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默的手指在鍵盤上敲擊著，窗外的雨聲與鍵盤聲交織成深夜的樂章。他的公寓里只有電腦屏幕發出的藍光，照亮了他疲憊卻專注的臉龐。已經凌晨三點，但他毫無睡意——故事正進行到關鍵處。

“謝臨站在懸崖邊緣，狂風撕扯著他的衣襟。他知道，只要再往前一步，就能結束這一切痛苦。但他不會跳——永遠不會。因為謝臨不是那種會逃避的人，即使整個世界都與他為敵。“

程默停下來，揉了揉太陽穴。謝臨是他筆下最成功的角色，一個無所畏懼的冒險家，一個他永遠無法成為的人。在現實中，程默是個連超市退貨都要猶豫半天的人；而在小說《影中人》里，謝臨正獨自對抗整個腐敗的政府系統。

“你總是這樣，把我塑造成你永遠無法成為的樣子。“一個聲音突然在房間里響起。

程默的手指僵在鍵盤上方。那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熟悉得令人毛骨悚然——就像他想象中謝臨的聲音。

“誰？“程默猛地轉身，椅子發出刺耳的摩擦聲。

黑暗中，一個高大的身影站在書架旁。當那人走到電腦屏幕的光線范圍內時，程默的呼吸停滯了——那是謝臨，分毫不差，從他濃密的眉毛到下巴那道淺淺的疤痕，完全是他描寫的樣子。

“這不可能...“程默的聲音顫抖著，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椅子扶手。

謝臨——如果這真的是謝臨——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對你來說當然不可能。你只會在紙上創造冒險，卻從不敢真正活一次。“

程默的大腦飛速運轉。他一定是太累了，產生了幻覺。或者這是某種睡眠剝奪導致的清醒夢。他閉上眼睛，默數到三，再睜開——

謝臨依然站在那里，現在他走到了書桌前，俯視著程默。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線下閃爍著危險的光芒。

“你以為閉上眼睛就能讓我消失？“謝臨嗤笑一聲，“就像你總是逃避現實一樣？“

程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你怎么會在這里？““你創造了我，“謝臨的手指劃過電腦屏幕，“每一個字，每一個選擇，每一次冒險。你給了我生命，卻又把我困在紙頁之間。“

程默注意到謝臨的手——他曾在小說中詳細描寫過那雙手，指節分明，右手小指有一道舊傷疤，那是謝臨十五歲時為救妹妹留下的。現在那傷疤就在眼前，真實得令人窒息。

“這不合邏輯，“程默努力保持理性，“虛構角色不可能變成真人。“

謝臨突然大笑起來，笑聲中帶著一絲瘋狂：“邏輯？你把我寫成一個能徒手打倒五個持槍歹徒的角色時，怎么不考慮邏輯？“他俯身，雙手撐在書桌上，臉貼近程默，“現在，讓我們談談我的故事走向問題。“

程默本能地向后縮去，但椅子已經抵到墻邊。他能聞到謝臨身上淡淡的火藥味和皮革氣息——這些細節他從未在小說中描寫過，但現在卻無比真實。

“什么...什么問題？“程默問道，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小。

謝臨直起身，開始在狹小的房間里踱步：“你打算讓我在下一章被捕，然后經歷三個月的折磨，最后才安排我逃脫？“他停下腳步，眼神銳利，“這太拖沓了。“

程默驚訝地眨眨眼：“你怎么知道我的大綱？我還沒寫到那里...“

“因為我就是你筆下的人物，“謝臨不耐煩地說，“我知道你為我安排的一切。就像我知道你每天凌晨三點才睡，冰箱里除了啤酒什么都沒有，還有你書桌右邊抽屜里放著抗焦慮藥物。“

程默感到一陣眩暈。這些細節太過私密，不可能出現在小說中。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個抽屜，又迅速移開視線。

“聽著，“程默試圖找回一些掌控感，“無論你是什么...幻覺也好，夢也好，你不能對我的創作指手畫腳。《影中人》是我的小說，我有權決定故事走向。“

謝臨的表情陰沉下來：“是嗎？那為什么每次寫到關鍵情節，你都會猶豫不決？為什么每次我快要接近真相時，你就會寫些無關緊要的支線劇情？“他逼近程默，“你在害怕，程默。害怕讓故事真正精彩起來。“

程默感到一陣刺痛——謝臨的話正中要害。過去三個月，他確實在刻意拖延小說的關鍵轉折點，用各種方式回避謝臨與幕后黑手的最終對決。“現實已經夠糟糕了，“程默低聲說，更像是在對自己說話，“我只是想寫一個...有希望的故事。“

謝臨的表情突然變得復雜，憤怒中夾雜著一絲難以察覺的同情：“但你給我的不是希望，是枷鎖。你讓我不斷戰斗，卻從不讓我獲勝。就像你自己的生活——永遠在準備，永遠不敢真正嘗試。“

