翟星闊對著銅鏡理了理臉上的青銅面具，指腹擦過面具邊緣的云紋，將那點未散的沉意掩得徹底。

他抬手敲了敲御座旁的銅鈴，

殿外侍衛應聲而入，他聲音平穩無波：

“傳封晏殊來天帝殿。”

侍衛退下沒多久，寢殿這邊就收到了消息。

翟芊嬈正幫封晏殊理著衣襟系帶，聽見傳召的話，指尖猛地一頓，抬頭看向他時眼里滿是擔憂：

“他怎么這么快就傳你去？會不會……會不會要動手了？我跟你一起去？”

封晏殊伸手捏了捏她的臉頰，指尖帶著溫意：

“急什么。說不定是聽聞咱們定了契，特意召我去，是要……祝福咱們的喜事呢？”

翟芊嬈眉頭還是皺著，顯然不信。

封晏殊卻又彎了彎唇，語氣帶了點狡黠：

“再說了，芊嬈你在這兒，不就是在保護我么？有你在，我怕什么？”

這話哄得翟芊嬈耳尖微紅，才稍稍松了松眉頭，推了他一把：

“那你快去快回，我在這兒等你。”

封晏殊頷首應下，轉身出了寢殿。

到天帝殿外時，他指尖在袖中捻了個訣，先將自己的心神隱了大半，才抬步踏入殿內。

殿里果然只有翟星闊一人。

見他進來，翟星闊也沒繞彎子，抬手便摘了臉上的面具，面具從翟星闊臉上滑落時，露出他那雙淺灰色的瞳孔

——那顏色像浸了霧的深潭，望過來時竟帶著種洞穿人心的錯覺，仿佛封晏殊心里藏著的念頭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他指尖捏著面具邊緣，沒急著放下，聲音比方才又沉了些，

尾音帶著點若有似無的蠱惑，

緩緩落在殿內：

“封晏殊，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這話沒頭沒尾，卻像根細針，輕輕刺在封晏殊隱著的心神上。

他站在殿中沒動，面上依舊是慣常的平靜，只垂在袖中的指尖微不可查地蜷了蜷

——翟星闊這話，是試探，

還是真的握了什么底細？

翟星闊指了指御座旁的客座，開門見山：

“封晏殊，談個合作？

畢竟往后……咱們可是一家人了。”

封晏殊依言落座，客座的玉椅觸手微涼，卻壓不住他心底悄然翻涌的忐忑。

翟星闊那雙眼淺灰色的瞳孔始終鎖著他，惑心的異能已在無聲間彌漫開來，像層黏膩的霧，纏上他的心神。

“萬卿很礙眼吧？”翟星闊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蠱惑的力道往封晏殊耳邊鉆，

“天界那些守著舊規矩的元老，

看著也煩得很。”

他指尖在御座扶手上輕敲，

“我幫你。

幫你把執法部總部徹底攥在手里，

讓你成為天界執法部說一不二的存在

——往后，你最大，如何？”

惑心的力量陡然加重，封晏殊只覺太陽穴突突地跳，眼前似乎都晃了晃。

但他猛地咬了下舌尖，刺痛讓他瞬間清明幾分，抬眸看向翟星闊時，眼神依舊穩著：

“我想要的，會憑自己掙。正當手段得來的，才站得住腳。”

“正當手段？”翟星闊冷笑一聲，

顯然沒把這話聽進去。

他指尖猛地一收，

猼訑的血脈之力驟然勃發，

一股沉重的壓迫感如泰山壓頂般朝封晏殊壓去，惑心的異能也跟著翻涌得更兇，

幾乎要鉆進他的精神力深處：“迂腐！”

“這些東西，你真指望顧莫寒能給你？”

翟星闊嗤笑一聲，淺灰色的瞳孔里泛著了然的冷光，仿佛早就看透了封晏殊心底那點隱秘的期許。

封晏殊心頭狠狠一跳

——翟星闊到底知道了多少？

他竟連自己與顧莫寒之間那點若有似無的制衡都摸得清楚？

但他面上依舊強撐著鎮定，指尖抵著玉椅扶手穩住身形，聲音聽著還算平穩：

“我與顧部長向來井水不犯河水，

談不上指望不指望。”

