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嚏！”岳云揉了揉鼻子，總覺得自己似乎受了無妄之災(zāi)，“路師兄，咱們下一步去哪里……誒，路師兄你人呢？”

轉(zhuǎn)眼一看，路師兄不知何時已經(jīng)鉆進路邊茶館聽說書的人群里了。

岳云無奈地?fù)u了搖頭，一邊說著抱歉一邊往人堆里擠，期間吃了不少白眼……路師兄什么都好，就是對這一路上的所有東西都十分感興趣，喜好湊熱鬧。

茶館里人聲鼎沸，熱氣騰騰。堂中央搭著個半人高的臺子，一位穿著灰色長衫，留著山羊胡的說書先生聲如洪鐘。

“上回書說到，那蒼龍山黑風(fēng)寨三百好漢，為報血仇，夜奔八百里，奇襲白虎堂！但見月黑風(fēng)高殺人夜，一時間，刀光起，血光落，正是：‘殺盡仇寇伸正氣，好漢之名天下?lián)P！’”

“好！”路明非站在臺前，一邊叫好一邊兒鼓掌。

“路師兄，你知道他上回說的啥嗎，就在這兒鼓掌。”岳云從人群外圍硬擠過來，期間吃了好幾個白眼，略顯無奈地說。

“我知道啊?！甭访鞣抢^續(xù)鼓掌，“上回說到，那蒼龍山……”

“得得得。”岳云這幾日與路明非也是混熟了，知道師兄是一個沒什么架子的人，這會兒恐怕是要將剛剛那段話復(fù)述一遍，于是沒好氣地打斷道，“師兄，咱們不繼續(xù)趕路嗎？”

“三天都浪費了，也不急這一時?！甭访鞣菗u了搖頭，“這次歷練不就是讓我們進入凡塵俗世里打幾個滾的嗎，不到處看看怎么行？”

大家小時候不都是這么打著滾長大的嗎，又不是什么帝王世家子弟……岳云很想這么說，不過看路師兄貌似真的很感興趣的樣子，便把這番話吞回了肚子里。

思索時，那山羊胡舉起驚堂木又是一拍：“不過今日，咱不說英雄好漢，先問諸位看官兒們一個問題——”

“今兒個風(fēng)塵仆仆，是為財忙，還是為名忙啊？”

“倘若都不忙，那就且聽我這說書人，為您道一樁三百年前，就發(fā)生在這荒國地界上的奇聞！”

先生臉上一震，正色道：“話說三百年前，荒國出了個魔頭，自號九天邪修。此人來歷成謎，一手采補邪功，專吸年輕女子的魂魄，煉為己用。起初只是三五起失蹤案，官府還當(dāng)是尋常拐賣，可后來呢？城西的王屠夫家待嫁的女兒在閨房中憑空消失，只留下一縷被抽干了生機的白發(fā)；城東的李員外一夜間滿門女眷化為干尸！

“短短數(shù)月，上百名女子就這么沒了！一時間，城里是家家閉戶，日落西山便無人敢上街。官府供奉的那幾位仙師，平日里眼高于頂，這會兒去了，連個響動都沒有，第二天就被人發(fā)現(xiàn)法器斷成了幾截，扔在城門口！”

說書先生講得是口沫橫飛，路明非聽得是屏息凝神。

“眼看這邪修就要將一座城池變?yōu)樗莱牵侵邪傩战刑焯觳粦?yīng)，叫地地不靈。就在這危急關(guān)頭，城外的青丘山頂，忽然霞光萬道，瑞彩千條！一位白衣勝雪，眉心一點朱砂痣的仙人，踏著祥云降臨了?！?

“百姓們一看，這定是上仙來救苦救難了，紛紛跪地叩拜。那仙人微微一笑，聲如玉磬，說：‘吾乃青丘上人，感念此地怨氣沖天，特來降妖除魔?！?