窗外的雨聲忽然變大，一道閃電劃過夜空，照亮了謝臨棱角分明的側臉。在那一瞬間的光亮中，程默看到了自己永遠無法成為的一切：勇氣、決心、無畏。

“你想要什么？“程默終于問道。

謝臨走到窗前，背對著程默：“我想要你認真對待自己的創作。如果你決定讓我戰斗，就讓我真正戰斗。如果你給我設置障礙，就讓我真正克服它們。“他轉過身，“或者，放我自由。“

“自由？“程默皺眉，“什么意思？“

“刪除文檔。結束這個故事。“謝臨的聲音異常平靜，“比起半死不活地存在，我寧愿從未存在過。“

程默感到一陣莫名的心痛。謝臨的話讓他想起自己放棄繪畫時的感受——十八歲那年，因為一次失敗的畫展，他把所有畫具鎖進了儲物間，從此再沒碰過畫筆。

“我不能...“程默搖頭，“《影中人》已經簽了出版合同，下個月就要交稿。“

謝臨冷笑：“又是借口。你總是這樣，用責任捆綁自己，然后抱怨沒有自由。“他走到電腦前，手指懸在鍵盤上方，“不如我們現在就寫結局？“

“等等！“程默跳起來，卻不敢靠近那個散發著危險氣息的身影，“你不能就這樣——“

“為什么不能？“謝臨轉頭看他，眼中閃爍著挑釁的光芒，“你不是上帝嗎？創造者？那么告訴我，程大作家，為什么我不能決定自己的命運？“

程默啞口無言。在某種程度上，謝臨是對的。作為作者，他確實掌控著角色的命運。但眼前這個有血有肉、會憤怒會痛苦的存在，已經超出了“角色“的范疇。

“因為...“程默艱難地組織語言，“因為如果你真的有了生命，那么...那么你就不僅僅是我的創造了。你有權...存在。“

謝臨的表情微微松動，似乎沒預料到這個回答。兩人陷入沉默，只有雨滴敲打窗戶的聲音填補著空白。

突然，謝臨伸手抓住程默的手腕，力道大得令人疼痛：“那就證明給我看。“他的聲音低沉而迫切，“寫一個值得我為之奮斗的結局。“

程默感到一陣電流般的觸感從接觸點傳來，仿佛謝臨的生命力正通過皮膚滲透進他的血管。他驚訝地發現，自己竟然在顫抖——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因為某種難以名狀的激動。

“我...我需要時間。“程默說。

謝臨松開手

程默盯著電腦屏幕已經三個小時了。文檔最上方“《影中人》最終章“的標題下方是一片刺眼的空白。自從那個雨夜后，他再也寫不出一個字。

咖啡杯里的液體早已冷透，杯底沉淀著未溶解的糖粒。程默揉了揉太陽穴，腕骨上還隱約殘留著謝臨握過的觸感——這很荒謬，因為已經過去一周了，任何正常的淤青都應該消散了。

“你又在逃避。“

那個聲音從背后傳來時，程默的手指猛地敲出一串亂碼。他沒有轉身，只是盯著屏幕上出現的“asdfghjkl“，仿佛這些字母里藏著宇宙的奧秘。

“這次你又想假裝聽不見？“謝臨的聲音更近了，帶著金屬般的冷意。

程默深吸一口氣，緩緩轉過椅子。謝臨站在那里，比上次更加真實——他穿著程默在小說中描寫的黑色皮夾克，左肩有一道子彈擦痕，那是第三章的槍戰留下的。但最令人不安的是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公寓燈光下，那雙眼睛呈現出一種非人的琥珀色，像是貓科動物在夜間反光。

“我在思考。“程默說，聲音比自己預想的要平靜。

謝臨嗤笑一聲，走到窗前拉開窗簾。正午的陽光洪水般涌入，刺痛了程默適應黑暗的瞳孔。他下意識抬手遮擋，這個動作引來謝臨的又一聲冷笑。

“思考？“謝臨從書架上抽出一本程默的早期作品《沉默之墻》，隨手翻動著，“你所謂的思考就是坐在黑暗里自我懷疑？難怪你的主角總是半途而廢。“

程默注意到謝臨翻書的手指——它們看起來完全真實，指甲邊緣有細微的磨損，指關節處有細小的疤痕。這些細節他從未在小說中描寫過，但現在它們就在那里，比任何文字都生動。

“你到底想要什么？“程默問道，“如果你真的是謝臨，如果你真的有了...生命，為什么不直接消失？去過你想要的生活？“

謝臨合上書，金屬般的眼睛直視程默：“因為我不完整。“他走近幾步，“我只有在你寫作時才能完全存在。其他時候...“他的身影突然閃爍了一下，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就像這樣。“

