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丹南春雨
石板路被潤得發亮時,阿惠正蹲在藥鋪后巷翻曬陳皮。檐角垂落的雨絲細得像蠶絲,落在她挽起的袖口上,洇出一小片深色。
巷口傳來賣花阿婆的聲音,竹籃里的茉莉花兒沾著雨珠,白得像浸在水里的玉。阿惠起身時膝蓋發響,這才想起昨夜守著爐熬藥膏子到了后半夜,她忙到天快亮時,才合上眼。
“陳阿婆早。”她用繩子邊捆扎著薄荷草邊說:“這雨怕是要下到晌午。”
阿婆笑出滿臉皺紋,?了?手中的竹籃:“丹南山里的春雨哪有準頭?去年這時節,我在渡口賣花,雨點子大得能砸疼人,轉臉就出太陽,虹彩架在船桅上,景色真美呀!”
阿惠望著巷外的雨幕,藥鋪前的青石板路上,穿藍布衫的書生正踮著腳收幌子,雨絲斜斜掠過他垂落的發梢,倒比他案頭的水墨畫更添幾分濕意。她忽然想起三年前,也是這樣的雨天,那個背著藥簍的身影,就是踏著這巷口的積水進來的,斗笠上淌下的水,打濕了他半舊的長衫,懷里卻緊緊護著一株帶雨的黃芹草兒……!
“這藥能救急。”他說話的時候,總是抖動著睫毛上還掛著的雨珠。
如今藥鋪柜臺后小格里,還鎖著他留下的那只青瓷藥碾,紋路里積著經年的藥香。阿惠偶爾會拿出來摩挲,冰涼的瓷面總讓她想起那個雨天,他轉身時斗笠邊緣滴落的水,在青石板上敲出的輕響,像此刻檐角的雨聲。
雨漸漸密起來,打在藥鋪的布幡上沙沙作響。阿惠把曬好的陳皮收進陶罐,聽見前堂的銅鈴叮當作響。她擦了擦手上的潮氣,掀簾時看見穿蓑衣的船家,站在柜臺前,竹篙斜倚在門框上,水珠順著竹節往下淌。
“給船上的娃抓副退燒藥。”船家嗓門洪亮,震得梁上的雨珠都落了幾滴,“這鬼天氣,昨兒還熱得穿單衣,今早就涼得刺骨。”
阿惠麻利地稱藥,油紙包在她手里折出整齊的棱。窗外的雨霧里,賣花阿婆的竹籃已經移到了渡口,茉莉花的香氣混著雨氣飄進來,淡得像人們對春雨的感嘆
船家揣好藥包要走時,忽然回頭指了指河面:“今早開船時,看見下游漂著些桃花瓣,怕是上游的桃林謝了。”
阿惠往窗外望,雨幕中的河面泛著細碎的光,像撒了一把碎銀。她想起后山的桃林,去年這個時候,他曾牽著她的手穿過落英繽紛的林子,說等收了新茶,就帶她去看丹南山里最有名的雨。
“那時的雨會落在茶尖上,”他說這話時,指尖劃過她的發鬢,美如風吹芙蓉!
銅鈴又響了,這次是個穿綠裙的姑娘,鬢邊別著朵帶雨的山茶。阿惠低頭稱藥時,聽見姑娘嘰嘰喳喳地說,渡口新來了個畫舫,艙里掛著水墨山水,畫的正是丹南春雨。
“聽說畫舫主人是個年輕美男子,姑娘的聲音帶著雀躍,“畫里的石板路上,還有個蹲在巷口翻陳皮的姑娘呢。”
阿惠的手抖了一下,戥子上的藥粉灑了些在柜面上。她望著窗外連綿的雨,忽然覺得這雨怕是要下到心里去了。檐角的水珠還在滴答,打在青石板上,敲出一串清越的響,像誰在輕聲念著一個名字。
雨霧深處,畫舫的窗欞下,有人正提筆蘸墨。宣紙上的雨絲漸漸成形,巷口那個蹲坐的身影,袖口沾著的雨痕,竟與記憶里的模樣分毫不差。
二、丹南夏雨
蟬鳴被悶在厚厚的云層里,像浸了水的棉絮,嗡嗡地透著股喘不上氣的黏。丹江河里的水是暗綠色的,河風卷著水草腥氣撲上岸,帶著點雨前特有的涼,卻壓不住石板路上蒸騰的暑氣。
李老頭把竹椅往老槐樹下挪了挪,煙袋鍋里的火星明明滅滅。對岸的蘆葦蕩低伏著,穗子垂得快要貼水面,像被誰按著頭不敢起來。“要來了。”他吐出個煙圈,看那圈白霧沒飄多遠就散了,被風揉成了濕乎乎的氣。
最先來的不是雨,是風。河面上突然翻起碎銀似的光,一道一道往岸邊趕,像有誰在水里撒了把亮片。接著蘆葦蕩“嘩”地掀起綠浪,從東頭滾到西頭,驚得水鳥撲棱棱飛起來,翅膀帶起的水珠還沒落地,天就暗了。
豆大的雨點砸在河面,先敲出一個個圓暈,密密麻麻的,像誰用針尖在綠綢緞上扎了無數個眼。然后石板路開始冒白煙,剛擺出來的西瓜攤來不及收,紅瓤上濺了泥點,倒比原先更惹眼。李老頭把煙袋別在腰上,扯過墻角的塑料布往竹椅上蓋,手指剛碰到布面,雨就傾盆而下。
雨聲里什么都聽不見了。丹江河像是突然活了,浪頭拍著岸邊發出聲響。對岸的樹成了模糊的影子,被雨簾泡得發漲。有小孩舉著荷葉跑過,笑聲混在雨里!