聽到這里，茶館里響起一片叫好聲。

“路師兄，跟你賭一塊靈石，根據(jù)我聽了五年說書的經(jīng)驗，這青丘上人保準(zhǔn)是個壞的。”岳云在路明非身邊，低聲說道。

“不聽不聽，王八念經(jīng)……”路明非捂住耳朵，“劇透黨給我爬開啊！”

“那一場大戰(zhàn)，當(dāng)真是驚天動地！上仙劍光如龍，吐納間風(fēng)云變色；邪修魔氣滔天，揮手間百鬼夜行。二者從地上打到天上，斗了足足三天三夜，打得是山河失色，日月無光。打斗中邪修露出真面目，居然是只狐妖！”山羊胡臉上掛滿微笑，“最終，狐妖不敵，被上仙一劍穿心，用無上仙法死死地釘死在了山崖之上！”

“好！”堂內(nèi)又是一陣?yán)坐Q般的喝彩。

“還不拍驚堂木，看來真被你說中了?！甭访鞣菄@道。

“那當(dāng)然，我們那邊兒三步一茶館五步一戲樓，競爭激烈的很?！痹涝聘`笑道，“都不說說書了，就是戲樓唱戲，不搞點反轉(zhuǎn)也沒人看??！”

正在二人交談時，說書先生話鋒一轉(zhuǎn)，臉上露出一絲詭秘的笑容：“各位看官，你們當(dāng)真以為，故事就這么結(jié)束了？”

臺下眾人一愣，臺上先生一笑。

“嘿嘿，那九天邪修雖死，他那一身吸來的百年修為卻散不掉。上仙看著那邪修的狐妖尸身，眼中竟露出一絲貪婪！原來，他自身壽元已達(dá)大限，可妖獸從來便是以長壽著稱，他降妖除魔是假，看上這狐妖肉身才為真！這青丘上人竟使了一招借道奪舍的禁術(shù)，將自己的魂魄強行注入邪修體內(nèi)，占了他的肉身，奪了他的修為！

“青丘上人得了狐妖的肉身與修為，法力瞬間暴漲?？伤粵]練過邪功，二沒當(dāng)過妖怪，怎能駕馭住那百家魂魄融合的怨念邪功？最終，那青丘上人走火入魔，神智盡失，竟變得比那九天邪修還要殘暴嗜血，不再滿足于吸人魂魄，直接張開血盆大口，吞噬活人！一夜之間，便將那座他剛剛拯救的城池屠戮殆盡，化作了一片鬼域！

“所以啊，各位，眼見未必為實?？此凭饶阌谒鸬?，說不定才是那真正的惡鬼；而那所謂的邪修，或許也只是為他人做了嫁衣。這世道，誰是仙，誰是魔，可說不清吶！說不定是仙是魔，都在一念之間?。　?

“那位青丘上人，據(jù)說后來也死于走火入魔之下。其他上仙前去調(diào)查此人生平，發(fā)現(xiàn)竟無一人與其交好，無妻無子，終身孤獨?！闭f書先生講到此處，重重一拍驚堂木：“這正是，說書講古勸人方，三條大道走中央。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啊！”

說罷，山羊胡先生將醒木一收，拱手道：“今日的書就說到這里！大家有錢的捧個錢場，沒錢的捧個人場！”

臺下眾人紛紛叫好，路明非也取了一兩碎銀，扔進臺前的笸籮中。

“好聽嗎？”岳云見狀，問道。

“說實話，一般般，轉(zhuǎn)折略顯生硬?！甭访鞣锹柫寺柤?，“要我來說，中間這一段，青丘上人和狐仙指定得發(fā)生點天雷勾動地火的事，事后再反目成仇，畢竟他都孤獨一生了，對方又是個狐仙……走吧。”

“走……去哪兒？”岳云從懷中取出地圖，看了一陣后，指著地圖說道，“咱們先到這陳家府吧，旁邊就有馬車坐……誒，師兄你又去哪兒了？”

岳云再定睛一看，師兄正走到一處人滿為患的攤販前，眉頭緊皺。

“怎么了，師兄？”岳云問道。

“你看。”路明非指著這家攤販的招牌，言簡意賅。

岳云定睛一看：師承赤煉宗，仙術(shù)解厄。

旁邊還有一副對聯(lián)般的條子，上聯(lián)：洗三世業(yè)障，下聯(lián)：解婚姻孤煞。

橫批：童叟無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