程默瞪大眼睛。有那么一瞬間，謝臨變成了半透明狀態，他能透過他的身體看到后面的書架。

“這...這不科學。“程默喃喃道。

“你創造了一個能徒手拆炸彈的角色，現在卻跟我談科學？“謝臨的身影重新變得堅實，他一把抓住程默的手腕，“讓我告訴你什么是現實。“

下一秒，程默被拽著沖向窗戶。他驚恐地意識到謝臨打算做什么。

“等等！這是六樓——“玻璃碎裂的聲音清脆得刺耳。程默感到冰冷的空氣撲面而來，然后是失重感。他下意識地閉上眼睛，等待著撞擊和疼痛。

但什么也沒發生。

程默睜開眼，發現自己站在地面上，毫發無損。謝臨松開他的手腕，嘴角掛著譏諷的笑。

“看，你連跳樓的勇氣都沒有。“他說，“在你的小說里，我從比這更高的地方跳下來過。“

程默的雙腿發軟，他扶住墻壁才沒有跪倒。周圍的行人匆匆走過，似乎沒人注意到剛才有兩個男人從六樓窗戶跳下來卻安然無恙。

“這...這是怎么回事？“程默的聲音顫抖著。

謝臨整了整夾克領子：“現實比你想象的更有彈性。“他指向馬路對面的一家咖啡館，“我們去那里談。你需要咖啡因，而我想嘗嘗巧克力蛋糕——你從來沒讓我在小說里吃過甜食。“

咖啡館里彌漫著研磨咖啡豆的香氣。程默捧著熱美式，熱量透過杯壁傳遞到他冰涼的指尖。謝臨坐在對面，正用叉子戳著一塊黑森林蛋糕。

“所以，“程默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你是說你能...改變現實？“

謝臨搖頭：“只能改變與你有關的現實。而且有時間限制。“他指了指咖啡館墻上的時鐘，“大概再過二十分鐘，就會有人注意到那扇破窗戶了。“

程默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突然發現謝臨的袖口有血跡。

“你受傷了？“他脫口而出。

謝臨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看，無所謂地聳聳肩：“玻璃劃的。不過很快就會消失。“仿佛為了證明這一點，當程默再次看去時，血跡確實變淡了。

“聽著，“程默壓低聲音，“我需要知道規則。如果你能出現在現實世界，能影響現實，那么...界限在哪里？“

謝臨放下叉子，突然嚴肅起來：“界限就是你的想象力。“他向前傾身，“你把我寫得太強大了，程默。一個能在槍林彈雨中毫發無損的角色，一個能破解任何密碼的角色——這樣的存在怎么可能被束縛在紙頁之間？“

程默感到一陣眩暈。謝臨說得對，在《影中人》里，他確實把主角塑造成了近乎超人的存在。當時他只是覺得這樣更刺激讀者，從未想過...

“你在發抖。“謝臨評論道，語氣中帶著一絲奇怪的關切。

“因為我可能瘋了。“程默苦笑，“或者我在做一個非常長、非常詳細的夢。“

謝臨突然伸手掐了一下程默的手臂。

“嗷！你干什么？“

“疼嗎？“謝臨問。

“當然疼！“

“那就不是夢。“謝臨靠回椅背，“恭喜，程大作家，你確實創造了一個活生生的角色。現在的問題是——你打算怎么辦？“

程默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屏幕上顯示一個陌生號碼，來電標注是“林芮-新銳出版社“。

“你得接。“謝臨說，盡管程默確定自己還沒按下接聽鍵，“她很重要。“

程默疑惑地看了謝臨一眼，接通了電話：“您好？“

“程默先生？“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我是林芮，新銳出版社的新任編輯。我們可能需要談談您的《影中人》交稿問題。“

程默的胃部一陣緊縮。交稿日期是兩周后，而他連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我...正在修改最終章。“他撒謊道，同時注意到謝臨露出了然的笑容。

電話那頭停頓了一下：“有趣。“林芮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因為根據我的信息，謝臨已經不在你的控制之下了，不是嗎？“

程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了。他猛地看向謝臨，后者挑了挑眉，顯然也聽到了電話內容。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程默努力保持聲音平穩。

“明天下午三點，出版社旁邊的'字里行間'咖啡館。“林芮說，“帶上你的筆記本電腦，還有...你的'靈感來源'。“她刻意加重了最后四個字，“相信我，我能幫你解決這個問題。“

電話掛斷了。程默盯著黑下去的屏幕，感到一陣寒意爬上脊背。

“她是誰？“他問謝臨。

謝臨的表情變得復雜：“我不確定。但在你的大綱里，有個叫林芮的反派角色...“

程默倒吸一口冷氣。確實有，那是他早期構思的一個女性黑客角色，后來因為劇情調整被刪除了。但那個林芮應該只存在于他的草稿文檔里，連正式章節都沒進入過。

“這不可能...“程默喃喃道。

謝臨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時間到了。“

程默還沒反應過來，咖啡館的景象就開始扭曲。周圍的顧客像被拉長的橡皮泥一樣變形，聲音變成了低頻的嗡鳴。他感到一陣強烈的眩暈，然后——

他回到了公寓的書桌前。窗戶完好無損，仿佛從未被打破過。電腦屏幕依然顯示著空白的文檔，但右下角的時間已經跳到了下午四點二十分。

“什么...“程默環顧四周，謝臨不見了。只有書桌上多了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杯墊下壓著一張便簽紙：