李老頭蹲在屋檐下,看雨絲斜斜地織成網,把天和水縫在了一起。石板路的水往河里淌,匯成細小的溪流,帶著泥沙和落葉,急急忙忙地要回到大水里去。不知過了多久,雨勢弱了些,風里有了清冽的涼意,他摸出煙袋要點著時,就看見天邊裂開道縫,金燦燦的光漏下來,照在河面上!
蘆葦蕩又直起了腰,穗子上掛著水珠,亮晶晶的。有魚躍出水面,銀白的身子在光里一閃,又落下去,濺起的水花被風一吹,成了細小的彩虹。李老頭深吸一口氣,煙袋鍋在掌心磕了磕,“這雨,解氣。”
三、丹南秋雨
深秋的一天早上,陳老栓將手中的煙袋,在門檻上磕了三下,最后一點火星落在濕泥地上,滋地滅了。雨是后半夜來的,他聽著瓦檐上的聲響變了調——從零星的“滴答”,成了綿密的“沙沙”,就知道這雨得纏上一整天。
他披著蓑衣往河邊走,腳下的石板路滑得很,青苔在雨里綠得發賊。丹江河的水漲了些,漫過了河灣那片卵石灘,平日里被孩子們磨得發亮的圓石頭,此刻只露個頂,像誰撒了一把黑棋子在水里。
“栓叔,網收不收?”河對岸的張明撐著竹筏子喊,聲音被雨絲割得有點碎。竹筏上晾著半干的漁網,雨打在上面,濺起細小的白花花。
“不收,”陳老栓扯著嗓子應,“這雨里的魚,精著呢,網不住。”
張明笑了,調轉筏頭往回劃。竹篙插進水里,攪起一圈圈渾黃,混著從山上沖下來的腐葉,慢慢散開。陳老栓蹲在岸邊,看著水面上的雨珠——它們砸下去,就成了一個個小坑,剛要復原,又被新的雨珠砸破,像一群永遠長不大的水泡,急著冒頭,又急著碎掉。
他想起年輕時,也是這樣一個雨天,他和媳婦在山坳里摘野棗。那時候的野棗比現在紅得艷,雨打在上面,紅水順著指尖往下淌,媳婦的指甲縫里全是紅的,笑起來,牙白得晃眼。“這雨好,”她邊踮腳夠最高的那枝邊對陳老栓說:“下透了,明年的玉米能長到齊腰深。”
如今那片野棗林還在,就在岸邊的坡上。陳老栓瞇著眼看過去,雨霧里,枝頭紅得沉甸甸的,倒真像媳婦當年說的,是老天爺撒了把紅珠子在上面。
雨到晌午時密了些,風也起來了,卷著雨絲往脖子里鉆。陳老栓往回走,路過山坳里的曬谷場,看見王寡婦正把曬著的草藥往竹筐里收。她的藍布頭巾被雨打濕了,貼在額頭上,露出幾縷白頭發。
“我幫你。”陳老栓走過去,伸手抓過一把艾草。草藥被雨潤過,香得更濃,混著泥土味往鼻子里鉆。
“謝啦栓叔,”王寡婦直起腰,捶了捶背,“這雨再下,草藥就爛在地里了。”
“爛不了,”陳老栓把艾草塞進筐里,“這雨是養山的,地里的東西,經得住。”
王寡婦笑了,眼角的皺紋里盛著雨珠:“你總是說些寬心話。”
他沒接話。其實他知道,去年的玉米就沒長到齊腰深,今年的豆子也稀稀拉拉。但這雨落在身上,軟乎乎的,像媳婦當年用溫水給他擦背的手,讓他覺得,再難的日子,也能泡得軟和些。
傍晚雨歇的時候,陳老栓又去了河邊。云縫里漏下點光,把山尖染成金的,丹江的水面亮起來,像鋪了層碎鏡子。遠處的木橋露了全貌,橋樁上的青苔綠得發亮,有幾只白鷺站在上面,縮著脖子梳理羽毛。
張明的竹筏子停在岸邊,漁網晾在石頭上,滴滴答答往下淌水。陳老栓摸出煙袋,剛要點,看見水面上漂過來一片野菊,黃燦燦的,被雨洗得干干凈凈。他想起媳婦的墳頭,也該長滿這花了。
煙袋終究沒點。他坐在石頭上,聽著遠處的牛鈴響,一下,又一下,從山路上蕩下來,落在水面上,跟著那片野菊,慢慢漂向河的盡頭。
這雨,是真的把日子泡軟了。軟得像他手里的煙袋桿,磨了幾十年,包漿里全是溫吞的光。
