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骨村，地下最深處的實驗室。

空氣中還殘留著羅凱那具軀殼消散時留下的焦糊與塵埃氣息。

沒錯，最后他們還是遵循了他的意愿，讓他安詳的離開了這個人世。

馬克一拳砸在合金墻壁上留下的那個拳印，依舊清晰。

房間里死一樣安靜。

“代號X。”

林離的聲音打破了沉默，他看著白月魁和馬克，重復著從羅凱殘存意識中捕捉到的最后一個詞。

馬克猩紅的眼睛里全是血絲，他抬起頭，聲音沙啞。

“那是什么？”

“不知道。”林離搖頭，“但那個地方，比‘伊甸園’實驗室的防御等級更高，更隱秘。”

白月魁雙手抱胸，靠在墻邊，她那張總是平靜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某種無法言喻的凝重。

“燈塔的結構圖里，沒有這個代號的區域。”

她作為對那座空中堡壘的了解，遠超任何人。

“如果連你都不知道，那只能說明一件事。”林離接話，“那是摩根的私人領域，一個不存在于任何官方記錄里的，絕對禁區。”

“他把那些更恐怖的‘研究成果’，藏在了那里。”

馬克握緊了拳頭，骨節發出輕微的響聲。

“我們必須找到它！”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把那些被他變成怪物的兄弟們，都找出來！”

“然后呢？”白月魁反問，她的聲音很輕，卻讓馬克的怒火一滯，“沖進去，再跟一堆比‘破曉’小隊更強的怪物打一場？馬克，憤怒解決不了問題。”

“那你說怎么辦！”馬克低吼。

“情報。”林離開口，終結了兩人的爭論，“我們需要情報，關于‘代號X’的一切。”

他的目光轉向實驗室的出口。

“看來，又要去見見那位老朋友了。”

黑市。

還是那個藏在地下管道最深處的巢穴，空氣里永遠混雜著機油，劣質酒精和汗水的味道。

“活地圖”坐在他的“王座”上，那是一張由無數廢棄零件和線路拼接而成的椅子。

他半邊機械化的臉上，紅色的電子眼閃爍著，審視著眼前的男人。

林離。

或者說，廢土現在人人皆知的，“黑發巫師”。

“巫師大人，您可是稀客。”活地圖的聲音通過一個老舊的擴音器傳出，帶著電流的雜音，“我這小地方，可沒什么值得您親自前來的東西了。”

他的語氣帶著恭敬，但身體的姿態卻充滿了戒備。

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是那個初次見面時，需要用“凈化水源”來換取物資的年輕人了。

他是能憑空造物，言出法隨，甚至能格殺燈塔指揮官的，傳說中的存在。

林離沒有理會他的客套，直接拉過一張金屬凳子坐下。

“我來買個消息。”

“您說。”活地圖的電子眼閃爍頻率加快了。

林離身體微微前傾，看著那只電子眼，一字一頓地說道。

“代號X。”

滋啦。

活地圖身后的擴音器，發出了一聲刺耳的電流爆鳴。

他那張半人半機械的臉上，僅存的人類表情，凝固了。

巢穴里的氣氛，瞬間降到了冰點。

周圍那些正在交易的拾荒者，都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遠遠地看著這邊，不敢出聲。

“大人。”活地圖的聲音，第一次失去了那種商人的圓滑，變得干澀而僵硬，“您在說一個，我不該聽到的詞。”

“你知道它。”林離用的是肯定句。

“我不知道。”活地圖回答得很快，“我只是個賣消息的，不是找死的。這個詞，在黑市是禁忌。任何試圖打探它的人，第二天都會變成城外的一具干尸。沒有例外。”

林離看著他。

“我給你一個無法拒絕的價錢。”

“呵。”活地圖發出一聲短促的，像是漏氣一樣的笑聲，“大人，您能給我什么？黃金？物資？還是附魔武器？這些東西確實珍貴，但命更珍貴。”

“我給你，未來。”

林離的手指，在桌面上輕輕敲擊著。

“你這半邊身子，還能撐多久？三年？五年？”

活地圖的電子眼，紅光大盛。

“那些線路在老化，生物組織在排斥金屬。你每晚都會被神經電流的刺痛驚醒，對嗎？”

活地圖沒有回答，但他那只完好的人手，不自覺地握緊了。

“我可以修復你。”林離平靜地說道，“不是用零件替換，不是用藥物壓制。是真正的，從細胞層面上的修復。讓你這半邊身體，重新‘長’出來。”

“就像，你這只手表一樣。”

林離的目光，落在了活地圖手腕上那塊被他修復好的，老舊手表上。

活地圖的呼吸，變得粗重。

修復。

不是替換。

是再生。

這是任何廢土科技都無法做到的事情。

這是神才能擁有的權柄！

“你要我做什么？”活地圖的聲音，開始顫抖。

“我要知道‘代號X’的一切。”林離說道，“它的位置，它的作用，它的守衛力量。所有。”