“明天見。別遲到。——S“

程默拿起咖啡杯，發現是自己常去的那家店的款式。他突然意識到，謝臨不僅能夠影響現實，還能在某種程度上操控時間——或者至少是操控他對時間的感知。

電腦突然發出提示音，郵箱圖標跳動起來。程默點開，是一封來自出版社的正式郵件，確認了明天與編輯林芮的會面。附件里是《影中人》的合同補充條款，最后一條用紅色字體標注：

“如作者未能按期交稿，出版社保留啟用代筆作者的權利。“

程默的視線移回空白的文檔，光標依然在無情

程默站在“字里行間“咖啡館門口，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筆記本電腦包。約定的時間已經過了五分鐘，他仍在猶豫是否該進去。

“你總是這樣優柔寡斷。“謝臨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卻不見人影，“第三章里你寫我單槍匹馬闖入老巢時，可沒這么瞻前顧后。“

程默咬緊牙關，推門而入。咖啡館內光線昏暗，每張桌子上都擺著臺燈和幾本舊書。他的視線掃過角落，立刻鎖定了那個獨自坐在深處的女人。

她穿著酒紅色西裝外套，黑色長發一絲不茍地挽在腦后。當程默走近時，她抬起頭，露出一雙銳利的眼睛——左眼下方有一顆小小的淚痣，與程默十年前在草稿中描寫的林芮完全一致。

“程先生。“她微笑，聲音比電話里更加清冷，“請坐。“

程默剛放下電腦包，就注意到她右手腕內側露出的蛇形紋身——一條青蛇纏繞著鋼筆，蛇眼處鑲嵌著一顆微型紅寶石。這個設計他再熟悉不過，那是他大學時期廢棄小說《墨水與毒液》中反派的標志。

“你是...林編輯？“程默試探性地問，同時感到背后一陣寒意——謝臨似乎就站在他身后，盡管肉眼看不見。

林芮將一杯冒著熱氣的茶推向程默：“大吉嶺，不加糖。你在《沉默之墻》里讓主角每天喝這個。“她停頓一下，“順便說，你背后那位可以現身了，這里的監控我已經處理過了。“

程默的血液仿佛凝固。他猛地轉頭，謝臨果然漸漸顯形，像從水底浮上來一樣，輪廓由模糊變得清晰。他今天換了一身裝束——黑色高領毛衣和深灰長風衣，這是程默在《影中人》第七章為他設計的“潛入晚宴“造型。

“有意思。“謝臨拉開椅子坐下，直視林芮，“你不是普通編輯。“

林芮輕笑一聲，從包里拿出一個U盤推到桌子中央：“這里面有《影中人》前三章的修改建議。“她的指甲涂著暗紅色的甲油，敲擊U盤時發出輕微的噠噠聲，“但我想你們更關心的是這個。“

她翻開平板電腦，屏幕上顯示著一張照片——程默的公寓書房，書桌上攤開的正是《影中人》的手寫大綱。照片拍攝于兩天前，而程默清楚地記得那天他沒有接待任何訪客。

“你怎么...“程默的聲音哽在喉嚨里。

“看照片右下角。“謝臨突然說。

程默瞇起眼睛，在照片邊緣發現了一個模糊的影子——一個穿著皮夾克的人形輪廓，正彎腰查看那些紙張。那是謝臨的形象，但照片拍攝時，程默記得謝臨并不在場。

“這不可能。“程默喃喃道。

“可能不可能不重要。“林芮收回平板，“重要的是，這種現象正在擴散。“她點開另一個文件，顯示出一系列數據圖表，“過去三個月，全球范圍內報告了二十七起'虛構角色實體化'事件，其中十九起與作家有關。“謝臨突然抓住程默的手腕：“她在說謊。“

程默感到一陣刺痛，接著眼前閃過一系列畫面——一間黑暗的實驗室，無數屏幕顯示著不同小說的文字，林芮站在中央，手腕上的蛇形紋身發出詭異的紅光...

畫面消失了。程默喘著氣，發現林芮正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們。

“他給你看了什么？“她問，語氣中帶著一絲程默無法解讀的情緒。

“你到底是什么人？“程默反問，同時注意到咖啡館的其他顧客似乎都刻意避開了他們這個角落，連服務員也不往這邊看。

林芮的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我是第一個。“她卷起袖子，露出完整的蛇形紋身，“《墨水與毒液》里的林芮，記得嗎？你大二那年寫了一半就放棄的那個故事。“

程默的胃部一陣絞痛。他當然記得，那是他第一次嘗試寫女性反派，一個癡迷于將文學角色實體化的瘋狂科學家。當時他覺得這個設定太荒謬就放棄了，草稿早就被扔進了回收站。

“你...不可能...“程默的聲音顫抖著。

“2009年11月3日，“林芮平靜地說，“你在宿舍熬夜寫到凌晨四點，描寫我用紋身控制主角那段時，你的室友王浩起夜撞見了你，還笑話你在寫'宅男幻想'。“

程默的手指無意識地抓緊了桌沿。這件事他從未告訴任何人。

謝臨突然站起來，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聲音：“夠了。“他的身影開始閃爍，“她在讀取你的記憶，程默。別上當。“

