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小明攥著陳樂樂的手腕，指尖幾乎嵌進那孩子細瘦的胳膊里。醫務室的白窗簾被風掀起一角，正好看得見操場西北角的老槐樹——樹身佝僂如鬼，枝椏間纏著圈生銹的鐵鏈，那是建校時就有的東西，傳說埋著鎮壓邪祟的符咒。“樂樂，你在這兒等我，千萬別出去。”王小明把他往護士懷里一塞，轉身就往操場跑。奶奶后背那朵青黑色的曼陀羅在他腦子里揮之不去，那圖案他在奶奶的舊相冊里見過，是爺爺當年在戰場上刻的護身符，怎么會變成這副模樣？剛沖出醫務室，就聽見“轟隆”一聲炸響。操場中央的噬魂霧突然炸開，化作無數小蛇般的黑氣，朝著老槐樹的方向竄去。判官帶著陰兵已經追到樹下，為首的高帽判官舉起令牌，鎖鏈“嘩啦”一聲繃直，正套向李秀蓮的腳踝。“就這點本事？”李秀蓮猛地矮身，桃木珠脫手飛出，在半空連成道紅光，硬生生將鎖鏈彈開。她貼在老槐樹干上，手指飛快地在樹皮上敲著，像是在按什么密碼。王小明突然發現，那些斑駁的樹紋居然組成了串奇怪的數字——0711，那是奶奶的生日。“李秀蓮，你以為啟動往生通道就能跑掉？”判官的聲音帶著金屬摩擦般的刺耳，“閻王爺早就換了通道密碼，你現在打開的是……”話沒說完，老槐樹突然劇烈搖晃，樹根處裂開道黑漆漆的縫隙，涌出的陰氣凍得周圍學生尖叫著后退。李秀蓮半個身子已經探進裂縫，回頭沖王小明喊：“把我公文包里的青銅鏡扔過來！快！”王小明撲到散落的公文包旁，在一堆合同和符咒里翻出面巴掌大的銅鏡。鏡面光滑如水，背面刻著纏枝蓮紋，正是奶奶生前用來照妖的那面。他使出全身力氣扔過去，銅鏡在空中劃過道弧線，正好落進李秀蓮手里。“謝了小兔崽子！”李秀蓮舉起銅鏡對準裂縫，鏡面突然射出白光，將追來的陰兵逼退半步。王小明這才看清，她后背的曼陀羅印記正在滲血，青黑色的花瓣沾著血絲，看著觸目驚心。“那是‘銷冠烙印’。”個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王小明回頭，只見白無常不知何時出現在身邊，舌頭卷著塊手帕，正幫他擦掉臉上的灰，“在地府連續十年拿銷冠的人才有，能借用地府本源之力，但每次使用都會灼傷魂魄。李姐為了幫你擋過一次厲鬼，已經用過三次了……”王小明的心臟像被什么東西攥住了。他想起三年前那場車禍，自己明明應該被卡車撞個正著，卻憑空摔在路邊，當時只當是運氣好。“那她現在……”“她在跟通道里的守將做交易。”白無常指著裂縫里隱約透出的金光，“用自己的功德分換時間，閻王爺最恨這個，說她破壞規矩。”突然，裂縫里傳出李秀蓮的痛呼。王小明看見只枯瘦的鬼爪從里面伸出來，死死抓住奶奶的肩膀，青黑色的印記瞬間蔓延到脖頸。判官趁機甩出鎖鏈，這次沒套腳踝，而是纏住了李秀蓮的手腕。“抓到你了！”判官獰笑著用力一拽。就在這時，異變陡生。老槐樹的鐵鏈突然崩斷，埋在地下的符咒破土而出，化作道金光護住李秀蓮。裂縫里傳來聲蒼老的怒喝：“閻王爺的走狗也敢在我這兒撒野？”王小明認出那聲音——是爺爺！去年清明他燒了部錄音筆下去，里面存著爺爺最愛聽的評劇，難道……“老東西你還沒死心？”判官顯然也吃了一驚，鎖鏈開始劇烈抖動，“當年就是你幫她偷走往生通道的鑰匙，現在還敢出來礙事！”裂縫里的金光更盛，李秀蓮趁機掙脫鎖鏈，反手將青銅鏡拍在判官臉上。鏡面“嗡”的聲，判官的高帽被震飛，露出張布滿疤痕的臉——王小明在奶奶的舊照片里見過，那是被奶奶打斷腿的地痞無賴，怎么成了判官？“想起來了？”判官摸著臉冷笑，“當年你把我送進地府，閻王爺給我灌了孟婆湯，讓我忘了前塵當判官，就是為了今天親手抓你！”李秀蓮沒說話，只是將銅鏡死死按在老槐樹上。裂縫越來越大，隱約能看見里面的亭臺樓閣，竟是傳說中的枉死城。她后背的曼陀羅印記突然炸開，青黑色的霧氣裹著她的身體，緩緩飄向裂縫。“奶奶！”王小明沖過去想抓住她，卻被白無常死死拉住。“別過去！這是她跟守將的契約，一旦中斷，兩個人都會魂飛魄散！”白無常的聲音帶著哭腔，“李姐早就計劃好了，她要回地府跟閻王爺攤牌，用銷冠的權限換所有被冤枉的鬼魂重審……”王小明看著奶奶的身影越來越淡，突然想起她昨晚說的夢話：“當年要是沒讓你爺爺替我去送那份合同……”原來爺爺不是戰死的。判官見李秀蓮要逃走，突然從懷里掏出個黑木匣子，打開的瞬間，里面飛出道血光，直撲裂縫中的李秀蓮。那是用無數冤魂的血煉出的“鎖魂釘”，中者永世不得超生。“小心！”王小明和白無常同時大喊。李秀蓮像是背后長了眼睛，猛地轉身，用青銅鏡擋住血光。鏡面瞬間布滿裂紋，她自己也被震得噴出口黑血，正好落在老槐樹下的泥土里。詭異的是，那些黑血滲進泥土后，老槐樹突然抽出新芽，嫩綠的葉子在陰氣中閃著光。裂縫開始收縮，李秀蓮的身影已經只剩半透明的輪廓，她沖王小明揮了揮手，嘴唇動了動，像是在說“等著我”。判官還想再追，卻被突然瘋長的樹枝纏住。那些新抽的枝條帶著金光，竟能傷到陰兵的魂魄，疼得他們鬼哭狼嚎。“我們走！”判官見狀不妙，拽著陰兵化作黑煙消失了。操場恢復了平靜，只剩下老槐樹下那道逐漸愈合的裂縫，和散落一地的桃木珠。王小明撿起顆珠子，發現上面刻的“銷”字已經變成了“歸”字。白無常拍了拍他的肩膀：“李姐說，三個月后要是她沒回來，就讓你把這串珠子燒給她。”他突然壓低聲音，“對了，她讓我給你帶句話——你抽屜里的游戲卡帶，其實是打開地府后門的鑰匙。”王小明愣住了。他床頭柜里確實藏著盤爺爺留下的舊卡帶，上面貼著“魂斗羅”的標簽，奶奶總說那是不祥之物，讓他扔掉。這時，醫務室的方向傳來陳樂樂的哭喊：“小明哥哥！我的玉佩……玉佩裂開了！”王小明心里咯噔一下，轉身往醫務室跑。他有種預感，奶奶的契約恐怕沒那么容易完成，而那裂開的玉佩，或許正是新麻煩的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