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娃子倒是有些怪……

兩個行商愣了下，索性朝旁邊正喝酒吃肉的客人低問：“兄臺，兄臺。”

“樓上那小孩是誰家少爺啊？怎生一個人在此聽書？家里人都不管管的嗎？”

被問到的客人已喝至面酣耳熱，聞言抬頭一瞧，看見了姜凡，當(dāng)即就哈哈一笑，擺擺手：

“二位不是蘇州城本地人吧？連姜家小公子都不知道？”

“那位啊……可是我蘇州城有名的天生神童，仙師轉(zhuǎn)世！傳聞姜家小公子誕生之初，便有百鳥來朝，千花齊放之景。”

“甚至還有說啊，說這姜家小公子乃是三清轉(zhuǎn)生，來歷紅塵劫的，誰敢對姜家小公子生出歹意？那不是同仙師作對嗎？！”

“……”

酒客一面喝著酒，一面張口道來，瞧其模樣卻是醉態(tài)盡顯，于是乎自他口中說出的話便就有些像是酒醉之后的胡言了。

兩個來自江北的行商互相對視一眼，俱能看見彼此眼中的促狹之意。

天生神童，仙師轉(zhuǎn)世，三清再臨？呵呵。

他二人走南闖北，也曾聽過不少所謂的天生神童，仙師轉(zhuǎn)世之說，可結(jié)果呢？照舊都是些尋常孩子罷了，無非是為沽名釣譽而傳播出的流言罷。

自他二人之手，被造畜術(shù)變作畜牲的天生神童少說也得有兩三個……

而那所謂姜家既然選擇用如此手段來為自家子嗣造勢，想來也非是什么特別有勢力的大家族……

這一票，可以干！

二人的經(jīng)驗如是告訴他們。

于是乎，兩個行商便將腦袋埋在一起，開始商量起接下來的分工與計劃。

等這二人商量的差不多時，

坐在屏風(fēng)內(nèi)里的說書先生也剛巧短暫停了片刻，喝茶潤喉。

也在這時，那坐在二樓，穿著頗顯富貴，白白凈凈的小不點兒“吧嗒”一聲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從袖中摸出兩錠銀子扔給小二，而后搖搖晃晃離開酒樓。

兩人見此，自然也就當(dāng)即決定開始動手。

“麻子，你一個兒行不？”身條稍顯高瘦的行商猶豫下，朝旁邊滿臉麻子的同伴道。

“害！能有啥子問題？”麻子臉擺擺手，“一個小娃娃而已，咱還能失了手不成？”

“分頭行動，我去將這娃子抓來，你則直接去所謂姜凡行騙，一個時辰后，蘇州城城門口見。”

這是兩人常用的手段：

挑個富戶人家的孩子，其中一人去用拍花子和造畜術(shù)將那娃子擄走，另外一人則假扮算命先生，去往孩子家中行騙，短短一個時辰之間，一面能抓個娃子好換錢，一面還能騙大把銀錢出來。

短短一個時辰，被騙者根本來不及反應(yīng)，等孩子父母反應(yīng)過來，報了官時，這二人早已經(jīng)溜之大吉。

“那行，老樣子！”

二人一拍即合。

當(dāng)即，瘦高個兒起身朝另外一邊而去。

至于那滿臉麻子的行客則是從懷中排出幾枚開元通寶付了酒錢，之后便牽著四只用造畜術(shù)變作的黑犬混入人流當(dāng)中，不緊不慢跟在前面那小不點兒身后，尋找動手機會。

