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日漸恢復，那些洶涌而來的前世記憶碎片，也不再是令人窒息的噩夢，而是如同褪色的畫卷，雖然依舊帶著沉重，卻能被更理智地審視。

午后，陽光正好。武明玥靠在客廳的小沙發上，腿上蓋著一條薄毯。沈渡坐在旁邊的單人沙發里，膝蓋上放著他的筆記本電腦處理郵件，但目光時不時會落在她身上。

武明玥手里捧著一杯熱乎乎的紅棗桂圓茶（沈渡煮的），眼神有些放空，似乎在回憶著什么。良久，她輕輕嘆了口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和困惑：“沈渡…”

“嗯？”沈渡立刻合上筆記本，專注地看向她。

“護國寺…那個小沙彌…”武明玥斟酌著詞句，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溫熱的杯壁，“我記得…后來…我下令…”她有些說不下去，眼中再次浮現痛苦和愧疚。

沈渡的眼神暗了暗，但很快恢復了平靜。他起身，坐到她身邊，很自然地握住她微涼的手，用自己的掌心溫暖她。“都過去了，明玥。”他的聲音沉穩有力，“那不是你的錯。那時的局面…很復雜。”他頓了頓，似乎在回憶那段并不愉快的往事，語氣帶著一種看透世事的淡然，“薛懷義權勢熏天，囂張跋扈。而我只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小沙彌，撞破了不該撞破的秘密。你的旨意…在當時，或許是最快平息事端、避免更大風波的選擇。”他沒有為她的行為開脫，只是平靜地陳述著那個時代殘酷的規則。

武明玥反握住他的手，力道有些大，仿佛想從中汲取力量。“可是…你…”她想起少年那雙絕望的淚眼，心如刀絞。

“我沒有恨你。”沈渡看著她，眼神真摯而深邃，“或者說，恨意很早就消散了。在第一次輪回，重新‘看到’你的時候，就只剩下…想靠近，想守護的本能。”他自嘲地笑了笑，“可能我上輩子欠你的吧。這輩子，還有上上輩子，上上上輩子…都注定要來還債。”

他語氣輕松，甚至帶著點調侃，但武明玥卻聽出了其中深藏的、無法言說的沉重與執著。十世輪回的尋找與等待，每一次相遇都被遺忘的絕望…那需要怎樣刻骨銘心的情感和怎樣堅韌的靈魂才能支撐下來？

淚水再次模糊了視線。不是為了過去，而是為了眼前這個男人。她將頭輕輕靠在他的肩膀上，汲取著他身上令人安心的氣息。“對不起…”她低聲說，“也…謝謝你。謝謝你…一直沒放棄找我。”

沈渡的身體微微一震，隨即，一個溫暖而珍重的吻，輕輕落在她的發頂。“傻瓜，”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找到你，是我每一世唯一的意義。”

房間里再次陷入溫馨的沉默，只有陽光在空氣中緩緩流動。

過了一會兒，武明玥的情緒平復下來。她忽然想起什么，從沈渡肩膀上抬起頭，眼睛亮晶晶地看著他：“對了！為了慶祝朕大病初愈，也為了…嗯…紀念我們重新認識！朕要喝下午茶！要最貴的！有蛋糕的那種！”

沈渡看著她瞬間從感傷切換到吃貨模式的嬌憨模樣，忍不住失笑。這才是他熟悉的、鮮活的武明玥。他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好。想吃什么？Lady M的千層？還是那家需要預約的英式下午茶？”

“都要！”武明玥豪氣干云，“小孩子才做選擇！朕全都要！就當是…朕對當年護國寺…呃…事件的補償！”她理不直氣也壯。

沈渡忍俊不禁：“遵命，我的陛下。”他拿出手機，開始打電話安排。一邊打電話，一邊還不忘調侃她：“護國寺的補償是下午茶？那我這十輩子的辛苦費，陛下打算用什么還？嗯？”

武明玥臉一紅，抓起沙發上的抱枕砸向他：“沈渡！你少得寸進尺！”

一時間，小小的公寓里充滿了輕松的笑鬧聲。前世的陰霾，在溫暖的午后陽光和甜美的蛋糕香氣中，似乎也被悄然驅散了一些。那些沉重的記憶碎片，或許無法抹去，但至少，他們擁有了共同面對、并用新的甜蜜去覆蓋它的勇氣和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