諾丁城的貧民窟比記憶中更破敗。雨后的泥路泛著腥氣，低矮的土坯房歪歪斜斜地擠在一起，屋檐下掛著的草藥在風中搖晃，散發出苦澀的味道。林默站在“藥鋪”的木門前，指尖捏著那枚烏鴉徽章，金屬的涼意透過布料滲進皮膚。

木門虛掩著，里面傳來藥杵搗藥的“咚咚”聲，節奏緩慢而規律，像某種隱秘的暗號。林默推開門時，藥香混雜著霉味撲面而來，瘸腿老郎中正背對著門口，佝僂著身子在石臼前忙碌，花白的頭發在昏黃的油燈下泛著銀光。

“抓藥？”老郎中頭也不回，藥杵撞擊石臼的聲音停了。

林默反手關上門，將烏鴉徽章放在柜臺上：“找夜梟。”

老郎中的動作頓了頓，緩緩轉過身。他的眼睛比三個月前更渾濁了，卻在看到徽章的瞬間閃過一絲銳利的光。他沒有說話，只是用布滿老繭的手拿起徽章，指尖在烏鴉的羽翼紋路上來回摩挲，仿佛在確認真偽。

“跟我來。”半晌，老郎中才開口，聲音沙啞得像被砂紙磨過。

他掀開柜臺后的布簾，露出一道狹窄的樓梯，通向地下。林默跟著他走下去，樓梯吱呀作響，空氣中彌漫著泥土與墨汁的味道。地下室不大，四壁堆滿了卷軸，中央擺著一張木桌，桌上的銅燈跳動著微弱的火苗。

老郎中點燃墻角的油燈，照亮了墻上的一幅地圖——那是武魂殿的勢力分布圖，用紅筆圈出了數十個據點，其中就有落日森林的骨魂丹基地。

“古爾死了。”老郎中坐在木桌旁，給自己倒了杯渾濁的茶水，“我收到消息了。”

林默將裝著黑色晶體的木盒放在桌上：“他讓我把這個交給你。”

老郎中打開木盒，指尖觸到晶體時微微顫抖。他沒有立刻查看內容，而是從懷里掏出一卷羊皮卷，推到林默面前：“這是武魂殿接下來的計劃。他們準備在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精英大賽期間，用骨魂丹控制參賽的年輕魂師。”

林默的瞳孔驟縮。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精英大賽，那是斗羅大陸最受矚目的盛事，各大勢力都會派強者參加。如果武魂殿真的在大賽上動手，后果不堪設想。

“塞巴斯蒂安已經出發去武魂城了。”老郎中喝了口茶，“他要親自監督骨魂丹的最后量產。”

“為什么要告訴我這些？”林默盯著老郎中。他總覺得這個瘸腿的老郎中身上藏著秘密，那雙渾濁的眼睛里，似乎藏著比骨魂丹更深的黑暗。

老郎中笑了，露出沒剩幾顆牙的牙床：“因為你是古爾選中的人。二十年前，我也像你一樣，帶著秘密在黑暗里行走，是他救了我。”他指了指墻上的一幅畫像，畫上是個年輕的黑袍人，肩頭站著一只白骨烏鴉，“那是年輕時的古爾，比你現在還犟。”

林默看著畫像，突然注意到黑袍人的腰間——掛著一枚與塞巴斯蒂安同款的青銅戒指，戒指上的烏鴉紋章猙獰而詭異。

“他也曾是武魂殿的寵兒。”老郎中的聲音低沉下來，“直到他發現教皇用自己的親人為‘爐鼎’煉制骨魂丹，才徹底反出武魂殿。”

教皇？林默的心沉了下去。晶體里的影像只拍到教皇的背影，他一直以為塞巴斯蒂安是主謀，沒想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竟然是武魂殿的最高統治者。

“晶體里的記錄，足夠扳倒教皇嗎？”林默問道。

老郎中搖頭：“不夠。武魂殿的根基太深，沒有絕對的證據，沒人會相信教皇會做這種事。”他從卷軸堆里翻出一張泛黃的紙，“但我們有這個——教皇與星羅帝國公爵的密信，上面有他親手簽名，寫著用‘特殊藥材’交換戰俘的細節。”

