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停后的清晨,畫室的玻璃窗上結著層薄冰。
蘇悅用指尖在冰面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心,看著它在呼吸的熱氣里慢慢融化,像極了她此刻的心情。
桌上的國際兒童文學獎獎杯還蒙著層防塵布,那天從授獎儀式回來后,她就再沒碰過。
林曉昨天帶來消息,說林宇軒把那件茶園晨霧襯衫送去了干洗店,卻沒穿一次。
“他就是被豬油蒙了心!”林曉把熱可可重重放在桌上,“那些證據一看就是偽造的,他怎么就信了?”
蘇悅沒說話,只是翻開速寫本。
最新的一頁畫著兩只背對著的刺猬,身上的尖刺扎進對方的影子里。
這是她昨晚畫的,取名叫《靠近》。
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是國際出版社的視頻會議邀請。
編輯笑著祝賀她的作品登上《紐約時報》書評版,鏡頭掃過辦公室的書架時,蘇悅突然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林宇軒的二叔正和出版社社長相談甚歡。
她的指尖猛地收緊,原來二叔不僅在國內散布謠言,還在國際上阻撓她的發展。
可林宇軒呢?
他知道嗎?
還是……默許了這一切?
會議結束后,蘇悅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林曉在身后喊她,她只揮了揮手。她必須找到林宇軒,必須問清楚。
林氏大廈的旋轉門把寒風卷進大堂,蘇悅站在前臺時,指尖還在發抖。
“我找林宇軒。”前臺小姐的眼神帶著同情:“林總正在開董事會,他說……不見任何人。”
“我是蘇悅。”她固執地站在原地,“你告訴他,我只說五分鐘。”
十分鐘后,趙陽匆匆跑下來,臉色為難:“蘇小姐,林總真的沒空。董事會正在投票表決是否終止與你的所有合作,他……”
“他連五分鐘都不肯給我?”蘇悅的聲音陡然拔高,引得周圍的人紛紛側目。
她看著電梯口緊閉的金屬門,突然覺得那扇門像道無法逾越的鴻溝,把她和林宇軒徹底隔在了兩個世界。
趙陽塞給她個信封:“這是林總讓我交給你的,說是……你落在他辦公室的東西。”
信封里裝著那枚藍寶石戒指,還有張紙條,字跡潦草得像是在發抖:“暫時別聯系了,對我們都好。”
蘇悅捏著那張紙條,指腹的溫度幾乎要把紙點燃。
暫時別聯系?他以為這是過家家嗎?
那些一起熬過的夜,一起面對的風雨,一起許下的約定,就這么輕飄飄地被“暫時”兩個字抹去了?
她蹲在大廈門口的雪地里,看著戒指在陽光下折射出冰冷的光。
路過的行人投來好奇的目光,有人舉著手機偷拍,閃光燈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蘇小姐,您沒事吧?”保安遞來條毛毯,“林總其實一直在辦公室看著您,剛才還讓我給您送傘。”
蘇悅猛地抬頭,看向林氏大廈頂層的落地窗。
那里有個模糊的身影,正背對著她站在窗前,肩膀的線條繃得像根即將斷裂的弦。
是他嗎?他在看嗎?那為什么不肯見她?
她突然想起授獎儀式上自己說的那句“只是工作伙伴”,當時只覺得委屈,現在才明白,傷人的話一旦說出口,就像潑出去的水,連自己都會被濺濕。
回到畫室時,夕陽正把天空染成橘紅色。
張教授坐在畫案前,手里拿著份文件:“這是警方剛送來的,李明的手機恢復了部分數據,里面有他和劉婷的聊天記錄,提到‘用變聲器處理蘇悅的錄音’。”
蘇悅的心臟猛地一跳,搶過文件逐字逐句地看。當看到“變聲器參數設置”“截取蘇悅采訪片段拼接”時,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
“可是……”她的聲音帶著哭腔,“為什么不早點找到?為什么現在才……”
“因為有人在壓著。”張教授嘆了口氣,“林宇軒的二叔動用了關系,讓警方延遲公布證據。
他就是想趁這個機會,把林宇軒從總裁的位置上拉下來。”蘇悅看著文件上的證據,突然覺得無比疲憊。
原來這場誤會背后,藏著這么多的陰謀和算計。
她和林宇軒就像棋盤上的棋子,被別人玩弄于股掌之間。
“宇軒他……知道嗎?”
