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子方多病，求見李相夷。”十歲的方多病面色蒼白，一身孱弱氣，倚在輪椅上欠身行禮時，袖口下露出的手腕細得像段嫩竹。

李相夷瞥他一眼，指尖轉著枚玉佩，語氣帶幾分漫不經心的戲謔：“嘖，不用求，我在。要不是看你眉眼倒有幾分眼熟，又整日纏著要拜師，早讓人把你這病秧子扔去喂狗了。”

方多病心里“咯噔”一下——傳聞里李門主向來冷得像塊冰，怎么瞧著……還帶點人味？他攥緊輪椅扶手，孩子氣的聲音在客棧二樓蕩開：“師父您說過，弟子練熟百招基礎劍式就收我為徒，這話可還算數？”心里卻在念叨：比起后來那個愛吐血病秧子，還是現在這紅衣似火的大俠順眼，走路帶風，笑起來都亮堂，像揣了個小太陽在身上。

李相夷腹誹：這討債鬼，怕不是上輩子欠了他的。他踱到方多病面前，懷里抱著吻頸劍，抱臂而立，軟劍折射的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光影，倒比人先有了幾分壓迫感。“嘖，還怕我跑了？你可知上一個敢跟我討價還價的，被我堵了嘴扔去亂葬崗，聽說夜里讓野狗追得哭喊了半宿。”

他打量著輪椅上的小人，眉峰挑得更高：“就你這身板，別說練劍，劍能拿穩？拿不穩，可別怪本尊討回在你身上浪費的時辰。”旁邊侍立的弟子暗自咋舌：門主今兒是轉性了？上回多說半句話的都被打飛了，這孩子還坐輪椅呢，總不能真扔出去……

“聒噪！”李相夷忽然皺眉，剛想說“拖出去”，瞥見方多病發白的小臉，話到嘴邊改成了“押回四顧門，讓他看看門里的劍有多重”。心里卻嘀咕：杖責二十是不敢的，嚇跑了這送上門的小子，往后誰還敢跟我這“兇神”搭話？

“拿得起！”方多病不知從哪摸出把小鐵劍，手腕一轉竟挽了個劍花。劍柄上刻著小字：贈愛徒小寶——李蓮花。

李相夷眼風驟沉：合著有師父還來拜我？當我四顧門是收破爛的？他手往腰間摸去——那是放鞭子的地方，指尖都攥白了。可瞥見那行字，忽然僵住：李蓮花？不是夢里那個穿粗布衫、住破樓，身邊跟著黃狗，動不動就咳得像要散架的廢物嗎？那廢物還會收徒？還敢刻他的名？

“天殺的造孽……”他低罵一聲，聲音里的火氣莫名泄了大半。

“師父，如何？”方多病仰著臉求夸，眼里的得意藏不住，像只偷到魚干還敢在貓面前晃尾巴的小老鼠。

李相夷盯著他看了半晌，把到了嘴邊的“滾”字咽了回去，只淡淡道：“尚可。我脾氣不好，手也重，說不定哪天就揍得你哭爹喊娘，不怕？”

“不怕！”方多病挺了挺單薄的胸膛，“打是親罵是愛，師父肯揍我，才是把我當自己人呢！”心里卻明鏡似的：李蓮花早說過了，年輕時的李相夷看著兇，心比誰都軟，嚇唬人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