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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幽篁里

小院的晨光,總是先爬上東屋老裁縫那扇糊著厚厚舊報紙的窗欞。當灰白的光線艱難地擠過紙縫,在布滿灰塵的縫紉機臺面上投下幾道斑駁的光影時,陳陽已經在小院的老槐樹下站樁近一個小時了。

這是他前世破產后,在某個落魄武師那里學來的笨功夫。雙腿微屈如騎坐奔馬,脊背挺直似松立危巖,雙臂虛抱如環抱嬰兒,呼吸深長細緩,意守丹田。初冬清晨的寒氣像細密的針,扎進他單薄衣衫下的皮膚,肩背的舊傷在持續的靜力負荷下隱隱作痛,但他紋絲不動。汗水順著鬢角滑落,滴在腳下冰冷的青磚上,洇開一小片深色。這不是為了練就什么絕世武功,而是對心性的磨礪,對浮躁的鎮壓,對前世失敗中那份沉不住氣的刻骨銘心的修正。

“吱呀——”

東屋的木門被拉開。老裁縫趙德貴佝僂著背走出來,手里拎著一個掉了瓷的搪瓷缸子,去院角的井臺打水。渾濁的老眼瞥了一眼槐樹下那個凝固如雕塑般的年輕身影,沒有驚訝,也沒有詢問,仿佛院子里多出一塊石頭般自然。他費力地搖動轆轤,枯枝般的手臂繃起青筋,木桶磕碰井壁的聲音在寂靜的清晨格外刺耳。打滿水,他又佝僂著走回東屋,關上門。自始至終,兩人之間沒有任何交流,只有井水倒進水缸的嘩啦聲,以及陳陽綿長而細微的呼吸聲。

當第一縷帶著暖意的陽光終于越過矮墻,落在陳陽汗濕的額頭上時,他才緩緩收勢,長長地吐出一口凝練的白氣。寒意似乎被驅散了些,身體內部涌起一股溫熱的暖流,頭腦也如冰泉洗過般清明澄澈。

簡單的冷水擦身,換上干凈的舊衣。他從廚房角落的米缸里舀出半碗糙米,又從屋檐下掛著的小布袋里捏了一小撮咸菜干,就著昨夜剩下的涼白開,草草對付了早飯。味道寡淡粗糙,他卻吃得平靜專注,每一口都咀嚼得徹底,仿佛在進行某種儀式。前世觥籌交錯間的珍饈美味,此刻想來恍如隔世,倒不如這一碗糙米來得踏實心安。

收拾好碗筷,他推開西屋的門。光線透過舊報紙窗欞,在屋內投下朦朧的光暈。他走到墻角,掀開一塊不起眼的青磚,露出下面一個淺淺的凹坑。里面整齊地碼放著厚厚一沓鈔票——除了預留的必需開支,他幾乎所有的現金都在這里,包括從沙頭角帶回的一千一百塊和“飛燕”們源源不斷交上來的貨款分成。他清點了一下數目,確認無誤,又仔細地將青磚蓋好,恢復原狀。這筆錢是“火種”,是他撬動更大局面的支點,必須絕對安全。

隨后,他的目光落在靠墻堆放的那十臺雙卡錄音機和幾大箱空白磁帶上。這些冰冷的機器和塑料方塊,是他下一步計劃的關鍵“武器”。他拉過一張舊板凳坐下,拿起一塊干凈的軟布,開始一臺臺地仔細擦拭、檢查。旋鈕是否靈活?磁頭是否潔凈?皮帶是否松緊適中?他像一個即將出征的將軍,耐心而一絲不茍地擦拭著自己的槍械。每一臺機器在他手中被拆開簡易的后蓋(有些甚至需要自制簡易工具),檢查內部電路板有無明顯銹蝕或虛焊,用酒精棉簽小心清潔磁頭導帶叉。遇到接觸不良的電位器,他小心地滴入一滴縫紉機油,反復旋轉,直到沙沙聲消失。

這工作枯燥而耗費時間,需要極大的耐心。陳陽卻做得心無旁騖,眼神專注得如同在修復稀世珍寶。機器的每一個細微聲響、每一次功能切換的順暢與否,都牽動著他的神經。前世在商海沉浮中磨礪出的那份對細節的偏執,在這一刻展露無遺。他知道,任何一點微小的故障,在未來的大規模復制中,都可能引發連鎖反應,砸掉他苦心經營的招牌。

臨近中午,當他調試完最后一臺錄音機,確保所有機器狀態完美時,院門外響起了約定的、三長兩短的敲門聲。

是李衛東。

陳陽起身開門。李衛東裹著一身寒氣閃身進來,臉上帶著風塵仆仆的興奮,手里還提著一個用舊報紙包著的油紙包,散發出誘人的肉包子香氣。

“陽子,還沒吃吧?路上買的,國營飯店的肉包子,還熱乎!”李衛東笑著把油紙包塞給陳陽,自己則熟門熟路地走到槐樹下的石桌旁坐下,搓著凍得發紅的手。

“謝了東哥。”陳陽沒客氣,拿起一個包子咬了一口,肉汁豐盈,面皮松軟,久違的葷腥香氣讓他精神一振。“有眉目了?”

