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漸漸消退。

林小雨的意識從虛無中浮起，像深海中升起的氣泡。她睜開眼——如果這具新生的身體確實有眼睛的話——看到自己漂浮在一片淡藍色的虛空中。沒有星辰，沒有大地，只有無盡流動的光霧。

“這是...哪里？“

她的聲音在虛空中產生奇特的波紋。隨著聲波擴散，周圍光霧開始凝聚，逐漸形成模糊的輪廓。遠處有個蜷縮的人影，近處則漂浮著機械殘骸。

“李云飛？夜鶯？“林小雨嘗試移動，發現身體輕如羽毛。她劃動手臂，竟然在虛空中游動起來。

最先恢復意識的是夜鶯。她的機械軀體已經支離破碎，僅剩頭顱和部分脊椎，但眼中的藍光依然明亮?！昂诵?..協議...啟動...“電子音斷斷續續，“宇宙...重構度37%...“

林小雨抱住夜鶯的頭顱，觸碰到金屬的瞬間，一段數據流直接傳入她的意識：那是宇宙崩塌時的最后影像。黑色金字塔被金色裂縫吞噬，時之播種者在消失前向他們投來復雜的目光，嘴唇開合間似乎說著“小心觀察者“...

“觀察者？“林小雨喃喃自語。突然，遠處的人影劇烈咳嗽起來。

李云飛醒來的方式像溺水者獲救。他弓起身子大口喘息，雙手抓撓著并不存在的喉嚨。“小雨...！“他嘶啞地喊，“裂縫...裂縫里有東西在看著我們！“

三人的身體開始實體化。林小雨發現自己有了正常四肢，但皮膚下偶爾流過星芒般的紋路；李云飛的瞳孔變成地脈能量特有的暗金色；而夜鶯的機械殘骸自動吸附周圍光霧，重組出半透明的量子軀體。

“我們沒死?！耙国L檢查著新身體，“但也不在原來的宇宙了?！?

突然，虛空某處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響。一道細小的黑色裂縫出現，從中滲出暗紅色物質。三人本能地靠在一起，看著那物質在虛空中形成一串他們都不認識卻莫名能理解的符號：

【實驗編號QT-722已終止】

緊接著第二串符號浮現：

【是否啟動最終回收協議？】

“這不是文字...“李云飛聲音發緊，“是直接投射在意識里的概念。“

夜鶯的機械眼急速閃爍：“它們在討論我們！那個宇宙只是個實驗場！“

裂縫突然擴大，某種類似觸須但由純能量構成的東西探了出來。林小雨感到強烈危機感，下意識抬手釋放星芒——新身體竟然響應了這個動作，一道藍白光束擊中斷觸須。

被擊中的觸須瞬間汽化，裂縫后傳來刺痛精神的尖嘯。更多觸須涌出，但這次它們謹慎地保持距離，在虛空中組成一個立體符號：

【反抗樣本】

緊接著第二個符號：

【有趣】

“我們被當成實驗品觀察?！傲中∮隃喩戆l抖，“時之播種者警告的就是它們...“

李云飛突然指向相反方向：“看那邊！“

另一處虛空正泛起漣漪，逐漸形成鏡面般的平面。鏡中倒映的不是他們三人，而是一個類似控制室的場景：無數懸浮屏幕顯示著不同宇宙的影像，其中就有他們熟悉的太陽系。

“維度接口！“夜鶯激動地想要靠近，卻被突然出現的力場彈開。

鏡面中出現人影。那是個穿著白袍的類人生物，面部光滑沒有五官，只有個發光的Σ符號。它——或者說他——伸手穿透鏡面，在虛空中寫下：

【你們破壞了重要實驗】

林小雨感到難以言喻的壓迫感，但依然挺直腰背：“我們不是實驗品！“

白袍生物停頓片刻，又寫：

【所有文明都是實驗品】

【但你們產生了意外變量】

夜鶯突然插話：“變量？是指星守之淚嗎？“

鏡面突然波動，浮現出時之播種者被黑色鎖鏈束縛的畫面。白袍生物寫道：

【她本是最佳實驗管理者】

【直到感染了你們的情感變量】

李云飛握緊林小雨的手：“所以你們懲罰她？“

【糾正錯誤而已】

白袍生物的手勢變得急促，

【現在選擇：成為新實驗管理者或被重置】

三人交換眼神。林小雨向前一步：“如果我們都不選呢？“

鏡面突然碎裂。白袍生物的身體扭曲膨脹，瞬間跨越維度屏障出現在他們面前。近距離看，他白袍下的“身體“由無數蠕動的方程式組成，Σ符號分裂成七個瞳孔環繞的怪眼。

【那就演示給你們看】

他伸手按向虛空。整個藍色空間突然投影出地球影像——不是他們熟悉的那個，而是某個平行世界的。城市在燃燒，人們尖叫著化為光粒升向天空。

【上次不配合的文明】

緊接著第二個投影：某個機械文明被壓縮成二維圖案。

【還有這個】

夜鶯的量子軀體突然發出警報：“他在展示毀滅其他文明的手段！“

林小雨感到體內星芒能量異?；钴S。她發現每當白袍生物使用能力，自己新身體就能解析部分能量結構。更驚人的是，李云飛眼中地脈能量也在同步記錄著什么。

“他在教我們...“李云飛低聲說，“無意中展示了他們的技術原理！“

白袍生物似乎察覺到異常，突然停止演示。七個瞳孔同時收縮：

【聰明的樣本】

【但無意義】

他抬手準備發動攻擊，虛空卻突然劇烈震動。某個意想不到的東西闖入了這個空間——一塊黑色金字塔的碎片，正是時之播種者本體的殘骸。碎片高速旋轉，釋放出干擾波打亂了白袍生物的能量結構。

【叛徒！】白袍生物憤怒地重組形體。

碎片中傳出微弱的、但三人無比熟悉的聲音：“跑...向鏡面...跳進去...“

沒有猶豫，三人沖向控制室鏡面。就在白袍生物恢復的剎那，他們縱身躍入鏡中世界。

天旋地轉中，林小雨最后看到的是白袍生物試圖追擊，卻被黑色碎片自爆產生的沖擊波阻攔。時之播種者的聲音在她意識深處輕語：

“找到...核心終端...改寫...“

然后是無盡的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