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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古道炊煙·寒刃漸鋒

  • 驅刀少年
  • 林仲愷
  • 4899字
  • 2025-07-28 23:07:15

終南山的官道上,車輪碾過碎石的聲響混著馬蹄聲,在暮色里拖得很長。冷天金四人換了輛尋常的青布馬車,車簾被山風掀起一角,露出里面堆著的行囊——胡雁的彎刀用藍布裹著,唐星的鐵盒子墊在枕下,凌霜的長劍斜靠在車壁,只有冷天金的兩柄寒刃始終別在腰間,玄冰刃的寒氣透過衣料滲出來,在車板上結著層薄霜。

“前面有片林子,今晚就在那歇腳。”胡雁勒住韁繩,馬打了個響鼻,噴出的白氣在風中散成霧。他換了身灰布短打,新裁的紅綢在腕間纏成利落的結,“我去打只山雞,唐星你撿些枯枝,冷兄麻煩劈幾塊柴——凌姑娘就在車里歇著,風大。”

凌霜剛要推開車門,就被冷天金按住手腕。他的指尖還帶著玄冰刃的涼意,在她手背上烙下片微涼的觸感:“讓他去。胡家刀法講究‘活物練手’,打山雞正好讓他練練準頭。”

車外很快傳來弓弦響,接著是唐星的驚呼和胡雁的笑罵。凌霜掀簾去看時,正見胡雁拎著只五彩山雞走來,紅綢纏著雞腳,唐星蹲在地上扒拉枯枝,鐵盒子放在旁邊,里面露出半截銀針——顯然是剛才想幫著射雞,卻差點扎到馬屁股。

“就你那準頭,還是老老實實撿柴吧。”胡雁將山雞扔給冷天金,自己去解馬車上的鐵鍋,“冷兄,你那玄冰刃借我用用?劈柴比斧頭快。”

冷天金沒說話,只是抽出玄冰刃,刀光在暮色里劃過道弧線,落在旁邊的枯樹干上。沒有想象中的巨響,刀刃切入木頭的瞬間,寒氣順著紋理蔓延,整根樹干突然裂成整齊的十六塊,斷面結著層薄冰,連木屑都凍成了冰晶。

唐星看得直咋舌,手里的枯枝“啪”地掉在地上:“這要是劈在人身上……”

“劈不得。”凌霜突然開口,將剛煮好的茶湯遞給冷天金,粗陶碗沿結著層白汽,“玄冰刃的寒氣會順著血脈凍住心脈,當年你師父夜滄溟特意叮囑過,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對活人用‘裂冰式’。”

冷天金接過茶碗的手指頓了頓。他確實在練裂冰式的進階招法,昨夜在客棧后院,曾用玄冰刃將水缸劈成過四十八瓣,每片碎瓷都凝著冰紋——但凌霜怎么會知道師父的叮囑?他抬眼時,正撞見她低頭吹著茶沫,耳尖在夕陽里泛著淡淡的粉,像被炭火烤過的桃花。

“我……我師父與你師父是舊識。”凌霜像是察覺了他的目光,放下茶碗去幫胡雁處理山雞,指尖觸到雞毛時微微一顫,“他老人家說,冷家刀法剛猛有余,靈動不足,得用‘活物練心’才能精進。”

篝火燃起時,山雞已經架在火上,油脂滴在木炭上,爆出星星點點的火星。胡雁用紅綢纏著樹枝翻動雞身,油光在羽毛褪盡的皮肉上流淌,散著焦香:“記得小時候我爹教我劈柴,說‘刀要穩,手要準,心要靜’,當時總嫌他啰嗦,現在才明白……”他突然停住,紅綢在指尖打了個結,“不說這個了,來,嘗嘗我的秘制醬料。”

他從行囊里掏出個陶罐,往雞身上刷著深褐色的醬汁,香氣瞬間濃了數倍。唐星湊過來想偷嘗,被他用樹枝敲了手背:“去去去,等烤好了先給凌姑娘。”

唐星悻悻地縮回手,卻在轉身時,將剛剝好的橘子塞進凌霜手里。橘子皮上還帶著他的體溫,凌霜指尖剛碰到,就聽見他低聲道:“酸的解膩,吃烤肉前墊墊胃。”說完便轉身去添柴,耳根紅得像被火烤過。