“趙陽應該已經告訴他了。”張教授拍了拍她的肩膀,“但他現在處境很難,董事會被二叔把持,稍有不慎就會萬劫不復。”
蘇悅把臉埋進膝蓋里,肩膀劇烈地顫抖。
她不怪林宇軒懷疑她,只怪自己太弱小,保護不了他,也保護不了他們的愛情。
深夜的畫室里,蘇悅重新拿起畫筆。
她在《靠近》那頁畫了道陽光,把兩只刺猬的影子連在一起。
然后她打開手機,給林宇軒發了條消息:“我等你,多久都等。”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仿佛看到頂層落地窗的身影動了動。
也許他正在掙扎,也許他正在等待時機,也許……
他還像她相信他那樣,相信著她。
窗外的月光透過薄冰照進來,在畫紙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蘇悅知道,委屈和痛苦都只是暫時的,只要她還握著畫筆,只要心里的那點光不滅,總有一天能等到冰雪消融的時刻。
而此刻的林宇軒,正把額頭抵在冰冷的落地窗上。
手機屏幕亮著,蘇悅的消息像顆投入冰湖的石子,在他心里漾開圈圈漣漪。
趙陽剛送來李明的完整通話記錄,里面清晰地記錄著劉婷購買變聲器的時間和型號。
真相已經浮出水面,可他卻不知道該如何面對蘇悅。
那些脫口而出的傷人話語,那些刻意保持的冷漠距離,像根根刺扎在心頭,拔出來會流血,不拔出來會化膿。
他打開加密相冊,里面全是蘇悅的照片——在茶園寫生的她,在福利院教孩子畫畫的她,在玻璃花房里笑靨如花的她。
最后一張是他偷拍的,她趴在畫案上睡著了,嘴角還沾著點顏料,像只偷喝了墨水的小貓。
林宇軒的指尖在照片上輕輕摩挲,眼淚終于無聲地滑落。
畫室的時鐘指向凌晨一點,蘇悅還在對著那幅《靠近》發呆。
月光透過薄冰照在畫紙上,兩只刺猬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像兩道無法交匯的河流。
“還沒睡啊?”林曉端著杯熱牛奶走進來,看到蘇悅通紅的眼睛,心疼得不行,“你都對著這幅畫看了三個小時了,眼睛都快要看瞎了。”
蘇悅沒有說話,只是輕輕撫摸著畫中那道連接影子的陽光,指尖冰涼。
“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林曉在她身邊坐下,把熱牛奶塞進她手里,“但你也別胡思亂想。林宇軒那個人,我還是有點了解的,他不是那種輕易相信謠言的人。”蘇悅的睫毛顫了顫,聲音帶著濃濃的鼻音:“可他都不肯見我,還把戒指還給我了。”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林曉急忙說,“你想啊,他公司現在那么多事,董事會又在逼他,他二叔還在旁邊煽風點火,他肯定是壓力太大了,才會一時糊涂。”她頓了頓,拿起桌上的手機,翻出一張照片:“你看,這是我昨天在林氏大廈附近拍的,林宇軒的車一直停在那里,我猜他肯定是想來看你,又不知道該怎么面對你。”
蘇悅看著照片里那輛熟悉的黑色轎車,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
是啊,林宇軒不是那種絕情的人,他一定是有苦衷的。
“而且啊,”林曉繼續說,“趙陽偷偷告訴我,林宇軒這幾天一直在查李明和劉婷的事,還把他們偽造證據的材料都收集起來了。
他肯定是想等事情查清楚了,再給你一個交代。”
蘇悅的眼睛亮了亮:“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林曉拍著胸脯保證,“趙陽跟了林宇軒那么多年,他的話肯定靠譜。再說了,你想想你們以前那么多困難都一起扛過來了,這次怎么可能輕易被打倒?”
蘇悅低頭看著手里的熱牛奶,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
是啊,他們一起面對過沈婉清的反對,一起應對過劉婷的刁難,一起在無數個深夜里互相鼓勵,怎么能因為這點誤會就放棄呢?
“也許……你說得對。”蘇悅的聲音輕輕的,卻帶著一絲松動,“他可能真的是因為公司的事情心情不好,才會對我那么冷淡。”
“就是嘛!”林曉見她聽進去了,高興得不行,“你就別瞎想了,好好畫畫,等林宇軒把事情處理完了,肯定會來找你的。到時候啊,他肯定會給你賠禮道歉,說不定還會給你個大大的驚喜呢!”
蘇悅忍不住笑了起來,眼角的淚水卻跟著滑落:“你啊,就知道安慰我。”
“我這不是安慰你,是事實!”林曉也笑了,幫她擦去眼淚,“好了,別再想了,趕緊喝完牛奶睡覺吧。明天還要去福利院給孩子們畫畫呢,可不能頂著兩個熊貓眼去。”
蘇悅點點頭,把熱牛奶一飲而盡。
溫暖的液體順著喉嚨流進胃里,也仿佛流進了心里,驅散了些許寒意。
她重新看向那幅《靠近》,突然覺得畫中的陽光似乎更明亮了些。
也許,只要她再堅持一下,只要她再相信他一次,那兩只刺猬就一定能找到彼此靠近的方式。
“謝謝你,曉曉。”蘇悅看著林曉,眼里充滿了感激,“有你在,真好。”
“跟我還客氣什么!”林曉拍了拍她的肩膀,“我們可是最好的朋友,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放心吧,不管發生什么,我都會站在你這邊的。”
夜深了,畫室里的燈還亮著。
蘇悅把那幅《靠近》小心翼翼地收進畫筒里,然后拿出新的畫紙,開始畫一幅新的畫。
畫紙上,兩只刺猬慢慢轉過身,朝著彼此的方向靠近。
陽光透過樹葉灑在它們身上,溫暖而明亮。
她相信,只要心里的那點光不滅,總有一天,她和林宇軒也能像畫中的刺猬一樣,跨越所有的阻礙,重新走到一起。
而此刻的林宇軒,正坐在辦公室里,看著蘇悅發來的那條“我等你,多久都等”的消息,心里五味雜陳。
他拿起手機,想給她回條消息,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最終,他只是在心里默默說:“蘇悅,等我,我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窗外的月光皎潔而明亮,仿佛在為這對有情人默默祈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