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正值暑假尾聲,卡塞爾學院尚未正式開學,偌大的校園人跡罕至,連帶著平日里最熱鬧的食堂也大門緊閉。
而碰巧皇女零回了一場俄羅斯去解決了一些事情,不過說實話,要不是突然有這個緊急事情,李景淵甚至忘記了零的身份。
羅曼諾娃家族最后的皇女,不過氣質倒是完全符合了這點他認同。
算了,不想了,不過零姐姐走了之后確實還是有點無聊,畢竟現在在這卡塞爾學院,別說交到朋友了,他甚至都沒認識太多人。
當然芬格爾和諾諾不算,一個廢柴,并且天天想要挖他的大料新聞,一個是童年的陰影巫女。
李景淵靠在宿舍的單人床上,赤色的瞳孔有些失焦地望著天花板。胸口的悶痛輕比前幾天好了些,不過還是有些許疼痛,畢竟傷筋動骨100天。
“嘖,師兄這力道……”李景淵低聲抱怨了一句,聲音在空蕩的宿舍里顯得格外清晰。
他拿起手機,看著零那個置頂的宣告貼,以及下面依舊火熱的討論,心里五味雜陳。
零姐姐的“保護”像一層無形的寒冰屏障,隔絕了外界的喧囂,也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窒息?或者說,是一種被提前標記了歸屬的不自在。
就在這時,宿舍的門被輕輕敲響了。
篤、篤、篤。
聲音很輕柔,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試探。
李景淵愣了一下。這個時間點,芬格爾那家伙不是應該在地下室的新聞部老巢里趕稿子或者黑系統嗎?而歸來的零和諾諾大概會直接進入不會敲門,大概也不是他們,那是誰?
“請進。”他應了一聲,支撐著坐起身。
門把手轉動,一個身影出現在門口。
李景淵的赤瞳微微睜大,有些意外。
是蘇茜。
但與自由一日那天一身干練戰斗服、眼神銳利如刀的獅心會副會長不同,此刻站在門口的女孩,仿佛換了一個人。
她穿著一件質地柔軟的米白色針織連衣裙,裙擺恰到好處地落在膝蓋上方一點點,露出了線條優美、白皙光潔的小腿,以及一小截勻稱的大腿。腳上是一雙簡潔的白色帆布鞋,顯得清新又帶著點少女感。
最讓李景淵感到陌生的是她的臉——平日里總是素面朝天、專注于劍道和任務的蘇茜,此刻竟然化了淡妝。
薄薄的粉底讓她的肌膚看起來更加細膩透亮,淡粉色的唇彩為她清麗的面容增添了幾分柔美的色彩,眼線勾勒出她本就漂亮的杏眼,讓那眼神在平靜中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婉和……緊張?
她手里提著一個看起來很精致的多層保溫飯盒,散發著誘人的食物香氣。
“李景淵同學?”蘇茜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了許多,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拘謹,“打擾了。剛從諾頓館去了一趟沒找到你,聽說你搬回宿舍了,身體……好些了嗎?”
“蘇茜學姐?”李景淵回過神,連忙點頭,眼神中帶著詫異,“好多了,謝謝學姐關心,不過,師姐,你是女生唉,進入男生宿舍真的沒關系嗎?萬一又被新聞部那群拍著……”他有些局促地站在門口。
他真的不明白,他的宿舍怎么來來那么多女生,這分明是男生宿舍,但你要說為什么零和諾諾能進,零是完全不在乎那些新聞,諾諾是完全屬于不要臉,死皮賴臉的要找他。
現在他一想還是覺得奇怪,按理來說,諾諾那個要面皮的性格,怎么可能會拉下身子,并且他們之間關系真的不怎么地。
“是這樣啊,沒關系的”蘇茜的目光有些躲閃,臉龐有點漲紅,落在李景淵還有些蒼白的臉上。
蘇茜緩步走了進來,帶來一陣淡淡的、清新的皂角香氣,混合著保溫飯盒里食物的暖香。她將飯盒輕輕放在李景淵的書桌上,動作帶著一種刻意的輕柔。
她默默低下頭,眼神中帶著真誠的歉意,“自由一日那天,子航他……下手太重了,他事后很自責,但你也知道他那個人,不怎么會表達……所以,而凱撒也由諾諾代替他道歉,所以我替楚子航來向你正式道歉。”她微微欠身,態度誠懇。
“學姐言重了,我下手也挺重的”李景淵連忙擺手,心中有些復雜,真的嗎?
