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過頭去，目光落在嵐身上，只見她已經換回了那套輕松自在的居家服，我不禁暗自嘆了一口氣，心中默念：“沒眼福了。”隨即，我調整了一下情緒，開口說道：“沒什么，我正好在研究爵士樂和古典音樂呢，你準備彈什么曲子？”

這個話題顯然對嵐極具吸引力，果然，她立刻將注意力轉移過來，思索片刻后提議道：“要不就先彈你之前聽過的那首搖籃曲吧？”

我微微皺眉，覺得這個選擇不太合適：“我覺得不妥，這才剛剛吃完飯，聽搖籃曲會不會直接睡著了？”

嵐聽了我的話，也覺得有些好笑，輕笑道：“有道理，尤其我老爸，估計沒聽完一小節就睡著了。”一旁的喬治爵士吹胡子瞪眼的，顯然對女兒的調侃有些無奈，但又偏偏拿她沒轍。

我趁機提出自己的想法：“我倒是想聽聽月光奏鳴曲，你熟嗎？”

嵐和喬治爵士聽了這話，眼睛頓時發光，嵐興奮地說道：“這個曲子雖然簡單，但是非常考驗樂手，我盡力試試。”（第一次聽到丫頭示弱，果然應了那句話“在音樂面前每個人都是學生”。）

嵐緩緩走到那臺魯賓斯坦海灣鋼琴前，莊重地靜心低目，緩緩打開琴蓋，雙手輕輕撫上琴鍵，月光第一樂章的旋律緩緩流出。此刻的嵐，只有在琴聲中才會流露出她的溫柔面，那溫柔的琴音就像月光緩慢灑在會客室中。隨著音樂的推進，情緒逐漸轉化成沉默與不安，過程緩慢而有個性，隨后進入第三章，琴音變得快捷、有力，仿佛在闡述人類對抗苦難、拒絕沉淪的本能。這個時候，嵐心神領會地抬頭看了我一眼，我心中一動，明白自己故意選這首曲子的用意——嵐和父親身份的對立實際上是個沒有答案的難題。

一直到最后一個音符落下，空氣中仿佛還回蕩著余音，停了很久，喬治爵士才從樂曲中回過神來。我心里暗自覺得，這對父女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不懂對方。

為了打破僵局，我率先鼓掌叫好，喬治爵士也跟著一起鼓掌，興奮地說道：“我叫安可，再來一首！”嵐思索片刻，提議道：“要不彈四季的冬吧，不過最好要有小提琴，杰克你愿意露一手嗎？”

我有些猶豫，試圖婉拒：“呃，我好久沒碰小提琴了，怕拖累你的琴音，而且，這里沒有小提琴……”話還沒說完，嵐故意挑釁道：“誰說沒有，我們家珍藏了一把和這臺施坦威?黑鉆齊名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你不會怯場了吧？”

我嘆了一口氣，無奈地說道：“我佩服你可以了吧。”

這時，喬治爵士反而沒說什么，起身走近書房，拿來一個古色古香的琴盒，交到我手中。我幾乎是顫抖著雙手，小心翼翼地接過這把在歷史上赫赫有名的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這把琴歷史上輾轉經歷過許許多多知名的音樂家，我居然在數百年后有幸握在手上，心中的激動可想而知。我小心地揭開絨布，取出提琴，仔細欣賞那清晰深刻的木紋，聞著琴體散發出的香氣。

喬治爵士在一旁說道：“這把琴定時都有人來調音和彈奏，狀態保持得非常好，你放心地彈吧。”

我放下提琴，先做了做熱身運動，然后取出琴弓，調整了一下張力，接著在琴身涂抹少許松香，試了試琴弦，調了一下琴托，試著夾在頸部，體會她的重量。略微調了下音，簡單地拉了幾個小節，熟練一下手指和手腕。旁邊的嵐看到這一幕，眼中閃過一絲興奮，想必是很久沒有人和她合奏了吧。

由于太久沒碰小提琴，我覺得狀態不太好，穩妥起見，間斷地拉了一些練習曲。嵐和爵士并沒有催促，都是行家，耐心地等待著。

半小時后，我覺得差不多了，站到鋼琴旁邊，和嵐四目相對，示意開始。韋瓦第的四季小提琴協奏曲由鋼琴和小提琴合奏的效果也是相當好的，《冬》樂章非常考驗樂手間的默契。《冬》的合奏并非“獨奏主導、合奏伴奏”的簡單關系，而是“多聲部交織的場景互動”——比如寒風與行人、冰上滑倒與旁人反應，這種“對話感”的默契是難點中的核心。

默契這個東西本身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我動用了一些“冥想的能力”（自從量子因子開始覺醒，我發現逐漸可以一心多用，這個感覺很有意思，仿佛有兩個自己同時存在，一個負責表象，一個負責里象），冥冥中去“感受”嵐現在的頻率，加入演奏。

鋼琴首先進場，簡單的節奏演繹著冬天肅殺的空間，然后小提琴加入，演繹冰上行走的人，有人在快速滑行，有人突然停頓，有人小心翼翼邁步。整首樂曲一開始是我帶領著嵐，很快熟悉后，就達到了這首樂曲的精髓——“對話”。我們開始鋼琴和小提琴的對話，就像用樂器還原冬天場景的集體想象力——從寒風的硬度到爐火的溫度，從冰面的滑膩到滑倒的狼狽，每個細節都合奏得“同頻共情”，讓聽眾真正“聽見冬天”。這是維瓦爾第四季交響樂的終極境界。