林芮不為所動：“謝臨，第七章，你從博物館偷走'影之刃'時，程默原本寫你留下了指紋，后來因為編輯建議刪掉了這個細節。“她轉向程默，“但他現在左手食指上確實有那個指紋，對嗎？“

程默不由自主地看向謝臨的手。謝臨慢慢舉起左手，食指上確實有一道細小的十字形疤痕——正是程默最初設計但后來刪掉的細節。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程默感到一陣眩暈，咖啡館的燈光開始扭曲變形。

林芮突然傾身向前：“你的想象力太強了，程默。當你全神貫注創作時，你的角色會...滲出來。“她的眼睛在昏暗燈光下閃爍著詭異的光，“謝臨不是第一個，只是最完整的一個。“

謝臨的身影突然完全實體化，他一把拉起程默：“我們走。“

“等等！“林芮喊道，但謝臨已經拽著程默沖向門口。

推開門的瞬間，程默感到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街道像被攪動的顏料般扭曲，行人的面孔模糊成一片。等眩暈感消退時，他發現自己站在公寓樓下的便利店里，手里拿著一瓶礦泉水。

“什么...“程默環顧四周，謝臨不見蹤影。收銀員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先生，您還好嗎？“

程默低頭看表——下午4:30，距離咖啡館會面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但他完全不記得這段時間發生了什么。

手機震動起來，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下次見面前，問問謝臨關于'影之刃'的真相。——L“

程默跌跌撞撞地走出便利店，陽光刺得他眼睛發痛。公寓電梯里，他盯著鏡面墻壁中的自己——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頭發亂糟糟的，襯衫領口還有咖啡漬。這個憔悴的男人真的是那個曾經被譽為“懸疑新星“的程默嗎？

鑰匙插進鎖孔時，程默聽到屋內傳來音樂聲——是他常聽的爵士鋼琴曲。他推開門，謝臨正坐在沙發上看一本舊相冊，那是程默多年未碰的大學紀念冊。

“你對她隱瞞了什么？“程默直接問道，聲音因疲憊而嘶啞。

謝臨頭也不抬：“很多事。“

“影之刃是什么？在小說里它只是...“

“一把古董匕首？“謝臨終于抬起頭，嘴角掛著譏諷的笑，“在你的草稿里，它遠不止如此。“

程默的記憶突然被喚醒——是的，在最早的構思中，“影之刃“是一件能夠“斬斷虛構與現實界限“的神秘物品，后來因為太玄幻而被編輯否決了。

“但那只是設定...“程默喃喃道。

謝臨站起身，走到程默面前：“看看你的手腕。“

程默卷起袖子，震驚地發現自己的手腕內側出現了一道淡紅色的痕跡——正是小說中“影之刃“留下的傷口形狀。

“這不可能...“程默用指甲使勁搓揉那道痕跡，皮膚很快變紅，但印記依然清晰可見。

“我們之間的聯系比你想象的更深。“謝臨的聲音突然變得柔和，“每次我實體化，都會在你身上留下痕跡。反之亦然。“

程默突然想起什么，沖向書房。他從抽屜深處翻出一本破舊的筆記本——《影中人》原始設定集。翻開最后一頁，他倒吸一口冷氣：那里畫著一個精細的圖表，顯示“作者與角色能量交換模型“，旁邊還有他熟悉的筆跡寫下的一行字：

“當虛構足夠強大時，誰才是真正的造物主？“

程默確信自己從未寫過這些東西。

“想起來了嗎？“謝臨不知何時已站在身后，呼吸拂過程默的耳際，“去年冬天，你發高燒那三天。你以為只是感冒，但實際上...“

程默的記憶碎片突然拼湊起來——高燒中的幻覺，滿墻蠕動的文字，還有那個站在床邊的黑影...當時他以為那是退燒藥導致的噩夢。

“那不是我。“謝臨輕聲說，“那是'影之刃'在選擇宿主。“

窗外突然電閃雷鳴，一場暴雨毫無預兆地傾盆而下。程默看著雨水在玻璃窗上蜿蜒而下，恍惚間覺得那些水痕組成了文字——他曾在《影中人》中寫過的臺詞：

“每個人都活在別人寫的故事里，只是有些人發現了筆的存在。“

手機再次震動，又是一條來自“L“的信息：

“午夜12點，舊城區圖書館。不帶謝臨，否則你妹妹的事永遠成謎。——L“

程默的血液瞬間冰涼。他從未在小說中寫過任何關于妹妹的情節，因為那是他生命中最深的傷痛——十歲那年，他五歲的妹妹程瑩在公園失蹤，至今下落不明。

“她怎么知道...“程默的聲音哽住了。

謝臨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不要去。“他的身影開始不穩定地閃爍，“那個圖書館在《墨水與毒液》里是...“