四、丹南冬雨
初冬早上,黃毛勝是被檐角的響動驚醒的。不是秋雨那種綿密的沙沙聲,倒像是誰把碎玻璃撒在瓦上,脆生生地跳。他披衣坐起,窗紙上映著層灰蒙蒙的亮,比往日的晨光沉些。
推開門時,寒氣順著褲腳往上鉆。雨還在下,卻不是往日的雨了——豆大的雨珠里裹著細碎的白,砸在蓑衣上,先是濕痕,轉眼就結了層薄冰。河對岸的山尖沒了往日的青黛,被一層白蒙著,像灶上沒蒸透的饅頭,軟塌塌地沉在云里。
“這天,真邪性!”他往手上哈了口氣,搓著皴裂的指關節。丹江河里的水比昨日又漲了些,浪頭拍著岸邊的卵石,濺起的水花落在石上,瞬間凝成細小的冰碴,像撒了把碎鹽。
河灣里的蘆葦早沒了往日的精神,毛穗子被雪雨打得沉甸甸地垂著,葉尖裹著層冰殼,風一吹,發出細碎的咯吱聲。黃毛勝記得春里來這兒割葦子,蘆葦叢里藏著野兔子,驚起來時能撞得他一個趔趄。現在倒好,連只麻雀都不見,只有雪雨在半空織著網,把天地都罩得悶悶的。
他往村頭走,想看看梁寡婦的柴棚。昨兒她還說,那棚里晾曬的熟紅薯干,已經幾日了,可能還沒有收!沒走多遠,就見雪雨里有個佝僂的身影,藍布頭巾上落了層白,像頂著團棉花。
“梁寡婦,你咋不戴個斗笠?”黃毛勝喊了一聲,聲音在濕冷的空氣里散得快。
梁寡婦回過頭,臉上沾著雨珠,凍得發紅:“斗笠擋不住這雪子,還不如快點收完。”她兩手捧著紅薯干、紅薯干上裹著薄冰,看著倒比往日更暗紅些,干了些!
黃毛勝上去搭手,手指觸到紅薯干時,涼得像攥著塊冰。“這鬼天氣,”他嘟囔著,“前兒還穿單褂,今兒就凍得骨頭疼。”
“丹南山里的天,說翻臉就翻臉。”梁寡婦把紅薯干往竹筐里裝著,“我那口子在時,遇見過三月下雪,說是‘桃花雪’,能凍死地里的蟲兒!”
黃毛勝沒接話。他想起自己媳婦,也是個怕凍的,一到冷天就揣著個銅手爐,焐得通紅的手剝花生給他吃。那時候的冬天來得緩,雪是雪,雨是雨,不像現在,雪夾著雨,又冷又潮,硬是鉆進骨頭縫里!
草棚里晾曬的紅薯干,收得差不多時,雪雨忽然大了些。抬頭看,天上的云像是被誰揉碎了,又摻了把沙,密密麻麻地往下落。遠處的丹江河快要看不清了,村頭的柳樹枝冰越結越厚,像裹了層玉,在灰蒙的天光里泛著冷光。
往回走時,黃毛勝看見河面上漂著個東西,白花花的。走近了才看清,是只凍死的野鴨子,羽毛被雪雨打濕,貼在身上,順著水流慢慢往下淌。他想起春里這鴨子在水面上鳧水,翅膀一拍能驚起一串水花,現在卻直挺挺的,像片被凍硬的紅薯!
“撿起來拿回家了吧,加些蘿卜白菜燉鍋肉湯,一家人暖暖身子!”梁寡婦在身后說。
黃毛勝沒動。他看著那野鴨子漂遠,漸漸被雪雨和水霧吞沒。岸邊的柿子樹枝頭上,紅柿子還掛著,只是裹了層冰,看著倒比往日更艷,像誰把血珠凍在了枝頭。
回到屋時,他摸出那只銅手爐,往里面塞了把碎炭。手爐慢慢熱起來,暖著掌心的老繭。窗外的雪雨還在下,瓦檐上的冰棱越結越長,偶爾掉下來一塊,砸在地上,碎成一片冷光。
黃毛勝對著手爐哈了口氣,白霧在眼前散開。他想,這雪雨雖冷,卻比秋雨實在——秋雨是泡軟日子的,這雪雨,是把日子凍得結實,像地里的種子,憋著勁,等待著開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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