傭兵手中的手電筒顫抖著,照亮眼前的同伴。
那些曾經臉朝下趴在地上的死者們。
他們起身了。
就像被看不見的線牽引的木偶一樣,如此這般。
呼哧,呼哧——
仿佛要擠壓肺部的喘息聲響起,漆黑死寂的目光轉向一行人。
馬克西莫舉起自動步槍,
娜塔莎則將泵動式霰彈槍對準前方。
即使在慌亂之中,身體也先一步做出了反應。
這絕非單純的訓練能夠達到的效果。
無數次實戰中深深烙印在骨髓里的機械式應對。
所以他們是老手,所以他們是等級3的獨行者。
然而,敏捷的反應卻顯得蒼白無力,兩人都沒能扣下扳機。
因為一瞬間,驅散黑暗的紫紅色電光猛烈爆發。
緊接著,便傳來某種東西被碾碎的聲音。
咔嚓!!
那令人毛骨悚然的破碎聲讓傭兵嚇得魂飛魄散。
握著手電筒的手臂像白楊樹一樣顫抖,圓形光圈照亮的背景劇烈搖晃。
在那不穩定的畫面之外,鮮血爆裂開來。
四面八方濺射的力度之大,甚至在娜塔莎和馬克西莫的臉上留下了點點滴滴的血色“點彩畫”。
但這僅僅只是開始。
吱——!
復活的尸體們露出長長的獠牙,像野獸一樣沖了過來。
卻比它們更快地向后飛了出去。
臉部凹陷,骨頭刺破皮膚,脖子扭曲。
啪嘰!!
纏繞著電流的拳頭狠狠地擊中了試圖襲擊脖頸的尸體的臉。
啪!的一聲,尸體的頭向后仰去,順著那軌跡飛濺的碎肉粘在墻上,留下猩紅的痕跡,緩緩滑落。
緊隨其后,一個張開利齒撲來的家伙,下巴被膝蓋擊中,整個下頜骨被碾碎,倒在了地上。
掙脫死亡束縛的復活者們,在活著的風暴面前再次迎來死亡。
無人能夠幸免。
啪嘰嘰!!
每次光芒閃爍,公平的死亡便隨之降臨。
不知何時,在這片混亂之中,獨自傲然挺立的,是沾滿鮮血的背影。
帶有十字架圖案的飛行夾克之上。
可以看到傾斜的側臉。
一行人屏住呼吸,注視著環繞在他周圍的閃電。
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收起光極的鎮轉過身來。
然后,他拍了拍沾滿鮮血的雙手,說道:
“我知道這個,狂戰士嘛,對吧?!”
充滿自信的語氣,似乎是因為碰巧知道的東西派上了用場而沾沾自喜,臉上帶著淡淡的微笑。
啊,原來不是什么可怕的東西啊。
我可是殺過不少狂戰士的。
叫我狂戰士殺手吧,凡人們。
正當鎮得意洋洋地想要說些什么的時候。
傭兵緩緩地搖了搖頭。
“……不是,不是狂戰士。”
“誒?”
“不,不是狂戰士。”
鎮疑惑地歪了歪頭,慢慢地將視線移向地面。
恰好,那里有一雙死氣沉沉、毫無光澤的眼睛!
“……呃。”
鎮猝不及防地與尸體對上了視線,像踢足球一樣狠狠地踢飛了那顆不敬的腦袋。
尸體就這樣飛了出去,消失在黑暗之中。
鎮皺著眉頭,將目光轉向傭兵,開口問道:
“……那,這些到底是什么?”
狂戰士,指的是感染了滲透型惡意軟件“狂暴”的人。
這種病毒會強制污染腦部接口,然后不斷地向大腦注入破壞性的意象。
結果,情感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充滿攻擊性的怪物。
也就是說,狂戰士是失控的人,而不是尸體。
然而,剛才那些怪物明明是尸體。
“難道說,是僵尸之類的東西?”
就在鎮聽到娜塔莎的解釋,臉色變得難看的時候。
“噓!”