到后來，我和嵐已經融二為一，這個場景我在量子空間曾經感受過，意外地在現實場合也能有這個感覺，一切都是“頻率”在主導。當我們的頻率達到“共振”的時候，我和嵐之間的空間神奇地消失了，那種互相融合的感覺特別奇妙，仿佛我們一起在冰上滑冰，抬手舉足都心領神會的感覺太好了。以至于當來到結尾處的“急停”高潮處，我們就像久經配合的伙伴一樣，戛然而止。

頻率雖然停了，但是我和嵐的共振還持續了一陣子，然后慢慢清醒。嵐抬頭看了我一眼，小臉霎時間通紅，我們目前還是共享節奏，我也被她影響的有點尷尬，但是我臉皮厚，還是走上前，禮貌地拉起她，一起站到鋼琴前對著喬治爵士“謝幕”。

喬治爵士也沉醉在樂曲中，這個時候我能感受到，他更多的是被我們二人“共鳴”的頻率催眠了。看到我們在謝幕，喬治爵士忍不住站起身，忘形地用力鼓掌，一直叫“BRAVO”，“BRAVO”，我們則不停地鞠躬。

喬治爵士親自走上前，一手牽著一個，把我們領下來坐在他身邊，激動地說道：“我聽過的演奏會沒有一千也有幾百了，你們這個默契是我聽過最好的，你們平時真的沒有偷偷練習嗎？我很懷疑哦，你們老實說。”

我看嵐的臉頰從剛剛就一直紅到現在，代替她回答道：“爵士，我保證這是第一次，平時任務非常繁重，嵐的單位又比較敏感，不可能有時間練習。您放心。”

沒想到喬治爵士居然說：“我才不擔心，我只擔心你們沒時間‘一起’練習。”還特別加重了“一起”兩個字。

旁邊的嵐聽了臉就更紅了，我心里在暗爽，不禁發出“嘿嘿”的笑聲，被嵐惡狠狠地瞪了一眼。

我說：“您說的沒錯，那以后有時間我可以常來拉琴嗎？我剛剛錯了好幾個地方，要不是嵐的幫忙就出糗了，還是需要多練習。另外我有個生意上的想法也想和爵士聊聊。”

我成功地轉換了話題，以免嵐一直尷尬。女孩子再聰明能干還是女孩子，咱們是爺們，該出面就要立刻扛起來。

嵐估計知道她的老爸接下來要說什么，遞過來一個感謝的眼神。我則瀟灑地一笑：“小意思，應該的。”

喬治爵士一下子被我吸引住了，露出濃厚的興趣：“你有什么主意，說來聽聽。”

我說：“您知道我的身份是行商，自從我來到這個時空就發現‘吃’的需求是一個非常巨大的市場真空地帶。我的想法是重新設計食物合成機，把我的配方加上工序整合在一起，每個人就能輕松享受將近90%還原舊時代的美食。您覺得如何？”

喬治爵士點頭稱贊：“這個想法非常好啊，你剛剛的菜讓我們大開眼界，非常好吃，但是需要我做什么呢？”

我說：“您在這個里面是絕對重要的，沒有你我做不到。目前食物合成機不準私下銷售，除非高層修改規定或者給我一個官方授權。聽嵐說您是這個部門的領導，沒有您真的什么都做不到。”

喬治爵士笑了：“你這個家伙，一開始就準備好了，對吧。不過這個規定要改太困難，至于你說的官方授權的特別銷售許可證，不是不可能，只是你的身份還沒到那個高度，這些資源都掌握在家族手上，就憑你那幾個特別貢獻獎章，他們根本看不上。如果你有什么方案我可以幫你送進去，但是我覺得他們不會答應。”

我說：“如果這個設備他們有參與的話呢？最大利益還是他們，我就只負責銷售。”

喬治爵士眼睛一亮：“你是說……”

我說：“對的，另外成立一個企業，他們全權統籌，我只要一個小股份和獨家銷售權。”

喬治爵士興奮起來了：“這樣應該沒問題，嗯嗯沒問題，你把方案整理下給我，我開始邀請他們來聚會，這些人一旦吃過就會有興趣，對，就這么做，很好，很好。你這個小子很有想法啊，肯舍才有得，不容易，不容易。”然后看了我一眼，意有所指地說：“你比我認識的年輕人看得都更遠，是個值得‘托付’的人。”還眨了下眼睛。

旁邊的嵐好像聽出來什么，正要發飆，喬治爵士不容分說把嵐推過來：“天色不早了，你幫我送送杰克，我還有事要處理，就這樣，杰克別忘記你的方案盡快‘親自送過來’解說下，順便練練琴，盡快盡快。”

嵐紅著臉送我出門，糯糯地說：“你的琴拉得還真不錯。”

我說：“不行差得遠了，好幾年沒碰了。”

嵐低聲地說：“你愿意以后常來拉琴嗎？”

我故意捉狹地說：“剛剛爵士已經交代了，但是也要你愿意啊，一個人拉個寂寞嗎？”

嵐杏目一瞪，我沒等她發怒接著說：“我當然是愿意來，你看這把價值連城的名琴，其他人連摸的機會都沒有，我怎么會錯過。”

說到這里，我又故意一停。

嵐說：“只有琴……”

這個時候已經到門口了，我看管家去提車，我轉身面對嵐，輕輕拉起嵐的手，接著說：“最重要的是你啊，只要你在，我天天來都沒問題。你一定也感覺到了，我們剛剛合奏時產生了一個特別的默契和頻率，這個和我的那個量子因子息息相關，以后有機會我試試帶領你進入這個世界。好嗎？”

嵐抬頭看著我，雙頰紅撲撲，雙目水靈水靈的：“我可以嗎？”

我看得神魂飄蕩，再也忍不住，低頭親了下嵐的臉頰：“相信我，你絕對可以，世上不會有第三個人能進這個世界。我回去了，你不要太累，約克那邊我會處理，改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