冷天金正在不遠處練刀。玄冰刃與破冰刃在他手中交替翻轉,刀光時而如冰封千里,將地上的落葉凍成旋轉的冰蝶;時而如流水繞石,兩柄刀的寒氣在空氣中交織成網,網住的飛蟲都凝在半空,成了透明的冰雕。他練的是冷家的“寒江式”,講究“以柔克剛”,之前總覺得滯澀,此刻聞著烤肉香,聽著身后的笑鬧,手腕竟突然活絡起來,破冰刃的寒氣順著手臂游走,與玄冰刃的冷冽交融,刀光里漸漸生出層淡淡的青霧。

“好!”胡雁突然喝彩,將烤得金黃的雞腿扯下來,用紅綢包著扔過去,“冷兄這招‘霧鎖寒江’比上次在黑風寨利落多了!來,嘗嘗我的手藝。”

冷天金接住雞腿時,指尖的寒氣讓油汁瞬間凝成珠,咬下去時外酥里嫩,醬汁的咸香混著淡淡的松木味,竟比客棧里的廚子做得還入味。他剛要說話,就見凌霜走過來,手里拿著塊用荷葉包著的烤雞肝,遞過來時避開了他的手指,只將荷葉的邊角遞給他:“這個補血,你練刀耗氣。”

荷葉上還帶著她的體溫,雞肝的溫熱透過布料滲過來,與他掌心的寒氣撞在一起,生出片細碎的白汽。冷天金低頭咬了口,肝香里混著荷葉的清苦,竟不覺得腥——他從小怕吃肝,這事連師父都不知道,凌霜是怎么看出來的?

“看你剛才皺眉了。”凌霜像是猜到他的心思,轉身去翻烤雞的另一邊,“我爹以前練劍傷了肺,大夫說吃肝好,我從小就會烤這個。”她說著往雞身上撒了把野茴香,香氣漫開來時,唐星突然咳嗽起來,鐵盒子里的銀針“叮叮”亂響。

“嗆著了?”凌霜回頭遞過水壺,唐星接過去時手一抖,水灑在衣襟上,順著領口往下滲。他慌忙用袖子去擦,卻聽見胡雁笑道:“喲,這是怎么了?被香味燙著了?”

唐星沒接話,只是悶頭喝了口水,目光落在凌霜幫冷天金拍掉肩上木屑的手上。她的指尖纖細,指甲修剪得整齊,沾著點烤雞的油光,在火光里閃著柔和的亮——那雙手握劍時能劈開毒箭,此刻卻能細心地拂去碎木,連動作都帶著種說不出的溫柔。他突然覺得鐵盒子有些硌手,里面的銀針像是在扎他的掌心。

夜深時,篝火漸漸轉弱,只剩下炭火在暗紅的灰燼里明明滅滅。胡雁已經靠著車輪睡熟,紅綢松松地纏在手腕上,嘴角還沾著點醬汁。唐星在擺弄他的銀針,將白天掉落的幾枚重新排進鐵盒,動作慢得像是在數星星。

“冷兄還在練刀?”凌霜往火里添了塊松明,火光突然亮起來,照亮了冷天金在空地上的身影。他正用破冰刃在樹干上刻著什么,刀光劃過處,樹皮紛紛卷起,露出里面泛著青的木質,竟被寒氣凍成了玉石般的質感。

“在刻刀譜。”冷天金頭也不回,破冰刃的刀尖在樹干上勾勒出“寒江式”的圖譜,“怕忘了。”其實是剛才練刀時突然悟通了幾處關竅,想趁熱記下來——玄冰刃主“凍”,破冰刃主“裂”,兩柄刀相濟,才能發揮最大威力,就像……他瞥了眼火堆旁的凌霜,她正將自己的披風解下來,蓋在胡雁身上。

凌霜走過來時,帶著股淡淡的松木香。她看著樹干上的刀譜,指尖輕輕點在“霧鎖寒江”的最后一筆:“這里的轉折可以再緩些,就像溪水繞著石頭走,不是硬撞。”她說著撿起根枯枝,在地上畫出條蜿蜒的弧線,“你看,這樣是不是更順?”

