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陋室驚鴻與“詞仙”疑云
- 從實習老師到宋帝嬌婿
- 木納的魚
- 2386字
- 2025-07-27 15:18:13
秋風裹著汴梁城特有的煙火氣和濕冷,從窗欞的縫隙鉆進來。換上粗布衣衫的蘇明哲蜷縮在硬邦邦的木板床上,后半夜才在極度的疲憊與驚惶中沉沉睡去。夢里全是圖書館刺目的閃電、衙役猙獰的水火棍和冰冷陌生的小巷石板路。
再次睜開眼,天色已是大亮。雨水沖刷過后的陽光透過糊著白紙的窗戶,在地面投下模糊的光斑。房間簡樸到幾近空曠,除了身下的床榻,只有一張缺角的矮桌和一個舊得發亮的樟木箱。空氣中飄浮著淡淡的木頭霉味和陳舊的墨香。
門“吱呀”一聲被輕輕推開。昨日探頭的小婢女阿婉端著木盆清水,腳步輕盈地走了進來。她梳著簡潔的雙髻,小臉上帶著點怯生生的好奇。
“公子醒了?”她聲音清脆,將木盆放在矮桌上。“老爺吩咐給公子送了熱水和青鹽來。早膳備在飯堂了。”她的目光飛快地在蘇明哲已經換上的灰色布衣上掃過,似乎松了口氣,又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那明顯與常人不同的短發——只是被一頂臨時找來的舊布巾勉強包住,還露出些倔強的發茬。
“多……多謝。”蘇明哲聲音干澀,道謝時帶著他自己都覺得別扭的拱手禮。
阿婉笑了笑,露出一顆小虎牙,放下東西就退了出去。那純樸的笑容,讓蘇明哲冰冷的心底稍微回暖了一絲絲,也讓他對這個陌生的時代有了一點具體而微的真實感——這里,并非全然是衙役和水火棍構成的冰冷牢籠。
他簡單洗漱。銅鏡磨花得厲害,只能勉強映出一個模糊而憔悴的影子。穿上那身明顯短了一截的布衣布鞋,他感覺渾身不自在,像被套進一個不合身的麻袋里。走出客房,外面是一個小小的天井院落。青磚地面濕漉漉的,角落一株老梅枝椏虬結,樹葉落了大半,顯出幾分蕭瑟。抬頭望去,四方天空被高墻切割,瓦檐層層疊疊,飛角翹起,完全是他記憶中博物館圖片里的宋式建筑風格。
這一切都無比真實,沉甸甸地壓在心頭。
飯堂不大,一張普通的四方桌。昨日收留他的老者周文博,已然端坐主位。見蘇明哲進來,老者微微頷首。桌上擺著幾樣簡單吃食:蒸得蓬松的粟米(黃小米)飯,一碟腌得發黑的不知名咸菜,一盤清炒時蔬,還有一小盆稀薄的湯羹,上面飄著些切碎的綠菜葉。
周文博用餐儀態優雅沉靜,動作不急不徐。阿婉在一旁垂手侍立。蘇明哲學著周文博的樣子,小心翼翼地端起那深色粗陶碗里的粟米飯。飯粒粗糙,口感遠不及現代精米松軟,帶著一種原始的谷物香。咸菜齁咸,他不敢多吃。那湯更是寡淡無味,勉強能解渴罷了。
沉默地用完一頓簡樸到近乎清苦的早餐。周文博放下碗筷,拿起手邊一塊素面方巾拭了拭嘴角。
“昨夜倉促,未及深談。”他聲音平和,目光再次落在蘇明哲身上,銳利而深邃,帶著一種學者特有的探究意味。“老夫周文博,早年承蒙圣恩,曾在翰林院行走幾年。今致仕歸家,閑居于此。不知小友……是何方人士?昨夜街頭,何至那般狼狽?”
蘇明哲心口猛地一縮!終究是躲不過去了。對方是致仕的翰林!文化人里的尖子!他編造的海商歸國遺孤身份,在這種老江湖面前,能撐得住嗎?
他強壓下內心的驚濤駭浪,按照昨夜想好的說辭,低垂著眼,盡量讓自己的口吻顯得笨拙、惶恐又不失恭敬:“晚……晚輩蘇明哲……本是……東南沿海番禺人士。家父早年……隨海船出海,不幸……不幸遇風浪,船毀人亡……”這一段謊言讓他的掌心全是冷汗,聲音也控制不住地微微發顫,“小子被附近島嶼土人收留,粗通番語,不識歸途……前些日子方隨一艘過海船輾轉歸來……”他說得很慢,把自己描繪成一個在大海上掙扎求生、對故國記憶模糊、語言也生疏的遺孤。邏輯漏洞是難免的,只能祈求對方出于憐憫或者某種好奇心,不會深究細節。
周文博靜靜地聽著,指節分明的食指在桌面上無意識地輕輕敲擊,發出規律的嗒嗒聲。他那雙閱盡世事的眼睛,平靜地注視著蘇明哲額角滲出的細密汗珠和微微發抖的手指。當蘇明哲說到“粗通番語,不識歸途”時,周文博的眉頭幾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他并沒有立刻追問,只是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世事艱難,背井離鄉,確實可憐。”他的語氣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同情,然而那探究的目光并未移開,“不過既來汴京,便是有緣。老夫陋居清貧,尚有空房數間,小友若不嫌棄,可暫且安身。”他話鋒一轉,“小友自言‘粗通番語’,然昨夜聽你言談,雖偶有生澀之音,遣詞用句倒也算得上……文白相宜?”周文博的唇角似乎勾起了一縷若有若無的弧度,帶著一絲深沉的玩味。“那海外番邦之地,莫非也有人習我華夏圣人之言?”
蘇明哲心頭一跳,暗叫糟糕!忘了語言習慣這種最根深蒂固的差異!現代漢語的“文白相宜”本身就帶著規范后的語法結構,和古人口語有明顯不同!更何況他在課堂上錘煉出來的語文素養,潛意識里就在避免俚俗之語!這簡直是最大的破綻!
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他腦子飛速運轉,搜腸刮肚找著補丁:“回……回老先生,小子在島上……有幸遇到一位早年流落至此的前朝……客商……是個讀書人,他憐憫小子……教了些字句道理……故……故而對圣人之言略知一二……”聲音越來越低,幾乎帶了哭腔。這個解釋漏洞百出,且不說一個客商能在孤島活多久、教多少東西,單單蘇明哲那種并非鸚鵡學舌、而是渾然天成(至少在周文博聽來)的語言組織能力,就不是短期教導能形成的!
“哦?前朝客商?”周文博的聲音拉長了一分,聽不出是信了還是沒信。他沒有繼續逼問,反而拿起桌上一本有些卷邊的《杜工部集》,隨意翻開。“客居他鄉,偶遇故人啟蒙,倒也是一段奇緣。”他摩挲著書頁,語氣似乎漫不經心,“只是不知那位前朝客商,除教你識字明理之外,可曾……聽過些什么詞曲?我朝詞風大盛,便是鄉野小民,亦能哼唱幾句《望江南》、《長相思》。小友昨夜歸來,可有……留意過城中傳唱的新詞?”
來了!
蘇明哲只覺得呼吸都停滯了!周文博終于圖窮匕見!他將話題精準地導回了他最想知道的事情上——那可能來自“異域”、可能帶著某種時空驚雷印記的“天圣九年宮中新詞”!老者沒有直接再問那神秘新詞,卻巧妙地用當朝流行的詞牌試探。這是對他知識儲備最直接、最致命的一次考驗!一個自稱在海外孤島長大的“遺孤”,對流行詞曲的反應,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