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朦朧的夢境里，我回到了阿拉斯減那片熟悉的針葉林。冰涼的溪水沒過爪墊，鮭魚銀亮的脊背在陽光下閃爍。遠處，熊大正笨拙地教幼崽們捕魚，母親在藍莓叢里打著盹——這一切美好得讓我想永遠沉溺其中。

“新身體不錯吧？”

圣樹的聲音像一陣風拂過樹梢，驚起幾只雪鸮。夢境中的溪水突然倒映出我現(xiàn)在的模樣：皮毛間流轉(zhuǎn)的星芒，右眼里旋轉(zhuǎn)的松果鱗片。

“確實不錯。”我下意識用爪子撥弄水面，漣漪中的倒影卻突然變成人類少女形態(tài)，“所以代價是什么呢？”

一根枝條輕柔地纏住我的前掌，葉片上浮現(xiàn)出外界正在發(fā)生的景象：

精靈王城的星辰高塔正在崩塌

人類機械之都的齒輪集體銹蝕

獸人圣地的圖騰柱滲出藍色樹脂

“好好干活就好了。”圣樹的聲音突然帶上狐貍式的狡黠，“誰叫你的舊身體根本承受不了接下來的任務呢？”夢境邊緣開始浮現(xiàn)出末日般的場景：大地龜裂，三個種族的城市正在被某種發(fā)光根系吞噬。

我猛地睜開眼，右眼的松果鱗片正在瞳孔中緩緩重組，拼湊出刺目的紅色倒計時：【76天00時00分】。那些發(fā)光的數(shù)字像是有實體般，在視網(wǎng)膜上烙下灼熱的印記。

“嘖，上警告了啊。”我揉了揉眼睛，松果鱗片發(fā)出細碎的咔嗒聲，“我還想過過黎族的狂歡節(jié)呢。”遠處村落的方向隱約傳來鼓樂聲，空氣中飄著烤椰子和香蘭葉的甜膩氣息。

“飛船修好了嗎？”我拖著還在適應階段的新身體，搖搖晃晃地走向正在飛船殘骸邊忙活的克隆狐。他的機械尾巴卷著三把扳手，胸口的面板敞開著，十幾根數(shù)據(jù)線像觸手般連接著飛船核心。

“快了快了！”他頭也不抬，耳朵煩躁地抖動著，“就我一只狐在修，能快到哪去？”機械爪突然濺起一串電火花，他罵了句帶雜音的臟話，“見鬼的精靈加密系統(tǒng)！”

我轉(zhuǎn)身走向海灘。萊恩正坐在一棵歪脖子椰樹下，獨臂舉著黎族特調(diào)的雞尾酒——裝在椰子殼里的飲品插著小紙傘，杯沿還別著朵雞蛋花，與他威嚴的金色鬃毛形成滑稽對比。

“萊恩先生，”我小心地在新身體和沙子的不適配性間找平衡，最終以詭異的半蹲姿勢坐到他身旁，“您怎么會跟我們一起行動呢？”

海風突然變得凜冽。萊恩的機械義眼收縮了一下，酒液表面映出他記憶中的畫面：歸辰之夜的戰(zhàn)場上，渾身是血的狐貍將某個發(fā)光物件塞進他的機械臂接口。

“在歸辰，”他仰頭飲盡杯中酒，喉結(jié)上的傷疤泛著藍光，“某只狐貍委托我?guī)椭銈儭！睓C械臂突然彈開一個隱藏艙，里面蜷縮著顆微型的天命之實投影，“用這個做報酬。”

我盯著那個投影，那只狐貍準備去干什么？

海浪突然劇烈翻涌起來。克隆狐在遠處大喊：“搞定啦！不過這破船現(xiàn)在只能叫'會飛的棺材'！”

倒計時在我的右眼里跳動：【75天22時59分】。絲芙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身后，她新做的爪刃在夕陽下閃著紫光：“狂歡節(jié)是玩不上了，不過...”她拋給我一個黎族紋樣的包裹，“我打包了椰香糯米團子。”

“你就不能打包點肉嗎？”我撇著嘴抖了抖包裹，椰葉里滾出幾個圓滾滾的綠色糯米團子，“上次吃的黎族烤豬肉真的很好吃，外焦里嫩還帶著香茅味...”