“有了!”李衛東壓低聲音,眼中閃著光,從懷里掏出一張折疊得整整齊齊的紙,“空白磁帶這邊,摸清楚了。市面上的貨,主要從兩個口子進來。一個是東郊‘前進’塑料廠,他們自己也生產一部分低端帶,量大,但質量……嘖,不敢恭維,錄兩遍音質就垮。價格倒是便宜,廠里直接拿貨,八毛五一盤。另一個路子,”他聲音壓得更低,“是南邊過來的‘水貨’,主要是TDK和索尼,質量好,耐錄!沙頭角那邊拿貨價最低能到一塊一毛五,但運過來有風險,損耗大,加上打點,到咱們手上,成本得一塊三左右。”

陳陽一邊聽,一邊快速在心里計算著。八毛五的低端貨,適合走量鋪貨給底層“飛燕”和普通家庭,主打一個便宜。一塊三的高端“水貨”,則瞄準那些追求音質、舍得花錢的“發燒友”和需要長期保存內容的人。兩條腿走路,細分市場。

“錄音機呢?”陳陽追問。

“錄音機麻煩點。”李衛東眉頭微皺,“雙卡機太扎眼,正經渠道少,價格死貴。百貨大樓一臺國產的‘紅燈’牌,標價都二百出頭。水貨主要在沙頭角,跟咱們上次拿貨那路子差不多。‘NATIONAL’(松下)、‘SHARP’(夏普)的裸機,成色好的能到一百八到二百二。成色差的,一百五六也能拿下。但問題是,量不穩定!而且,”他臉上露出一絲憂慮,“沙頭角那邊風聲好像又緊了點,阿彪昨天托人帶話,說海龍哥那邊出貨都謹慎了。”

“嗯。”陳陽點點頭,這在他的預料之中。磁帶和錄音機這種“文化舶來品”,永遠是政策風向標。“渠道風險,我來想辦法。東哥,你重點抓空白磁帶的兩條線。‘前進’廠的低端帶,你親自去談,就說我們是新成立的‘青年文化服務社’,要的量很大,長期合作,看能不能壓到八毛。南邊的‘水貨’,讓‘老貓’去跑,他在汽車站人頭熟,讓他找跑廣府線的可靠司機帶貨,運費和打點錢,實報實銷,底線一塊三。首批……低端帶先要五千盤,高端‘水貨’要一千盤。”

“五千?一千?!”李衛東倒吸一口涼氣,這手筆可不小!但他看著陳陽平靜的眼神,想到那三百盒磁帶的神奇變現,一咬牙,“成!我這就去辦!”

“等等。”陳陽叫住他,從懷里掏出一卷用橡皮筋扎好的鈔票,數出五百塊,“這是定金。剩下的,貨到驗完付清。規矩照舊,東哥你的那份,在利潤里。”他把錢遞過去,又補充道,“拿到貨后,直接送到城北‘大劉’租的那個舊倉庫,分批送,別扎堆。地址我寫給你。”

李衛東接過錢和地址紙條,感覺沉甸甸的,那是沉甸甸的信任和沉甸甸的責任。“陽子你放心!保證辦得妥妥帖帖!”他用力點頭,轉身風風火火地走了。

李衛東剛走沒多久,院門又被輕輕叩響,是兩短一長。這次是“喇叭褲”張強。

張強穿著一條緊繃繃的喇叭褲,上身是件花格子襯衫,外面套著件皮夾克,頭發抹得油亮,蛤蟆鏡推到頭頂,整個人透著一股這個年代特有的“潮”勁兒,只是臉上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焦慮。

“陽哥!”張強進門就湊過來,聲音帶著急切,“文化宮那邊……有點麻煩。”

“坐下說。”陳陽指了指石凳,給他倒了杯涼白開。

“咱們的帶子賣得太火,眼紅的人太多了!”張強灌了一大口水,“昨天下午,‘黑皮’那幫人突然冒出來,也在文化宮后門擺攤賣鄧麗君!價格比咱們低五毛!還放出話,說咱們的帶子是‘老鼠貨’,音質差!搶走了不少客人!咱們的‘飛燕’小六子氣不過,跟他們嗆了幾句,差點動手!我好不容易才拉開!”