她的指尖離他的手背只有寸許,炭火的暖光在她睫毛上投下淡淡的影,冷天金突然覺得掌心的寒氣都散了,玄冰刃在鞘里輕輕嗡鳴,像是在應和。他剛要說話,就聽見身后傳來“啪”的輕響——唐星的鐵盒子掉在了地上,銀針撒了一地,在月光下閃著冷光。

“抱歉。”唐星彎腰去撿,手指卻被根銀針扎破,血珠在指尖凝成小紅點。凌霜剛要遞過帕子,就見冷天金已經走過去,用玄冰刃的刀背輕輕碰了下他的指尖,寒氣瞬間將血珠凍成冰粒,傷口便不再流血。

“謝了。”唐星的聲音有些悶,將銀針胡亂塞進盒子,轉身往馬車走去,“我去守夜。”

篝火旁只剩下冷天金和凌霜。風吹過樹梢,帶起幾片枯葉,落在火堆里,爆出細碎的火星。凌霜突然輕聲道:“唐星他……好像對我有些不一樣。”

“他年紀小。”冷天金撿起根樹枝,撥了撥火堆,火星濺起來,在他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等遇到更厲害的姑娘,就忘了。”

凌霜笑了笑,沒再說話。她望著遠處終南山的輪廓,月光在山尖鍍上層銀白,像極了冷天金刀上的冰紋。她突然想起白天胡雁說的話,他爹的筆記里寫著,終南山活死人墓的入口,藏在重陽宮后的銀杏林里,而守墓人是個瞎眼的老婆婆,最喜吃烤雞肝。

“明天路過鎮子,買些蜜餞吧。”凌霜突然道,“唐星好像愛吃甜的,今天吃雞時偷偷蘸了兩回糖。”

冷天金愣了愣,才想起唐星確實在雞翅膀上撒過糖罐里的碎糖,當時還被胡雁笑“娘們氣”。他低頭看著火堆,玄冰刃的寒氣在腳邊結出層薄霜,又被炭火的熱氣融成細小的水珠:“好。再買些傷藥,你昨天幫胡雁包扎時,繃帶快用完了。”

凌霜的動作頓了頓。她昨天只是順手幫胡雁纏了下被樹枝劃破的胳膊,沒想到冷天金竟看在眼里。她抬頭時,正撞見他也在看她,目光在火光里顯得格外亮,像兩柄收了鞘的刀,藏著化不開的暖意。

第二天路過青石鎮時,胡雁非要去鎮上最有名的“張記酒樓”打牙祭。店小二剛端上招牌的“紅燒肘子”,他就用紅綢卷著塊最大的,往凌霜碗里送:“嘗嘗這個,據說用了十八味香料,燉了三個時辰。”

唐星緊跟著夾了塊魚腹給凌霜,魚刺挑得干干凈凈:“這個刺少,凌姑娘慢用。”

冷天金沒動筷子,只是將自己碗里的青菜夾給凌霜。他記得昨天晚上她啃雞骨頭時,特意挑了帶脆骨的地方,像是愛吃脆嫩的東西——這盤清炒筍片正好,用泉水焯過,帶著點甜。

凌霜面前的碗很快堆成了小山。她看看胡雁期待的臉,又看看唐星緊張的眼神,最后將目光落在冷天金身上,他正低頭用玄冰刃的刀鞘壓著肘子上的肥肉,動作自然得像是在練刀。

“你們也吃啊。”凌霜夾起塊筍片,輕輕咬了口,脆嫩的聲響里,她看見冷天金的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下。

午后在鎮外的曬谷場歇腳時,胡雁非要跟冷天金比試。他的彎刀紅綢如練,招招帶著胡家刀法的凌厲;冷天金的兩柄寒刃則守得滴水不漏,刀光時而如墻,擋住紅綢的纏繞;時而如網,將彎刀的攻勢一一化解。

“冷兄這‘寒網式’越發厲害了!”胡雁收刀時,紅綢上凝著層薄霜,“昨天還只能擋三招,今天竟能拆我七式!”