話未說完，謝臨突然完全消失了。與此同時，程默感到一陣劇痛從手腕蔓延至全身，仿佛有什么東西正從他體內被強行抽離。他跌跪在地上，眼睜睜看著自己手腕上的“影之刃“痕跡逐漸變黑，形成一串奇怪的符號——那是他妹妹失蹤那天穿的衣服上的圖案。

窗外，雨越下越大。程默艱難地爬向書桌，抓住那本舊相冊。翻到中間，他找到了那張照片——六歲的程瑩穿著藍色連衣裙，裙擺上繡著的正是現在浮現在他手腕上的神秘符號。

“這一切...都有關聯...“程默的意識開始模糊，最后的視線里，他看到電腦屏幕自動亮起，文檔中浮現一行血紅的大字：

“午夜見，創作者。“

午夜十一點四十五分，程默站在舊城區圖書館銹跡斑斑的鐵門前，雨水順著他的發梢滴落。他摸了摸口袋里的折疊刀——這大概對付不了林芮那樣的存在，但至少給了他一點心理安慰。

“你果然來了。“

程默猛地轉身，謝臨站在路燈下，身影在雨中顯得格外模糊。他今天換了一身全黑的裝束，像極了《影中人》結局時夜襲反派老巢的造型。

“短信說——“

“我知道她說了什么。“謝臨打斷他，聲音比雨聲還要冷，“但你不能單獨見她。那個圖書館在《墨水與毒液》里是獻祭場所。“

程默攥緊了拳頭：“我妹妹的事她怎么會知道？那些符號...“

謝臨的表情微妙地變化了一下：“進去再說。“他走向圖書館大門，手指輕觸門鎖，鎖芯發出藍光后咔噠一聲彈開，“我黑掉了監控系統，但只能維持二十分鐘。“

圖書館內部比程默想象的還要破敗。月光透過破碎的彩繪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扭曲的色塊。空氣中彌漫著紙張霉變和某種草藥混合的古怪氣味。

“這里不對勁。“程默低聲說，手電筒光束掃過積灰的書架，“舊城區圖書館十年前就搬遷了，這棟樓應該空置——“

他的聲音戛然而止。手電光照到了一面墻——上面密密麻麻貼滿了剪報和照片，中央是程瑩失蹤案的報道，周圍則是數十起類似的兒童失蹤案件，時間跨度長達二十年。

“這不是林芮布置的。“謝臨突然說，他指向墻角的一個標志——三條波浪線交叉成一個三角形，“這是'墨會'的標記，一個秘密組織，相信通過特定文字排列可以打開'彼岸之門'。“

程默的太陽穴突突跳動：“我在哪本小說里寫過這個？“

“你沒寫過。“謝臨的聲音變得異常輕柔，“這是現實存在的組織。你大學時參加的文學社，社長陸謙就是成員之一。“

記憶碎片突然刺入程默腦海——陸謙確實經常談論“文字的力量“，還曾神秘兮兮地展示過一本據說能“召喚靈體“的古籍。當時程默只當是文學青年的怪癖。

“所以林芮和這個組織有關？我妹妹的失蹤...“

謝臨沒有立即回答。他走向那面墻，手指輕觸程瑩照片旁邊的一張紙條。程默湊近一看，全身血液瞬間凍結——那是一行稚嫩的筆跡：

“哥哥的故事讓我消失了。“

那是程瑩的字跡。但程瑩失蹤時只有五歲，還不會寫這么復雜的句子。

“這是陷阱。“謝臨突然抓住程默的手腕，“我們得——“

話音未落，整個圖書館的燈光驟然亮起。林芮從二樓走廊緩緩走下，高跟鞋在大理石臺階上敲出清脆的聲響。她今天換了一身墨綠色旗袍，手腕上的蛇形紋身在燈光下泛著詭異的光澤。

“時間剛剛好。“她微笑著說，左眼的淚痣在蒼白燈光下像一滴黑色的淚，“我就知道謝臨會跟來，畢竟你們之間的聯系已經這么深了。“

程默感到一陣眩暈，圖書館的景象開始扭曲變形。書架上的書籍自動翻開，無數紙頁如受驚的鳥群般飛向空中，組成一堵旋轉的墻將他與謝臨隔開。

“程默！“謝臨的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別看她眼睛！“

但警告來得太遲。程默已經對上了林芮的視線——那雙眼睛突然變成了純粹的黑色，沒有眼白，沒有瞳孔，只有無盡的黑暗。他感到自己的意識被拖入一個漩渦，無數記憶碎片被粗暴地翻檢——

六歲生日，他給妹妹講自己編的童話故事；大學宿舍，他熬夜寫《墨水與毒液》到手指抽筋；去年冬天高燒中，他對著空氣大喊“程瑩“的名字...

