著什么東西在動,毛茸茸的,帶著爪尖的涼意。

日子一天天過,我漸漸長大,考上大學,搬出去住。那只黑貓跟著父母,越來越老,毛色失去了光澤,卻依舊每天趴在窗臺上,眼睛里的光從沒暗過。我很少再想起貓節(jié),想起山坳里的事,只是偶爾看見黑貓蜷在沙發(fā)上的樣子,會突然心口發(fā)緊,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

直到二十歲那年夏天,父親打來電話,說老家的老房子要拆了,讓我回去看看。掛了電話,我盯著手機屏幕上“老家”兩個字,指尖突然開始發(fā)燙。

再次踏上山坳的水泥村道時,風里的味道變了——沒有了池塘的腥氣和紅氣球的橡膠味,只有拆遷揚起的塵土味。那些水泥房大多空了,門窗洞開,像被挖掉眼睛的臉。走到當年辦白事的拐角,那里已經(jīng)夷為平地,只有一棵歪脖子樹還在,樹干上纏著幾圈褪色的紅繩,像沒摘干凈的氣球線。

父親和母親站在老房子的廢墟前,母親正彎腰撫摸著什么。走近了才看見,是那只老黑貓,它趴在一塊斷磚上,呼吸微弱,眼睛半瞇著,像蒙著層霧。“它一定要跟來?!蹦赣H輕聲說,語氣里有種我看不懂的溫柔。

父親拍了拍我的肩,指向遠處:“拜過貓貓祖了,說好了要守著這兒?!?

順著他指的方向望去,拆遷隊的推土機旁,立著個眼熟的東西——是只木馬,斷了頭,木身上綁著個癟掉的紅氣球,被風吹得輕輕晃。幾個工人正準備把它扔進卡車,黑貓突然從斷磚上跳下來,一瘸一拐地沖過去,用身體護住木馬,喉嚨里發(fā)出低沉的警告聲。

我看著那只木馬,突然想起很多年前那個貓節(jié),弟弟在門檻外咿咿呀呀地指著它笑。心口的疼又涌上來,這次卻沒那么尖銳,像被什么東西輕輕舔過。

父親遞來一把香,點燃的煙圈在風里散開:“該拜的,還是得拜?!?

我接過香,走向那只木馬。黑貓?zhí)痤^看我,眼睛里的光突然亮了一下,像誰在里面點了點火星。香灰落在地上時,聽見身后傳來母親的聲音,很輕,像在對自己說:“等它走了,就把它埋在這吧?!?

風吹過廢墟,卷起幾片紙灰,像當年飄在空中的紅氣球碎片。我知道,有些東西永遠留在了這里——弟弟的笑聲,會飛的房子,空著的棺材,還有那年貓節(jié)夜里,我們拼命奔跑的腳步聲。而我?guī)е@些記憶長大,像帶著一道看不見的疤,提醒我有些告別,從來都不是結(jié)束。

作者努力碼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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