馬克西莫將手指放在嘴唇上,然后將那根手指指向黑暗。
接著,他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低語道:
“有什么東西來了。”
下一刻,在手電筒的光芒與地下黑暗交匯的邊界處,一張蒼白的臉探了出來。穿著破爛不堪的便服。
看起來像是從哪里逃出來的樣子,如果不是那漆黑死寂的目光,肯定會問他發生了什么事。
“……糟糕了。”
馬克西莫喃喃自語,娜塔莎立刻扣動了扳機。
砰!
在距離不到10米的地方,被霰彈槍擊中的尸體的頭顱炸裂開來。
與此同時,娜塔莎拉動滑膛泵,退出彈殼的同時完成了裝填,面向前方大聲喊道:
“太多了!”
與此同時,鎮將戴在頭頂的護目鏡拉了下來。
映入眼簾的是被綠色所籠罩的世界,以及密密麻麻、數量驚人的尸體。
數量多到難以應付。
即使是原本打算在這里解決問題的鎮,也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先離開這里!”
馬克西莫焦急地喊道,同時向著突然開始奔跑的尸體們短促地射擊。
鎮發現了從另一條通道出現的尸體。他毫不猶豫地從腰間拔出格拉維斯,擊飛了沖過來的家伙的腦袋。
然后,他用另一只胳膊抱起咳嗽不止的傭兵。
“跟我來!”
他大聲喊叫著,向右邊的通道跑去。
這條路之所以被選擇,是因為這里暫時沒有尸體。
然而,才跑了沒多久,前方又涌出了大量的尸體。
真的是“涌”了出來。
也不知道石窟的結構是怎么回事,尸體們突然像樂高積木一樣從天花板上傾瀉而下,堆砌成墻壁,迫使他們不得不改變方向。
“突然從哪里冒出來的!”
鎮一邊喊著,一邊在撲過來的尸體的頭上開了個洞。
倒下的家伙身后,又一張新的面孔逼近。
“咔哈!!”
鎮用格拉維斯狠狠地擊中了張開大嘴,試圖襲擊脖頸的家伙的臉。
然后,他顧不上喘息,對著抓住褲腿不放的尸體的頭頂扣動了扳機,左右轉動著腦袋尋找出路。
左邊?右邊?對角線方向?
算了,管他呢!左邊!
沒有時間讓他繼續猶豫。
只能將身體交給直覺。
就在這時,肩膀上的傭兵開始抽搐起來。
“都要死了!都要死了!全部都要死啊!”
“啊!混蛋!別晃了!”
鎮大聲吼道。
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提前把他打暈,他有些后悔。
他很想直接把他扔下,但現在還有很多事情需要問他。
畢竟,他是目前唯一的幸存者和目擊者。
所以,還能怎么辦呢,只能拼命地跑了。
“讓開!你們這些僵尸混蛋!”
格拉維斯的槍口不停地噴射著火焰。
彈匣很快就空了,不過沒關系。
他早就預料到這種情況,所以準備得很充分。
雖然肩膀上那個像在蹦迪的傭兵讓他心煩意亂,但他還是勉強完成了換彈,瘋狂地奔跑起來。
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也沒有忘記觀察身后。
砰!砰!砰!砰!
娜塔莎用有節奏的動作拉動前方的泵動式握把,粉碎著尸體的腦袋,即使在混亂之中,她也冷靜地裝填著彈藥。
尸體們試圖抓住這個空隙縮短距離,但她沒有絲毫慌亂,以靈活的動作躲避攻擊,然后再次開始射擊。
如果說娜塔莎表現得非常冷靜,那么馬克西莫的每一個動作都顯得非常輕浮。
“我的包!別碰它!”
他用短小的雙腿拼命地奔跑著,向著緊追在身后的尸體們扔出了一顆手榴彈。
而且,他扔的還不是一顆。
他像扔煮雞蛋一樣,不斷地將破片手榴彈扔在地上,然后逃跑。
轟!轟!
爆炸聲以一定的間隔響起。
仔細想想,他們兩個都是和芬里爾同等級的獨行者。
似乎沒有必要特意去擔心他們。
鎮認為這樣就安心了,于是再次將頭轉向前方。
他現在的定位是前衛。也就是先鋒。
是負責團隊生命的先鋒。
沒錯,現在不是分心的時候。
他下定決心,全力突破阻擋的僵尸們。
老實說,他也不確定他們是不是僵尸。
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總是襲擊脖頸。
總之,他們不是人。
這樣想,心里就舒服多了。
即使是必須殺死的敵人,為了精神健康,鎮也絕對不會把他們當成經驗值,但如果是這種情況,那就另當別論了。
來吧!你們這些混蛋!