“住手！“謝臨的聲音突然炸響。

一道黑影沖破紙墻，謝臨手持一柄通體漆黑的短刃——正是《影中人》里描述的“影之刃“。刀刃劃過之處，飛舞的紙頁瞬間化為灰燼。

林芮的表情第一次出現了波動：“你竟然能實體化它？“她后退一步，手腕上的蛇形紋身開始蠕動，仿佛要脫離皮膚，“不可能，除非——“

謝臨沒有給她說完的機會。他沖向林芮，影之刃直指她手腕上的紋身。但就在刀刃即將觸及的瞬間，林芮的身影突然分裂成三個，從不同方向朝謝臨襲來。

程默掙扎著想要幫忙，卻發現自己的身體無法移動——他的影子被釘在了地板上，像被無形的釘子固定住一樣。他眼睜睜看著謝臨被三個林芮圍攻，黑色風衣上很快出現了幾道裂口，暗紅色的液體滲出。

“謝臨！“程默嘶吼著，拼命掙扎。突然，他想起了什么——在《影中人》第七章，主角被困在鏡像迷宮時，是用“否定自身存在“的方法破解的。

程默閉上眼睛，強迫自己相信“我不在這里“。幾乎同時，他感到釘住影子的力量松動了。他猛地撲向最近的一個林芮，用折疊刀刺向她的后背。

刀尖穿過了虛幻的身影，那個林芮像煙霧般消散了。但另外兩個林芮已經將謝臨逼到墻角，其中一人手中多出了一支鋼筆，筆尖閃爍著危險的藍光。

“你知道嗎？“持筆的林芮對謝臨說，“創作者最痛苦的不是失去靈感，而是看著自己的造物被改寫。“

鋼筆刺向謝臨的胸口。千鈞一發之際，程默抓起地上的一本書砸向林芮的手臂。鋼筆軌跡偏移，只在謝臨肩上劃出一道淺痕。

但就是這淺淺的傷口，卻讓謝臨發出了一聲程默從未聽過的慘叫。他的身體開始劇烈閃爍，像信號不良的電視畫面，影之刃也從手中掉落。

“文字的力量，親愛的程默。“林芮轉向他，鋼筆在指間旋轉，“這支筆蘸的是'否定之墨'，任何被它劃過的虛構存在都會被逐回原處。“她微笑著，“或者徹底消失。“

程默跪在地上扶住謝臨，感到他的身體正在變得透明。“堅持住...“他低聲說，同時瘋狂思考對策。

林芮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我可以放過他，只要你交出一樣東西。“

“什么？“

“你的'原創權'。“林芮的眼睛閃爍著貪婪的光，“簽署一份聲明，承認《影中人》和所有相關設定的著作權歸我所有。這樣我就能完全控制謝臨了。“

程默感到一陣惡寒。他終于明白了林芮的目的——她想要的不只是謝臨，而是通過控制虛構角色來影響現實的能力。

謝臨的手指突然緊緊抓住程默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骨頭。程默低頭，發現謝臨正用最后的力氣在他手心寫字——是三個數字：314。

《影中人》第三章第14段。程默立刻回憶起來，那段描寫主角在絕境中通過“反向共鳴“反敗為勝的情節。

“我給你三秒鐘考慮。“林芮的鋼筆抵上了謝臨的額頭，“三...“

程默閉上眼睛，集中全部注意力回憶那段文字：“當刀刃即將觸及心臟時，他突然笑了——敵人不知道，傷害本身就是一種連接...“

“二...“

謝臨的身體越來越透明，程默能感覺到他的重量正在消失。他咬破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彌漫，強迫自己保持清醒。

“一。“

林芮的鋼筆落下。就在筆尖即將觸到謝臨的瞬間，程默猛地抓住謝臨的手，同時用另一只手撿起影之刃，毫不猶豫地刺入自己的左臂！

鮮血噴涌而出，但程默沒有感到疼痛——相反，一股奇異的能量從傷口處爆發出來。影之刃突然發出刺目的紅光，與程默的血接觸后，刃身上的古老符文一個個亮起。

“不！“林芮尖叫著后退，“你怎么敢——“

程默感到謝臨的手突然變得堅實有力。他們相握的地方迸發出藍白相間的電光，這些光線如活物般蜿蜒爬行，很快布滿了整個圖書館大廳。

林芮的三個身影開始不穩定地閃爍。“這不可能...“她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手，“只有原生創作者才能...“

“你錯了。“謝臨站了起來，雖然臉色蒼白但身影已經恢復穩定，“他不是普通創作者。“他看向程默，眼中閃爍著程默從未見過的情感，“我是他潛意識的具現化，是他保護欲的投射。《影中人》只是載體。“

林芮的表情變得猙獰：“那就更不能留你們了！“她猛地撕開自己的旗袍領口——鎖骨下方赫然是一個與手腕紋身相呼應的蛇形圖案，但這條蛇的嘴里叼著一把鑰匙。

程默突然明白了：“你是《墨水與毒液》里的林芮...但又不完全是。你被改造過。“

林芮的回應是一聲非人的尖嘯。圖書館的地板開始震動，無數書本自動飛向她，在她周圍形成一個旋轉的防護罩。她的身影在書頁風暴中扭曲變形，逐漸變成一個三米高的蛇形怪物——正是程默在《墨水與毒液》草稿中描寫的最終形態。