林默接過密信，紙張粗糙的質感磨著指尖。信上的字跡與晶體影像中教皇的筆跡完全一致，字里行間的冷酷與殘忍，讓人不寒而栗。

“這些證據，需要交給一個能讓全大陸都相信的人。”老郎中看著林默，“你知道是誰嗎？”

林默的腦海中閃過一個名字——唐三。那個從圣魂村走出去的先天滿魂力魂師，如今是史萊克學院的核心，也是武魂殿的眼中釘。如果由他公布這些證據，或許真的能引起軒然大波。

“全大陸高級魂師學院精英大賽。”林默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決絕，“我要去武魂城，在大賽上把真相公之于眾。”

老郎中的瞳孔微縮：“你瘋了？武魂城是武魂殿的老巢，那里有至少五位封號斗羅，你去了就是送死。”

“只有在那里，才有足夠多的人看到真相。”林默握緊拳頭，“古爾用命換來的證據，不能永遠藏在地下室里。”

老郎中沉默了。他看著林默，仿佛從他身上看到了年輕時的古爾。半晌，他從墻角拖出一個木箱，打開后里面露出一套銀白色的鎧甲，鎧甲上刻著烏鴉的紋路，散發著淡淡的魂力波動。

“這是‘暗影甲’，用暗影鴉的羽毛和玄鐵混合打造，能吸收70%的物理攻擊。”老郎中把鎧甲推到林默面前，“還有這個。”

他又拿出一把短刃，刃身漆黑，刃口泛著幽藍的光：“‘鴉喙’，削鐵如泥，上面淬了百年腐骨鷲的毒素，對魂師的魂力有很強的腐蝕性。”

林默撫摸著冰冷的鎧甲和短刃，突然明白老郎中不僅僅是個聯絡人。這些裝備的工藝，絕非一個貧民窟的藥鋪老板能擁有的。

“你到底是誰？”林默問道。

老郎中的眼神黯淡下來：“一個活了太久的罪人。”他沒有細說，只是將密信和晶體放回木盒，“走吧，趁現在還沒被發現。從后門走，那里有匹快馬，能帶你去武魂城。”

林默拿起木盒和裝備，走到門口時停住腳步：“如果我失敗了呢？”

老郎中的藥杵再次響起，“咚咚”聲在地下室里回蕩：“那就讓墨羽把證據帶回來。總會有人繼續走下去的，就像當年的古爾，像現在的你。”

林默沒有回頭，推開門消失在貧民窟的夜色里。后門果然拴著一匹黑馬，馬鞍上放著一個水囊和幾塊干糧。他翻身躍上馬背，墨羽從暗處飛來，落在他肩頭。

黑馬發出一聲嘶鳴，朝著城外疾馳而去。林默回頭望去，貧民窟的燈火在身后漸漸遠去，老郎中的藥杵聲卻仿佛還在耳邊回響，像一曲為前行者送行的挽歌。

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活著到達武魂城，不知道唐三是否會相信一個來自武魂殿的“叛徒”，更不知道真相公布后，斗羅大陸會掀起怎樣的風暴。

但他知道，自己必須去。

因為那枚黑色晶體里，封存著太多不該被遺忘的名字。因為老郎中的藥杵聲里，藏著對希望的最后一絲堅守。因為他是林默，是那個在圣魂村覺醒了烏鴉武魂，在暗影中一步步走到今天的魂師。

黑馬的蹄聲在官道上響起，像一首急促的進行曲。林默握緊了手中的木盒，指尖的“鴉喙”短刃泛著幽藍的光。

武魂城越來越近了。那里有等待他的封號斗羅，有即將開始的大賽，有隱藏在光明下的罪惡，或許，還有屬于他這只烏鴉的最后一戰。

墨羽突然振翅高飛，在夜空中發出尖銳的啼鳴，仿佛在向命運宣戰。林默抬頭望去，月光刺破云層，照亮了前方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