活地圖沉默了。

他的電子眼劇烈地閃爍著，像是在進行著某種超負荷的運算。

一邊是必死的任務，另一邊是重獲新生的誘惑。

良久。

“三天。”活地圖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我需要三天時間，動用我所有在燈塔內部的，最深層的暗線。”

“但是，我丑話說在前面。”他的聲音再次變得嘶啞，“這次交易，可能會耗光我所有的底牌，甚至讓我那些暗線，全部暴露。我只能給你我能找到的，無論是什么，交易都算完成。”

“可以。”林離站起身。

“還有。”活地圖叫住了他，“大人，我勸您一句。有些門，一旦打開，就再也關不上了。摩根是個瘋子，他藏起來的東西，只會比我們想象的，更瘋狂。”

林離沒有回頭。

“瘋子，我見得多了。”

他的身影，消失在管道的陰影里。

三天后。

龍骨村，指揮中心。

夏豆將一個加密通訊器遞給了林離。

“是活地圖的單線聯系。”

林離接過，啟動。

活地圖的全息影像出現在屏幕上，他看起來比三天前蒼老了十歲，僅剩的那只人類眼睛里布滿了血絲。

“大人，我找到了。”他的聲音疲憊不堪。

“說。”

“‘代號X’，在燈塔內部，他們不叫它‘X’，他們叫它......‘圣地’。”

“圣地？”白月魁在一旁，眉頭鎖起。

“對，圣地。”活地圖繼續說道，“那是摩根的私人實驗室，真正的核心。‘伊甸園’計劃，只是擺在明面上的幌子，是為了‘圣地’里的某個東西服務的。”

“那里存放著他最珍視的‘成果’，我的線人，拼死傳回了一段模糊的描述......他說，那里不像實驗室，更像一個......收藏館。”

“收藏館？”

“對。收藏著各種怪物的......收藏館。那些東西，和‘破曉’小隊完全不同，更加原始，也更加......完美。”

活地圖的影像，因為信號干擾而開始波動。

“守衛力量呢？位置呢？”林離追問。

“不知道位置。它不在任何已知的區域。我的一個線人試圖通過通風管道滲透，但他在接近某個區域后，就徹底失去了信號。就像被什么東西，從物理層面抹掉了。”

“至于守衛......”活地圖的聲音里，帶上了一絲恐懼。

“不是重力體，也不是生物兵器。線人最后傳回的詞是......‘守墓人’。”

“守墓人？”

“對。他說，那些東西，穿著古老的黑色長袍，沒有臉，行動時悄無聲息，就像飄在空中的幽靈。任何靠近‘圣地’的活物，都會被它們拖入黑暗。”

“最后一個情報。”活地圖的影像已經模糊不清，“也是最重要的。”

“摩根在找一把‘鑰匙’。”

“他似乎需要用這把鑰匙，去開啟‘圣地’的某個核心，或者說，去喚醒里面，最強大的那個‘收藏品’。”

“我的情報，就這些了。”活地圖的聲音，充滿了疲憊和決絕，“大人，我所有的暗線，都斷了。為了這些消息，我的人，都死了。從今天起，我活地圖，退出這個游戲。希望您，能遵守承諾。”

滋啦。

通訊，中斷了。

指揮中心里，一片死寂。

“圣地......收藏館......守墓人......鑰匙......”

白月魁重復著這些詞，她的臉色，前所未有的難看。

“‘伊甸園’是他的武器工廠，‘圣地’，才是他的最終底牌。”

林離看著屏幕上消失的影像，眼神變得無比堅定。

“他想成神，想用‘圣地’里的東西，清洗整個廢土。”

“我們必須阻止他。”白預虧說道，“在他找到那把‘鑰匙’之前。”

“對。”林離點頭，“必須盡快找到‘圣地’的具體位置，想辦法滲透進去。”

一個新的，更加艱巨，也更加危險的目標，擺在了所有人面前。

房間的角落里。

一直安安靜靜坐在那里，用一塊數據板畫畫的小花，聽到了大人們的對話。

當林離說出“代號X”和“圣地”這些詞的時候，她握著畫筆的小手，不易察覺地停頓了一下。

她的臉上，閃過一絲迷茫和厭惡。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畫板。

畫板上，是她最喜歡的，龍骨村的篝火，還有圍著篝火跳舞的人們。

她猶豫了一下，手指在屏幕上輕輕滑動。

在畫面的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她用黑色的畫筆，畫下了一個小小的，扭曲的螺旋符號。

那個符號，和刻印在脊蠱教派巢穴里，那些代表著混亂與毀滅的符文，有些相似。

畫完之后，小花自己似乎也嚇了一跳。

她趕緊用手指，將那個黑色的螺旋，用力地擦掉，然后繼續畫著那些溫暖的，明亮的篝火。

這一切，發生得悄無聲息。

指揮中心里，正在討論著如何對抗一個瘋神計劃的林離和白月魁，沒有發現任何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