“黑皮?”陳陽眼神微凝。他知道這個人,是城西一片的混混頭子,手下糾集了一幫無所事事的青皮,平時靠敲詐勒索、倒騰點小買賣過活。看來是嗅到了磁帶生意的暴利,想進來分一杯羹,甚至直接搶食。

“他們哪來的貨?”陳陽問。

“不知道!”張強搖頭,“像是自己翻錄的,包裝亂七八糟,音質……我偷偷買了兩盤聽了,確實有點雜音,但架不住便宜啊!好些人就圖個便宜!”

翻錄?低價傾銷?惡意競爭?陳陽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果然,市場的蛋糕大了,蒼蠅老鼠也就聞著味兒來了。

“陽哥,咱們怎么辦?降價跟他們拼了?還是……”張強做了個兇狠的手勢。

“拼價格?那是下策。”陳陽搖頭,“降下去容易,再想提上來就難了。砸招牌的事更不能干。”他沉吟片刻,問道:“咱們現在的‘飛燕’,在文化宮那片,有多少人?能完全聽招呼的有幾個?”

“核心的,算上我,有六個!下面跟著混口飯吃的,還有十來個,不過都是墻頭草。”張強回答。

“六個核心,夠了。”陳陽眼中閃過一絲精光,“這樣,張強,你回去,告訴咱們的核心‘飛燕’,還有那些想跟著賺錢的,從明天起,文化宮后門,咱們不擺攤了。”

“不擺了?!”張強愕然。

“對,不擺了。”陳陽語氣篤定,“把戰場讓給‘黑皮’。你們分散開,化整為零。電影院門口、公園相親角、工人俱樂部、夜校下課點……這些地方,人流量一樣大。帶上咱們最好的錄音機,放最清晰的帶子,重點推那些新到的、‘黑皮’沒有的專輯。價格……咬死咱們原來的價,一分不讓!但告訴客人,買咱們的帶子,送一盤TDK空白帶!教他們怎么翻錄分享給朋友!”

“送空白帶?”張強眼睛一亮,“這招高啊!空白帶現在也不好弄呢!而且教他們翻錄……這不是……”

“沒錯,就是讓他們自己去復制,去傳播!”陳陽微微一笑,“我們要做的,不是跟‘黑皮’在泥潭里打滾,而是把市場做大,把蛋糕做香!讓更多人知道鄧麗君,想要鄧麗君!當滿大街都是翻錄的雜音帶時,咱們正版清晰的好帶子,反而會成為搶手貨!這叫……饑餓營銷的變種。另外,”他聲音壓低,“讓‘老貓’留意下,‘黑皮’的空白帶是從哪兒來的。斷了他的源頭,比跟他打架強一百倍。”

張強聽得心服口服,臉上的焦慮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興奮:“明白了陽哥!我這就去辦!保證讓‘黑皮’那幫孫子喝西北風去!”

送走斗志昂揚的張強,小院重新安靜下來。陳陽坐在石桌旁,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冰涼的桌面。市場從來不是溫情脈脈的,叢林法則無處不在。與“黑皮”這種地頭蛇的摩擦只是開始,未來與國營體系、與更強大對手的碰撞,只會更加殘酷。他需要更快的速度,更大的規模,更深厚的根基。

他起身回到西屋,從床板下的隱秘夾層里,取出那張寫著“十萬”和“王”字的小紙條。王經理那邊,已經過去三天了,杳無音信。是遇到阻力?還是在權衡利弊,甚至……起了別的心思?陳陽眼神沉靜,沒有一絲急躁。他相信王經理是個聰明人,更是個惜命的人。那三百盒磁帶的把柄,就是懸在他頭頂的利劍。他只是在等,等一個更合適的時機去“提醒”一下。

下午,他去了趟郵局。不是寄信,而是買了幾份最新的省報和《經濟參考報》。回到小院,他坐在老槐樹下,就著下午溫煦卻無甚熱力的陽光,一份份仔細翻閱。他的目光跳過那些套紅的頭版社論和工農業生產捷報,敏銳地捕捉著字里行間透露的微妙信息:“……沿海地區積極探索靈活經營方式,部分國營商店試行承包責任制,初見成效……”

“……文化市場需加強引導,豐富人民群眾健康向上的精神文化生活……”

“……打擊投機倒把、整頓市場秩序專項行動取得階段性成果……”

這些看似官樣文章的背后,隱藏著政策松動的信號、監管的重點以及潛在的風險。他將有用的信息片段,用鉛筆在報紙邊緣空白處做上只有自己能懂的標記。知識就是力量,信息就是先機。在這個信息閉塞的年代,報紙是他窺探上層動向、印證自己“先知”的重要窗口。

