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墻角堆著半筐廢丹，灰撲撲的丸子上布滿霉斑，是藥園每月清理丹房時丟棄的“黃芽丸”。這類丹藥本是煉氣初期修士用的基礎丹，只因煉廢時混入了鉛汞雜質，吃了輕則傷脈，重則暴斃，向來被當作垃圾傾倒。

但此刻在林天眼中，這筐廢丹卻泛著異樣的光澤。

他指尖捻起一枚黃芽丸，霉斑下隱隱透出暗金色的紋路。《青元訣》運轉時，木靈力如細針般刺入丹丸，能清晰感知到內里尚未完全潰散的藥力，只是被層層駁雜的濁氣包裹。

“若能剔除雜質……”林天看向懷中的葫蘆，前日吸收尸蟲邪氣后，葫蘆壁上的微光總在夜間輕顫，仿佛在渴求更多能量。

他將廢丹倒入陶罐，又從井中打來冷水，以《青元訣》催動木靈力浸透丹丸。半個時辰后，罐底沉淀出一層黑如墨的淤泥——那是被靈力逼出的鉛汞雜質。而剩下的藥渣竟凝結成一顆顆土黃色的小丸，形似糞球，表面卻泛著溫潤的光澤。

“成了！”林天拿起一顆，入手微沉，內里的靈力純凈得驚人。這便是他以古法提煉出的“無垢靈丹”，雖不及正品黃芽丸霸道，卻勝在毫無雜質，最適合根基受損者溫補。

只是這土黃色的模樣太過粗鄙，他忍不住笑了笑：“倒像顆糞球，不如就叫‘糞丹’吧。”

想要查清陰傀門的底細，沒有靈石寸步難行。這筐廢丹提煉出三十余顆糞丹，若能換些靈石，正好能買些探測陣法的符箓。可藥園里耳目眾多，直接售賣無異于自曝其短。

“得找個可靠的人去黑市銷贓。”林天腦中閃過一個人影——雜役房的滿堂。那小子手腳麻利，最會鉆營，常幫人跑腿倒騰些禁品，對城外的黑市門清。

暮色降臨時，滿堂揣著個破布包，蹲在城南貧民窟的垃圾堆旁。他臉上抹了鍋灰，破棉襖上打滿補丁，活脫脫一個討飯花子。布包里的糞丹被油紙層層裹住，隔著布都能聞到股土腥氣。

“點子靠譜嗎？”滿堂搓著凍紅的手，壓低聲音問身后的林天。后者扮成挑糞工，糞桶就放在不遠處，刺鼻的氣味正好掩去丹藥的靈氣。

“陰傀門在藥園勢力不小，黑市交易最忌張揚。”林天望著巷口搖曳的燈籠，“記住，只說這是鄉下土郎中煉的‘壯骨丹’，出價低于三靈石就不賣。”

黑市藏在一家破敗的屠宰坊后院，掛著“收舊皮”的幌子。穿黑衫的守衛搜過身，將滿堂引到地窖里。地窖里彌漫著血腥與霉味，十幾個黑影坐在木桌旁，交易的都是些見不得光的物件——禁術秘籍、帶毒的法器、甚至還有修士的內丹。

“要賣什么？”一個獨眼漢子敲著桌面，他袖口繡著半截蛇紋，正是陰傀門的暗記。

滿堂解開布包，露出那幾顆土黃色的糞丹：“鄉下郎中煉的壯骨丹，能補元氣。”

獨眼漢拿起一顆掂量著，眉頭皺成疙瘩：“這模樣倒像糞球，別是拿泥巴糊弄事吧？”

“絕對是好東西！”滿堂學著林天教的話，“您看這光澤，內里肯定有真材實料。”

旁邊突然傳來冷笑：“是不是好東西，驗驗便知。”

一個穿灰袍的老者走過來，指尖夾著張黃符，符上畫著三足鼎的圖案。滿堂心里咯噔一下，這是“藥鼎顯形符”，能讓丹藥的靈氣在符上顯形，品質高低立見分曉。

老者屈指一彈，符箓憑空懸在糞丹上方，驟然燃起青火。按常理，若丹藥有靈，符上會浮現藥鼎虛影，靈氣越純，鼎紋越清晰。

滿堂的冷汗瞬間下來了，若真顯形，這“糞丹”的底細豈不是要暴露？

就在此時，藏在糞桶夾層里的葫蘆忽然輕輕一顫。林天隔著門板感應到，一股柔和的吸力從葫蘆中透出，順著布包的縫隙鉆入，竟將糞丹散出的靈氣悄然斂去。

青火燃盡，黃符上毫無動靜，連半點藥鼎的影子都沒有。

“呵，果然是泥巴丸子。”獨眼漢嗤笑一聲，將糞丹丟回布包，“最多給你一靈石，不賣滾蛋。”

老者卻盯著符紙，眉頭緊鎖：“不對……這符紙的靈力像是被什么東西吸走了。”他忽然看向滿堂，“你這丹藥從哪來的？”

“真、真是鄉下收的……”滿堂嚇得腿肚子打轉，手不自覺地摸向腰間——那里藏著林天給的信號符。

“搜他身！”獨眼漢厲喝一聲。

兩個黑衫護衛立刻撲上來按住滿堂，就在此時，地窖外突然傳來喧嘩：“官差查抄！都不許動！”

原來是林天見勢不妙，點燃了早就準備好的煙幕彈，又模仿官差喊了一嗓子。黑市的人最忌官府，地窖里頓時亂作一團，護衛們也顧不上滿堂，紛紛往暗道鉆。

滿堂趁機抓起布包，連滾帶爬地沖出地窖，與巷口的林天匯合。兩人混在逃難的人群里跑出貧民窟，直到拐進三條街外的死胡同，才敢癱坐在地上喘氣。

“嚇死老子了！”滿堂掏出懷里的布包，里面躺著三枚瑩潤的靈石，“那獨眼漢最后還是給了三靈石，罵罵咧咧說買回去喂狗。”

林天接過靈石，指尖傳來冰涼的觸感。他摸出葫蘆，只見葫蘆壁上的修復度已從0.6%漲到0.7%，下方還多了行小字：「新增能力：斂息（每日可啟用三刻鐘）」。

原來方才是葫蘆自動發動了斂息之力，才讓藥鼎顯形符失效。

“這葫蘆……竟能隱匿靈氣？”林天心中掀起驚濤駭浪。有了這能力，日后再遇到陰傀門的探查，便能多幾分勝算。

滿堂數著靈石，忽然壓低聲音：“林哥，那獨眼漢袖口的蛇紋，我前幾日在韓醫師的藥箱角見過一模一樣的。”

林天瞳孔驟縮。韓術果然與陰傀門的黑市有關聯，他們收購這些丹藥，莫非是為了煉制某種邪術？

夜色漸深，兩人分道揚鑣。林天握著那三枚靈石，只覺得掌心發燙。這糞丹黑市背后，定然藏著更大的陰謀，而他提煉的“糞丹”，竟陰差陽錯地成了揭開陰謀的鑰匙。

柴房的月光里，葫蘆靜靜躺在桌上，表面的微光忽明忽暗，仿佛在訴說著某個被遺忘的秘密。林天知道，從踏入這黑市開始，他與陰傀門之間，便再無退路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