諾諾代替凱撒向他道歉,他怎么不知道?現在人的腦補能力已經……不過在外人看來最合理的諾諾接近他的方式便只有這個原因了。
不過事實反而不是他們想的那樣。
“話是這么說,但總歸是我們獅心會的責任。”蘇茜的語氣很堅持,她指了指桌上的保溫飯盒,“學校食堂還沒開,我看你這里也沒什么吃的。正好我宿舍有小廚房,就……簡單做了點東西,算是替子航賠罪,也給你補補身體。”
她一邊說,一邊打開了飯盒。第一層是精致的西紅柿雞蛋面,點綴著翠綠的蔥花;第二層是清爽的涼拌蔬菜;第三層竟然是一小盅燉得湯色清亮、飄著淡淡藥香的雞湯,里面能看到枸杞和紅棗。
食物的香氣瞬間彌漫了整個宿舍,勾得李景淵本就有些饑餓的胃輕輕叫了一聲。
他看著這顯然是花了心思準備的飯菜,再看看眼前明顯精心打扮過、神情帶著溫柔歉意的蘇茜學姐,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還是那個在訓練場上眼神凌厲、出劍如風的獅心會書記嗎?他甚至為了見他,還特地換了一身衣服。師姐,你有點不太對勁。
“這……太麻煩學姐了。”李景淵有些受寵若驚。
“不麻煩,舉手之勞。”蘇茜淺淺一笑,那笑容在她化了淡妝的臉上顯得格外動人,帶著一種鄰家姐姐般的親和力。
她將碗筷擺好,甚至還細心地抽出一張紙巾墊在碗底,“趁熱吃吧。這雞湯我加了點溫和的藥材,對恢復氣血有好處。”
李景淵確實餓了,也不再推辭,道了聲謝便拿起了筷子面條筋斗,而湯面也十分美味,原本十分清淡的西紅柿雞蛋面卻因硬生生憑借蘇茜然超的廚藝做成了別樣的美食。
涼拌菜清脆爽口,解膩開胃。而那盅雞湯,更是鮮美異常,溫熱的湯汁滑入食道,仿佛一股暖流緩緩滲入四肢百骸,連帶著胸口的滯悶感都似乎減輕了一絲。
“味道……很好。”李景淵由衷地稱贊。他并非客套,蘇茜的手藝確實出乎意料的好。
聽到他的稱贊,蘇茜眼底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欣喜,隨即又被一種更深沉、更復雜的情緒覆蓋。
她安靜地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放在膝上,坐姿優雅,目光卻不由自主地追隨著李景淵吃飯的動作。那眼神里,有欣慰,有關切,還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穿透了時光的溫柔與悲傷。
李景淵埋頭吃著,偶爾抬眼,正好對上蘇茜的目光。那雙漂亮的杏眼在淡妝的修飾下,少了幾分平日的清冷銳利,多了幾分水潤的柔和,里面翻涌的情緒讓他感到一絲莫名的熟悉和……心悸。他總覺得,蘇茜學姐今天看他的眼神,很不一樣。不僅僅是因為道歉。
師姐,你更不對勁了,這溫柔如水的氣質,讓李景淵有點不知所措。
“學姐,”李景淵放下勺子,赤瞳躲過蘇茜的灼熱的視線,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別的事?”
蘇茜微微一怔,隨即垂下眼簾,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她沉默了幾秒,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裙擺。
“沒什么,”她再抬起頭時,臉上已經恢復了那種溫和的笑意,只是眼神深處似乎隱藏著什么,“只是……看到你恢復得不錯,就放心了。畢竟……”她頓了頓,聲音輕得幾乎像嘆息,“畢竟,能在那樣的混戰中脫穎而出,甚至終結了‘雙王’,真的很了不起。”
她的話像是在夸獎,但那語氣里卻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沉重感,仿佛在透過他,看著別的什么。
“學姐過獎了。”李景淵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赤色的瞳孔里帶著少年人的純粹,“運氣好而已。”
“不是運氣,”蘇茜的語氣忽然變得很認真,帶著一種過來人的篤定,“是實力,更是……一種特質。”她的目光再次深深地看著李景淵,那眼神仿佛要穿透他的靈魂,“一種……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守護的特質。”
這話說得有些曖昧了。李景淵的心跳漏了一拍,臉頰微微發熱。
他下意識地避開了蘇茜過于專注的目光,看向窗外。宿舍樓外,夕陽的余暉給寂靜的校園鍍上了一層暖金色。
蘇茜似乎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失言,輕輕抿了抿唇,站起身:“你慢慢吃,飯盒我晚點……或者明天再來取。好好休息,養好傷最重要。”
她拿起自己的小包,動作依舊優雅,但轉身時,裙擺微揚。
房間里再次安靜下來,只剩下食物的香氣和李景淵有些混亂的思緒。
他看著桌上色香味俱全的飯菜,又想起蘇茜今天反常的裝扮、溫柔的態度、復雜的眼神,以及那句“讓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守護的特質”……這一切都透著一種說不出的怪異。
道歉?替楚子航道歉需要如此盛裝打扮、親自下廚、甚至流露出那種……近乎憐惜和追憶的眼神嗎?
李景淵赤色的瞳孔里閃過一絲困惑和凝重。自從來到卡塞爾學院……卡塞爾訓練之前,他便感覺接近他的很多女生都對他有些特殊的目的,但卻全部都不是惡意,反倒都對他有點守護的感覺。
他們似乎很久之前便已經認得他,蘇茜學姐……似乎也藏著秘密。而且,她今天的舉動,隱隱透出一種……對他超乎尋常的關注?
有一種唯一的解釋,但就算知道肯定了,那也無所謂了,她們是家人是朋友,這就行了。
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除了內傷的隱痛,似乎還殘留著一絲零指尖的冰涼,以及……蘇茜那帶著復雜溫度的注視。
卡塞爾的暗流,似乎從未真正平息過。零的宣告是明面上的風暴,而蘇茜帶來的,卻像是平靜水面下悄然涌動的、帶著暖意和謎團的暗涌。未來三個月,恐怕遠不止是零的“保護性追求”那么簡單了。
他拿起手機,屏幕還停留在零的宣告帖上。鬼使神差地,他點開了蘇茜的頭像。她的狀態顯示在線。
李景淵的手指在屏幕上懸停片刻,最終還是關掉了對話框。他低頭,默默地將蘇茜帶來的、帶著溫度的飯菜吃完。
味道,依然很好。只是心頭,莫名地更沉重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