“井水不犯河水？”翟星闊顯然不買賬，

話音剛落，惑心的力量便如銳器般直接撞入封晏殊的精神識海，

帶著猼訑血脈的威壓，

幾乎要碾碎他的抵抗，

“我們才是一家人！芊嬈是你的人，

你自然就有我翟星闊做靠山，

顧莫寒不過是個外人

——你犯得著跟他客氣？”

識海被攪得翻涌不止，封晏殊只覺得頭疼欲裂，耳邊翟星闊的聲音像無數根線，纏著他的心神往歪處扯。

他眼皮沉重得幾乎抬不起來，喉間不受控地動了動，竟真的喃喃著應道：

“您說得對……”

翟星闊這才滿意地松了力道，揮了揮手：

“去吧。天界元老那邊，我會去打招呼。”

封晏殊像是被抽走了大半力氣，起身時腳步都有些虛浮，直到走出天帝殿，

冷風灌進衣領，才勉強找回幾分清明，可心神依舊亂得像團纏在一起的線。

一踏進寢殿，翟芊嬈就看出了不對。

他臉色蒼白得厲害，眉峰緊蹙著，連平日里清亮的眼神都蒙著層霧。

她趕緊迎上去，伸手扶住他的胳膊，

聲音里滿是急意：

“怎么了晏殊？你這是……怎么了？”

方才還好好的，

怎么從天帝殿回來就成了這副模樣？

翟芊嬈見封晏殊扶著桌沿不說話，臉色白得像覆了層霜，急得眼圈都泛紅了：

“他是不是對你做什么了？我去找他理論！”

說著就要往外沖。

“別去！”封晏殊猛地攥住她的手腕，聲音沙啞卻帶著股狠勁，“他還不知道你已經知曉他的身份，你這一去，反倒打草驚蛇了。”

他指尖發顫，

強行咬著牙催動體內的獬豸血脈

——那股清冽的金光剛從他指尖溢出來些許，試圖驅散識海里的惑心之力，

可下一秒便眼前發黑，

身子晃了晃差點栽倒。

翟芊嬈趕緊伸手扶住他，見他額角滲出冷汗，心都揪緊了。

她手忙腳亂地在他袖袋里翻找，指尖終于觸到個冰涼的物件——是通訊器。

她抖著手指按開，對著里面急促地喚道：

“顧師兄！是我，芊嬈！

晏殊他……他從天帝殿回來后就不對勁，像是被人動了手腳，你快想想辦法！”

通訊器那頭的顧莫寒聞言，

聲音陡然一緊：

“他現在怎么樣？

還能撐開天界的傳送門嗎？”

翟芊嬈低頭看了眼靠在她肩頭、呼吸都淺了些的封晏殊，

指尖輕輕擦過他冷汗涔涔的額角，

聲音發顫：

“恐怕……不行。他連站都快站不穩了。”

“你先穩住他，別讓他再強行催動血脈。”

顧莫寒的聲音沉得像壓著霜，

“等我，我這就過去。”

通訊器掛斷的瞬間，顧莫寒轉身便往議事的偏殿去。

推開門時，墨澄、昭云幾人還在圍著石桌議事，見他臉色凝重，都頓住了話頭。

“出什么事了？”墨澄紅眸微凝。

“封晏殊中招了。”顧莫寒語速極快，

“剛從‘天帝殿’回來，

狀態極差，連傳送門都撐不開。”

這話一出，殿內幾人都倒吸一口涼氣。

凌七七剛端起的茶杯晃了晃，

水差點灑出來：

“是翟星闊動的手？”

007豎著長耳朵跳上石桌，小爪子扒著桌沿，異常篤定：“是惑心術！猼訑的惑心異能最陰了，能纏進識海里攪……”

它話沒說完，就被沈宴離一把撈進掌心

——沈宴離眉頭擰得死緊，顯然也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