冷天金剛要說話,就見凌霜走過來,手里拿著塊布,上面沾著溫熱的米湯:“玄冰刃的寒氣傷手,擦點米湯能護著點。”她說話時,指尖劃過他握刀的虎口,那里確實因為練刀磨出了新的繭子。

唐星突然從鐵盒子里掏出個小瓷瓶,遞過來時瓶身還帶著他的體溫:“這是唐門的‘愈肌膏’,比米湯管用,擦三次就能長新肉。”

冷天金接過瓷瓶,又看了看凌霜手里的布,突然將兩只手都伸過去:“一起用,雙保險。”

凌霜的指尖剛碰到他的左手,唐星的藥膏就抹在了他的右手。兩雙手在陽光下交疊,冷天金的手骨節分明,沾著點刀傷的疤痕;凌霜的手纖細,指腹帶著練劍磨出的薄繭;唐星的手則因為常年捏銀針,指節格外靈活。三人的影子落在曬谷場上,被日頭拉得很長,像株長了三個杈的樹,根緊緊纏在一起。

接下來的幾日,他們沿著官道緩緩前行,白天趕路,晚上就找片背風的林子歇腳。胡雁總能打到最肥美的獵物,唐星撿柴時會順便采些野果,凌霜烤的餅子外酥里軟,冷天金則在每天的練刀里,慢慢將兩柄寒刃的招式融會貫通。

在離終南山只剩三日路程的野狼谷,他們遇到了場暴雨。馬車陷在泥里,胡雁和冷天金推車時,濺了滿身泥漿。凌霜燒了鍋熱水,遞過布巾時,先擦了擦冷天金臉上的泥點——他的眉骨處沾著片草葉,是剛才推車時被樹枝刮的。

唐星蹲在火堆旁烤著淋濕的銀針,鐵盒子放在火邊,水汽蒸騰起來,模糊了他的臉。他聽見胡雁在跟冷天金說笑,說等找到了秘籍,要去長安城最有名的酒樓喝三天三夜;聽見凌霜笑著說胡雁的酒量連她都不如;還聽見冷天金的聲音,比平時柔和些,說等事情了結,帶他們去極北之地看真正的冰川,那里的冰能凍住飛鳥。

沒有人注意到,他悄悄將枚銀針藏進了袖袋。那是枚淬了“軟筋散”的銀針,本來是準備對付血影教的,此刻卻被他捏得發顫。他看著凌霜幫冷天金擰干濕透的衣角,看著冷天金將自己的干披風披在凌霜肩上,突然覺得火堆的暖意都變成了刺,扎得他眼睛發疼。

暴雨停后,天邊掛著道彩虹。冷天金正在谷口練刀,玄冰刃與破冰刃的寒氣在空氣中交織,竟將彩虹的光暈凝成了冰色的弧,懸在半空久久不散。他的“寒江式”已練得爐火純青,刀光掠過之處,地上的積水凝成冰鏡,映出他挺拔的身影,也映出不遠處凌霜含笑的眉眼。

“該走了。”胡雁將最后一塊行李搬上車,紅綢在晨光里泛著亮,“再晚些,怕趕不上重陽宮的晚齋。”

唐星最后一個上車,鐵盒子抱在懷里,像是揣著塊烙鐵。他掀簾望去,冷天金正幫凌霜拂去裙角的草屑,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終南山的輪廓在夕陽里越來越清晰,山尖的積雪閃著冷光,像極了冷天金刀上的冰紋。

他突然握緊了鐵盒子,里面的銀針“叮”地響了聲。有些事,躲不過去的。就像終南山的風雪,終究要落下來;就像他心里的刺,拔不掉,只能任由它越長越深。

馬車再次啟動時,冷天金將玄冰刃的刀鞘往車板上磕了磕,寒氣順著縫隙蔓延,在車輪碾過的地方結出層薄冰,剛好避開了路上的泥坑。他望著窗外掠過的樹影,兩柄寒刃在腰間輕輕震動,像是在呼應著什么——或許是終南山的召喚,或許是身邊人的呼吸,又或許,是他自己漸漸清晰的心意。

前路還長,風雪未到,但這一路的炊煙與刀光,已在每個人的心上,刻下了抹不去的印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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