一路瞧著這所謂的“天生神童，仙師轉(zhuǎn)生”蹦蹦跳跳，好一陣轉(zhuǎn)悠，

一會兒在賣糖人的小販前面停留會兒，一會兒又蹲在街巷邊上看看螞蟻搬家，再一會兒買兩塊棗糕邊走邊往嘴里塞去，

全然沒有半點“天生神童，仙師轉(zhuǎn)生”該有的樣子，真真就是個再尋常不過的五歲娃子。

眼瞧著這一幕，麻子臉心底里本殘存著一絲的警惕到了現(xiàn)在，就已是徹底消弭。

什么天生神童？都是傳聞罷了。

自己牽著四只黑犬跟在這娃子身后一路，可這娃子卻半點也沒注意到，哪里有分毫天生神童該有的模樣？

終于，就這般跟著那小不點兒在蘇州城內(nèi)逛悠了小半個時辰，麻子臉黃豆般大小的眼睛終于是亮了一下。

在他眼前，

那小不點兒終于是一手拿著裹著糖漿的糖人，一手拿著剛蒸出來的棗糕，七拐八拐進了個狹窄小巷。

那巷子內(nèi)并無屋舍，亦無行人，巷口還有棵需兩人合抱的老槐庭庭而立，樹葉向下垂落，將巷口遮蔽于層層陰翳之下。

這樣的地方，正正巧適合動手！

麻子臉哪還再等什么？當(dāng)即就扯著幾只黑犬，慌不忙跟在那娃子身后，徑直進了巷口。

就在這里動手！

都不用再做些別的動作，直接追上去，朝那娃子臉上一拍，而后拉去剝了皮制成畜牲，這事兒就成了！

麻子臉?biāo)坪跻芽吹搅四前装變魞舻耐拮颖蛔约簞兿氯似ぃ瞥尚笊哪樱_下步子不免加快了不少，緊緊跟在那娃子身后，像只老貓似從老槐葉子下鉆進了巷內(nèi)。

可等他前腳剛鉆進巷子當(dāng)中，

后腳，臉上就露出了些詫異神色。

舉目眺去，

眼前是一條并又短又窄的破落巷子，地上的青石板俱已從中斷裂，地上隨意扔著些垃圾，四面俱是朱紅高墻，而前面不遠處則是個兩三人來高的高墻。

整個巷子全然都被圍了住，并不見其余離開的小道。

可偏生那五六歲的小孩就是消失不見了。

明明他與那小孩幾乎就是前后腳進的這巷子，但等他進入巷子時，那小孩卻是已然不見了蹤跡。

四面一片寂靜，唯余巷口有風(fēng)吹過老槐葉子時發(fā)出的“簌簌”作響。

麻子臉怔在原地，愣神了片刻，

接著舉步朝前走去，想好生看上一看這巷子里是否還有其余可藏人的角落。

朝前走了兩三步，麻子臉突然聽到“咔擦”一聲細微作響，腳下似乎踩到了什么。

麻子臉抬起草履，垂眸去看：

是個拇指大小的木制果核，其上刻著些繁復(fù)花紋，看起來更像是小兒用于玩耍的小玩具，并沒什么特別出奇之處。

“怪了……”

麻子臉剛想彎腰將那果核拿起仔細瞧上一瞧，下一瞬卻只感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頭重腳輕。

恍惚之間再回過神后，周遭景象卻是徹底變成了另一副樣子：

約莫一間屋舍大小，卻是白云裊裊，花香撲鼻，仿若仙人之境，正中擺著個的清銅古鑒，上刻繁復(fù)花紋，單是瞧上去便顯得分外神異。

而自己與那四條由小兒制成的黑犬此刻就莫名出現(xiàn)在了這片空間當(dāng)中。

麻子臉有些發(fā)愣，一時間不知究竟發(fā)生了何事，只是下意識地起身，想將那清銅古鑒拿起瞧上一瞧，可他的手還未觸碰到那青銅斧古鑒，

下一瞬，

便瞧見一雙白凈的小手從旁邊伸了過來，將青銅古鑒撿起。

順著那白凈小手朝上去看時，麻子臉的面色頓時變得分外難看起來。

只見面前，先前那莫名奇妙消失的五六歲小童正站在他面前，手里拿著青銅古鑒，雙手抱于胸前，笑吟吟盯著他看，口中則是喃喃自語：

“看來這段時日的努力并沒白費……'壺天'所辟的芥子空間已可以納入有生命之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