絲芙的貓耳不耐煩地抖了抖：“有就不錯了！”她甩著尾巴轉(zhuǎn)身，卻又突然僵住——我右眼的松果鱗片正倒映出她偷偷藏在后腰的油紙包，里面分明包著三串用香蘭葉裹住的烤肉。

“你這不是有......”

萊恩的機械臂突然發(fā)出嗡鳴。當他起身時，臂甲縫隙間滲出的藍光與我的右眼產(chǎn)生了奇妙共鳴。天命之實的投影在空中交織，形成一幅微縮星圖，其中某個坐標正在瘋狂閃爍。

“看來我們的下一站是...”萊恩的機械義眼聚焦在星圖上，“人類機械之都的廢棄反應堆？那地方可不好進。”

克隆狐在飛船旁發(fā)出電子音的笑聲：“正好給新身體做做壓力測試！”他的機械爪拍了拍船艙外殼，震落一堆螺絲釘，“雖然我打賭這破船撐不到——”

話音未落，黎族村落的方向突然炸開一片歡呼聲。絢爛的火龍表演開始了，赤紅的火焰在暮色中翻騰，將我們所在的沙灘映照得忽明忽暗。我低頭看向自己留下的腳印——每個凹陷處都綻放著星形光花，此刻正隨著海浪的節(jié)奏一明一滅，像是在呼吸。

“這是什么？”絲芙的貓瞳在火光中縮成細線，她警惕地弓起背，爪子不自覺地彈出。

我蹲下身，新身體的指尖輕觸一朵光花。花瓣立刻舒展。“我跟這里的星辰之力的呼應，”站起身時，我右眼的松果鱗片自動調(diào)整著焦距，“畢竟這里的能量濃度夠高。”

克隆狐已經(jīng)在飛船殘骸上蹦跶，他的機械尾巴卷著扳手瘋狂揮舞：“上船！啟航！再不走趕不上機械之都的宵禁了！”飛船引擎發(fā)出垂死掙扎般的轟鳴，排氣管噴出一串可疑的黑煙。

飛船在暮色中爬升，透過舷窗能看到下方黎族村落熱鬧的景象。村民們圍著篝火跳起傳統(tǒng)的打柴舞，木棍敲擊的節(jié)奏隱約傳來。族長站在祭壇邊，水晶鹿角折射著火光，在沙灘上投下不斷變幻的光斑。

當我們沖破云層時，整座永夏之島的海岸線突然亮起——成千上萬朵星形光花同時綻放，在夜色中連成一片璀璨的光帶，像給島嶼鑲上了一條星輝織就的裙邊。

“真美啊...”絲芙的貓耳貼在舷窗上，爪子不自覺地松開了裝著烤肉的油紙包。

行至半途，克隆狐突然從駕駛座彈起來，機械尾巴上的毛全部炸開：“糟了！我忘了給反應堆——”

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撕裂聲打斷了他的話。飛船右側(cè)引擎突然噴出詭異的藍色火焰，整個艙體開始瘋狂旋轉(zhuǎn)下墜。我的右眼自動激活應急模式，松果鱗片在視網(wǎng)膜上投射出三維逃生路線，標注著最近的湖泊和軟著陸點。

萊恩早已默默系好安全帶。絲芙尖叫著撲向那幾串差點飛出去的烤肉，以貓科動物特有的敏捷把它們?nèi)M應急艙的保險箱。

“優(yōu)先保護食物！真有你的！”我在失重狀態(tài)下艱難地抓住座椅，新身體的平衡系統(tǒng)還在適應中。

克隆狐的機械爪瘋狂敲擊控制臺：“好消息！我發(fā)現(xiàn)降落傘開關了！壞消息——”飛船又一陣劇烈顛簸，“它三百年前就過期了！”

舷窗外，機械之都的輪廓越來越清晰。而我們的飛船，正拖著長長的藍色尾焰，像顆流星般朝城市郊外的垃圾處理場墜去。右眼的倒計時依舊冷靜地跳動著：【75天13時01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