“程默，現在！“謝臨大喊。

程默沒有猶豫。他舉起流血的手臂，讓血滴在影之刃上，然后開始念誦《影中人》第三章第14段的文字：“'傷害是最深的連接，血液是最古老的墨水...'“

謝臨同時念出下一句：“'當造物主與造物同頻共振，虛構與現實將不再有界限。'“

他們的聲音逐漸同步，最后完全重合。影之刃爆發出一道刺目的光束，直接穿透了林芮的書頁防護，擊中她鎖骨下的鑰匙紋身。

一聲震耳欲聾的爆炸聲響徹圖書館。當程默再次能視物時，林芮已經不見了，地上只余一灘墨綠色的液體和幾片破碎的蛇鱗。

“她...死了？“程默喘著氣問。

謝臨搖頭：“只是暫時被驅逐了。“他彎腰從墨液中撿起一樣東西——一枚小小的紅寶石，正是林芮紋身中蛇眼的顏色，“我們需要這個。“

程默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左臂的傷口火辣辣地疼。他踉蹌了一下，被謝臨穩穩扶住。

“你需要處理傷口。“謝臨的聲音里帶著程默從未聽過的關切，“我們得離開這里。“

程默看向那面貼滿失蹤兒童資料的墻，特別是程瑩那張字條：“但我妹妹...“

“我知道她在哪。“謝臨輕聲說，“或者說，我知道誰帶走了她。“

程默震驚地抬頭：“什么？“

謝臨的表情復雜難辨：“不是現在。你需要休息，而且...“他看向圖書館門口，“有人來了。“

遠處確實傳來了警笛聲。謝臨迅速撿起影之刃，拉著程默向側門跑去。在離開前，程默最后看了一眼那面墻，突然注意到一個之前忽略的細節——所有失蹤兒童的照片邊緣，都印著一個微小的出版社logo：墨淵文化。

暴雨仍在繼續，但程默已經感覺不到冷了。他和謝臨擠在圖書館后巷的雨棚下，謝臨正用撕下的襯衫布條為他包扎傷口。

“為什么我的血能激活影之刃？“程默問。

謝臨的動作停頓了一下：“因為從某種意義上說，它本來就是你的。“他系緊布條，“影之刃的原型是你十二歲時削鉛筆割傷手指的那把美工刀，記得嗎？你當時幻想它是一把能'切開噩夢'的魔法武器。“

程默的記憶被喚醒了——那是程瑩失蹤后不久，他連續做噩夢，有一天半夜用美工刀在床頭刻下一行字“噩夢退散“，不小心割傷了手指。

“所以這一切...都與我妹妹有關？“

謝臨沉默了片刻，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滴落：“比你想象的還要深。“他抬起頭，直視程默的眼睛，“但今晚之后，林芮的同伙一定會加強戒備。我們需要準備充分再行動。“

程默突然意識到什么：“你早就知道這些，對嗎？為什么不告訴我？“

“因為我在等這個。“謝臨舉起那枚紅寶石，“確認我的猜測。現在我知道了，林芮背后還有更強大的存在——很可能是'墨會'的高層。“

警笛聲越來越近。謝臨拉起程默：“我家更安全。“

“你家？“程默驚訝地問，“虛構角色也有家？“

謝臨的嘴角勾起一個微笑：“你忘了《影中人》第十二章？主角在碼頭區有個安全屋。“他指向遠處亮著燈的高樓，“就在那棟樓的頂層。你寫的，記得嗎？“

程默跟著謝臨穿過雨幕，心中五味雜陳。他曾經創造的角色如今正領著他前往他自己想象出來的安全屋，而這一切都是為了尋找二十年前失蹤的妹妹。荒謬感與真實感交織在一起，讓他分不清哪邊才是現實。

當他們終于抵達公寓電梯時，程默已經精疲力竭。他靠在謝臨肩上，聞到一種奇特的氣息——不是人類的氣味，而像是舊書頁、墨水和雨水的混合，莫名地令人安心。

“謝臨，“程默在電梯上升時輕聲問，“如果我當初沒創造你，現在會怎樣？“

謝臨看著電梯樓層數字一個個跳動：“也許你已經找到了程瑩。“他停頓一下，“也許你已經不存在了。“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頂層。當謝臨推開安全屋的門時，程默倒吸一口冷氣——這與他寫過的描述分毫不差：一整面墻的監控屏幕，擺滿武器的架子，還有窗前的那架天文望遠鏡。

“歡迎回家，創作者。“謝臨輕聲說。

程默走向望遠鏡，下意識地調整焦距對準東南方——那是他小時候家的方向。透過雨霧朦朧的鏡頭，他仿佛又看到了那個夏夜，五歲的程瑩在院子里追螢火蟲的身影。

“我們會找到她的。“謝臨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比任何虛構文字都要真實。

程默轉過身，看到謝臨站在滿墻武器前，影之刃在他手中泛著微光。在這個由程默創造卻被謝臨實體化的空間里，他們不再是創作者與角色，而是兩個被命運捆綁在一起的共生體。

窗外，暴雨漸歇，第一縷晨光穿透云層。新的一天開始了，而程默知道，尋找真相的旅程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