他瞪大了眼睛,用力地蹬著地面。
接下來的戰斗簡直就是一場惡戰。
四面八方涌來的尸體。
無法完全確保的視野。
無法判斷位置的石窟結構。
糟糕的情況形成了三位一體。
艱苦的戰斗持續了多久呢。
終于,在逐漸減弱的攻勢中,一行人找到了沒有尸體的空間,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因為喘息聲已經到了嗓子眼,他們什么也說不出來,只能不停地調整呼吸,過了一會兒,他們才慢慢地站起身來。
“……鎮,沒事吧?”
“嗯,你呢?”
“我也沒事。”
鎮和娜塔莎小聲地交談著。
馬克西莫將探出墻外的腦袋縮了回去,小聲說道:
“看不到尸體了,甩掉了嗎。”
這時,三人的視線都轉向了昏迷不醒,癱倒在地上的傭兵。
“喂,起來。”
“……?呃,嗚嗚。”
鎮抓住他的肩膀搖晃著,傭兵發出呻吟聲,睜開了眼皮。
雖然有很多事情想立刻問他,但不幸的是,他的狀態并不好。
他不停地胡言亂語,不停地環顧四周,表現出近乎偏執的癥狀,很難進行正常的對話。
但一行人還是保持了耐心。
通訊中斷,出口也消失了。
無論轉向哪里,映入眼簾的都是深不見底的黑暗,讓人感覺連靈魂都要被吞噬。
而且,他們還被成群結隊的尸體追趕。
他們擔心自己也會變成這樣,所以沒有放棄與傭兵的對話。
哭泣時安慰他,抱怨時也不生氣。
如果餓了,也愿意分享食物。
也許是因為這個原因。
一直處于譫妄狀態的傭兵的眼睛里,終于恢復了焦距。
“……想,想問什么……”
他的發音比之前清晰了很多,嘴唇微微顫動。
但沒有人能保證這種狀態能持續多久。
因此,鎮為了不浪費時間,立刻提出了問題。
他將喬科巴遞到傭兵顫抖的手中。
“我想知道這里到底發生了什么事,能詳細地告訴我嗎?”
“什么事……”
傭兵小聲嘟囔著,咬了一口喬科巴。
然后,他動了動含糊不清的嘴唇。
“今天,今天是幾號?”
鎮沒有說話,只是遞過終端,點亮了屏幕。確認了日期后,傭兵嘴角扭曲了一下。
“……已經,已經過了半個月了嗎?”
他嘟囔著,用手掌捂住了臉。
短暫的沉默。
接著,從指縫間傳出了顫抖的聲音。
“那些鼴鼠發現的遺跡,其實是某個人的墳墓。里面有不能喚醒的東西,喚醒了就糟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見不到陽光,腦袋變得遲鈍了。他們集體精神失常……把那東西當成神。把自己當成祭品獻給它。啊……”
他的雙手已經爬上了臉,緊緊地抓住了頭發。
“這還不是全部。那個怪物在這里游蕩。平時很安靜,但到了時間就會開始狩獵。”
他的瞳孔不安地左右移動著。
他的聲音帶著金屬般的嘶啞。
“被它殺死的人都會變成怪物,這里的鼴鼠們也全部變成了怪物,但即使這樣還不夠,它說還要繼續,繼續吃更多。”
看來他又要開始發作了,就在鎮將手放在他的肩膀上的時候。
一瞬間,他的脖子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啪嘰!
與意志無關,涌出的電流纏繞著他的身體。
這是光極感知到危險的反應。
鎮非常緩慢地向后轉過頭。
啪嗒,啪嗒——
從石窟入口處傳來了濕漉漉的腳步聲。
原本應該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的娜塔莎和馬克西莫,在這一刻也無法動彈。
刺鼻的血腥味。
與在地下1層感受到的死亡氣息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
下一刻。
已經起身面向入口的鎮。
從黑暗中傳來了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扎哈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