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令儀對著蕭璟說了一堆好話，終于是把這個九皇子給哄走了。

因為蕭璟的緣故，所以納蘭令儀回來的比較晚，索性其他人也沒多說什么，不過是在飯后小春叫走了她，問她晚回來的原因。

納蘭令儀如實的告訴她，自己遇見了九皇子，但只是說不小心沖撞了九皇子，不過九皇子似乎有什么要事叫手下人罵他幾句就走了。

小春聽完之后，黑著臉說了她一頓，叫她以后一定要謹言慎行，遇到皇子娘娘就低著頭跪著就好，千萬不要抬頭和說話。

納蘭令儀敷衍的應著是，趁著小春不注意一溜煙進了蕭郁房間里。

她在路上也想了很久針對蕭郁的教學計劃，寫字這種東西急不得，需要慢慢學，所以納蘭令儀采用邊講邊教的辦法，一邊教他寫字認字，一邊給他講古往今來的圣賢故事，這樣才能最大化的利用時間。

蕭郁一早就打完了水，折好了樹枝等著了，他眼神發亮，期待著接下來要學的字。

納蘭令儀一邊教一邊在腦中搜索著上，最后選擇給蕭郁講了一個勾踐臥薪嘗膽的故事。

“所以說別看你現在住在冷宮，不受人重視，這和臥薪嘗膽無異，遲早有一天你也會出去獲得爭一爭的資本”納蘭令儀決定激勵一下蕭郁，嘗試調動他的野心。

“不可能”蕭郁一邊寫字，一邊冷笑一聲“他連有我這么個兒子都不知道，又怎么會讓我出去？”

“這個嘛，我是自有辦法，你只需要現在跟我好好學習就行了”納蘭令儀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蕭郁也不知道她哪來的自信，曾經他也不是沒想過從冷宮出去，他知道自己是皇子，也從別人口中知道皇子是何等尊貴，但是他的父親總共有十個兒子，現在還活著的只有六個，這其中除了他之外的五個過的都是錦衣玉食的生活，只有他是如此的落魄。

每每想到自己與其他皇子之間的差別，都會讓他覺得上天是如此不公，他想離開冷宮，可卻連這扇門都不敢邁出去，他是如此的卑微懦弱，爭？他想爭，但是他靠什么來爭？

想到這兒，蕭郁心中頓覺苦澀，口頭上對自己的這個父親也是埋怨不已。

“就算我能出去又能怎樣呢？我出生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我的存在，當初他無情地將我母親拋棄在冷宮，不聞不問……如此冷血無情”

納蘭令儀并沒有作答，就當蕭郁認為納蘭令儀不會再說話后，突然便聽她說道“……那是個好事”

“什么？”蕭郁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無情，對于一個皇帝來說是件好事”納蘭令儀重復了一遍自己說的話。

“為什么這么說？”蕭郁是不太能理解的，無情怎么能是好事呢？一個無情的人，不會是一個好人的。

“情，包含著親情，愛情，友情，如若不是一個無情人，在面對愛人時會全心全意，面對友情時會兩肋插刀，面對親情時會無微不至，這些品格放在一個普通的人身上，自然是好的，但你父親不一樣，他是皇帝”

“他是皇帝，所以不能用普通人的標準來看待他，他若是有情，對愛的人全心全意，那滿心滿眼都是他的愛人，又怎么能看得見百姓的苦難呢？若是重視友情，為兄弟兩肋插刀，那陪他一起登上皇位的大臣豈不是要在朝廷上一手遮天？若是看重親情，對自己的兒子女兒，每一個都細心照料，豈不是就沒有時間來處理朝政？”

“如果他是一個成功的帝王，那他就不能有情，他要萬事萬物以百姓為本，以國家為重，情這種東西對于一個成功的帝王來說，實在是太不值得一提了，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身負整個王朝的興衰命運，又怎能會因為區區一點情而讓自己變得荒唐？”

蕭郁沉默的聽著，在她說話的間隙插嘴“就像是你說的，帝王無情，可再無情的人，也做不到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不聞不問吧？先不說我，他可能都不知道有我這個兒子，就說死去的三皇子和六皇子，這兩個人是他的兒子，有人謀殺了他們，可那個兇手卻仍然活著，這就是一個好的帝王嗎？”

“這世間的一切都不是非黑即白的”納蘭令儀雖然心中尊敬建和帝，但也并沒有為建和帝開脫，錯了就是錯了，沒有必要去粉飾太平。

“或許他在孩子上面確實太過于無情了，但這不能代表他不是一個好帝王，或許你在深宮中不知道，但我卻是從宮外來的，嚴抓貪腐，荒年開放國庫放糧，豐年減少稅收，讓百姓能有更多屯糧，取消先帝時那些并無實用的行宮建造，改為利民利生的水利工程，對待邊境國家都用條約等和平方式解決，避免不必要的戰爭為國內帶來負擔，他的這些功績足夠讓他青史留名，讓他成為后世眼中頂好的皇帝，一個人不可能做到十全十美，功過相抵，最終功大于過的就是個好皇帝了”

“阿郁，我想如果有一天你能登上那個位置的話，我也希望你跟你的父親一樣”納蘭令儀還是第一次叫他的小名，沒想到是用在了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上。

“像他一樣做個無情帝王？”

“像他一樣，以政事為重，以百姓為本，不為小情不顧大局”納蘭令儀神情的嚴肅是蕭郁這兩天來第一次見到“你是個皇子，你有資格競爭那個位置，我現在將一切的道理交給你，就是希望你以后能像你的父親一樣，庇護天下”

蕭郁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什么話，他本能想反駁，可是話到嘴邊卻又被咽下，他能感覺出來納蘭令儀認真的想讓他成為他父親的樣子。

平心而論，他對建和帝的怨恨都是站在他個人的角度來的，但他并沒有在百姓中成長，所以也沒辦法站在百姓的角度去看待這位皇帝。

他對于建和帝的看法從未像今天這樣迷茫過，納蘭令儀信誓旦旦的說他是個好皇帝，但蕭郁卻沒什么實感。

他最有實感的就是納蘭令儀在他身上寄托的希望。

這是他出生到現在當了這么久透明人之后，第一次被寄予厚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