傍晚,他生起小煤爐,用一個掉了耳朵的舊鋁鍋煮了半鍋面條,拌上一點趙德貴給的、咸得齁人的醬菜。面條煮得有些糊,但他吃得依舊認真。飯畢,他拿出那本從廢品站淘來的、封面早已脫落的《孫子兵法》,就著煤油燈豆大的火苗,慢慢翻閱。昏黃的燈光將他專注的側影投在斑駁的土墻上,像一幅古老的剪影。書頁翻動的聲音,煤油燈芯偶爾的噼啪聲,還有隔壁東屋縫紉機極有規律、仿佛永不停歇的“噠噠噠噠”聲,交織成小院夜晚獨特的安眠曲。

“……兵者,詭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陳陽低聲念著,手指劃過發黃的書頁。這些千年前冷兵器的智慧,在八十年代商戰的硝煙中,竟有著驚人的契合。示弱、誘敵、集中力量、出其不意……與王經理的博弈,與“黑皮”的周旋,未來更廣闊戰場上的廝殺,無不需要這古老的智慧。

夜深了,寒意漸濃。陳陽合上書,吹熄了煤油燈。小院徹底陷入黑暗和寂靜,只有隔壁縫紉機那單調而執著的“噠噠”聲,如同時間的脈搏,固執地敲打著夜的深沉。

他躺在硬板床上,薄被難以完全抵御初冬的寒氣,但他毫無睡意。黑暗中,他的眼睛睜著,望著屋頂模糊的椽梁。

十萬塊啟動資金,如同一塊懸而未落的巨石。

空白磁帶和錄音機的貨源,像兩條尚未穩固的血管。

“飛燕”網絡在擴張,卻也面臨著“黑皮”這樣毒蟲的叮咬。

王經理的沉默,更像暴風雨前的寧靜。

每一個環節都充滿變數,每一個節點都可能崩斷。焦慮如同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來。他仿佛又回到了前世破產前夜,那種巨大的、無形的壓力從四面八方擠壓而來,令人窒息。

他猛地坐起身,黑暗中摸索著穿上外衣,輕輕推開房門,走到院子里。

清冷的空氣撲面而來,帶著老槐樹枯枝和泥土的氣息。夜空中沒有月亮,只有幾顆寒星,疏淡地點綴在墨藍色的天幕上。隔壁東屋的縫紉機聲不知何時停了,整個小院,甚至整個胡同,都陷入了一種近乎凝滯的、深沉的寂靜。

他走到老槐樹下,站定。沒有擺開架勢,只是閉上眼睛,調整呼吸。前世天臺邊緣那呼嘯的冷風、急速下墜的失重感、巨大的絕望空洞……再次清晰地浮現。那種滅頂之災帶來的恐懼,比眼前這十萬塊的等待、比“黑皮”的挑釁,要沉重千倍、萬倍!

他深深地吸氣,冰冷的空氣灌入肺腑,將那幻象般的恐懼強行壓下。再緩緩吐出,仿佛要將所有的不安和焦躁都排出體外。

他失敗了。他跳了下去。他失去了一切。

但他又回來了。帶著前世慘痛的教訓,帶著對未來四十年的洞悉,回到了這個遍地黃金、也遍布荊棘的起點。

黑暗中,陳陽緩緩睜開眼。那雙眸子在星輝的映襯下,亮得驚人,所有的迷茫和焦慮如同潮水般退去,只剩下冰封般的冷靜和一種近乎冷酷的堅定。

他不能急。

他必須像這棵院中的老槐樹,根須在黑暗的泥土里默默延伸,枝葉在寒風中積蓄力量,等待下一個勃發的春天。

他必須像那個在昏暗油燈下徹夜縫紉的老裁縫,一針一線,密密縫補,將每一個細節都做到極致。

他必須像那個沉默打水的老人,無視外界的喧囂,專注于自己認定的路徑。

十萬塊,會來的。

“黑皮”,會解決的。

貨源,會打通。

“飛燕”,會飛得更高更遠。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需要耐心,需要如同打磨璞玉般,在看似緩慢的節奏里,將粗糙的機遇和冰冷的現實,一點點雕琢成他想要的形狀。

他伸出手,輕輕撫摸著老槐樹粗糙冰冷的樹皮。那虬結的紋路,如同歲月刻下的傷痕,也如同生命積蓄的力量。

黑暗中,陳陽的嘴角,緩緩勾起一個冰冷而堅毅的弧度。他不再看那深邃的夜空,轉身,步履沉穩地走回那間只有一燈如豆的西屋。

棋局已開,落子無悔。這盤大棋,他要用最深的耐心,下到最后的通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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