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到底是沒有根基的凡人,剛走到尸城城口就被口霧氣嗆暈了,迷迷糊糊對上了滄溟嫌棄的眼神,接著就覺得身體一輕,被人抱在懷里,徹底沒了意識。
再醒來已經到了結緣觀,觀外的野雞咯咯打鳴,我猛地一驚,從床上一個鯉魚打挺,直愣愣對上飛在半空的金銀二寶。
“咦。”我看著周圍布置,杭綢脹紫,白瓷花觚,竟然還有貴妃榻和木雕屏風,就連身下的木板床也變成了只在電視劇里看到過的拔步床!
“這怎么……跟昨天的,不一樣?”
“哦——”
“這些啊。”金寶落在床邊,一臉喜氣,“當然是滄溟大人為您連夜準備的啊。”
“殿下,”他擠眉弄眼的湊到我跟前,扛了扛我肩膀,“感動不?”
我一默,不敢動。
“滄溟?”
——黃鼠狼給雞拜年了!
“呵呵,”我干笑兩聲,“他有這么好心?”
“當然!”
金寶答,“照顧神也是神侍的責任吶。”
“咳。”
兀的想起那個霸王硬上弓的吻,我尷尬的摸了摸鼻子,“……滄溟呢?”
“大人?”
金寶撓了撓腦袋,指向旁邊,“不就一直在這嗎?”
我順著視線看向角落,嚇了一跳,滄溟呆愣無神的坐在地上,周身散著低氣壓,不知道的還以為屋子里進了個千年怨鬼。
果然啊,連妖都不想上班。
我下了床,蹲到他面前,他扭過頭,竟一下咧出個燦爛的笑來。
“晨安,殿下。”
我看著這變臉比翻書還快的笑,只覺得后背一陣涼。
“殿下昨日怎么屈尊來來此呢?”他瞇著眼,突然咬牙加重語氣,“這可是狐貍窩”,我心里咯噔一聲,完了,強迫人家上班就算了,還把人家家給占了!
“不過,為了不讓您責罰,我已經備好了您所需的一切,殿下,”他頓了下,歪著頭問,“您還滿意嗎。”
這么好說話?我微微一愣,一時還有些尷尬,邊不好意思的笑,邊連連點頭,“滿意,滿意……”
他又是一笑,正過身來,“雖非本意。”
“但即日起,滄溟便是殿下的神侍。”
“為君所驅,行君所愿,相隨與共。”
“世事翻覆,雖蹈險履危,此誓不易。”
滄溟說得太鄭重,讓我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不用……”
“強迫你已經是我不好,只要你不生氣,就……”
我話還沒說完,旋即被滄溟打斷,忽然覺得他臉上的笑,——變得有些虛假。
“殿下真這樣想嗎?”
我點了點頭,眼皮莫名跳了跳。
“在下怎么會生氣呢?”
轟得——他身后竄出能燒到屋頂的冥火。
大掌砰的落在旁邊墻壁上,撲簌簌一陣灰掉落,暴罵:“老子他媽是氣炸了!!”
“氣得一晚上沒睡著——!”
他伸手就想來拽我,被金銀兩寶死死抱著胳膊,“江流你祖上十八代是不是缺德帶冒煙啊,生出你這么個克老子的!”
“爺爺都躲著你走了,你他娘的還追到界之痕!”
“你咋不上天吶——!”
“……”
我沒蹲穩,一屁股栽到地上,被罵第一反應也不是生氣,就是有點……委屈。
眼圈不爭氣的發澀。
呆愣愣的看向滄溟,抿了抿嘴,下意識慫包的說,“我,我媽……剛活過來,你能不能換點別的罵。”
“……”
金寶銀寶本來拽得他費勁,兀的三人一怔。
“……艸。”滄溟像一口氣沒喘上來,扭過身往旁邊猛地抱著頭罵了句,然后嘟嘟囔囔的踢著他布置的那些家具出門了。
“……”
“……”
“……大人,”金寶幽幽降到地面站在我身旁,摩挲著下巴,老神在在的點評道,“他好像吃軟不吃硬啊。”
房間一下靜不少,我索性盤起腿坐在地上,雙手埋在發間,心里說不出的酸澀。
我其實自尊心挺強的,厚臉皮干過的事也就那么幾件,加上這幾天發生的事太多,越想越憋屈,一邊擦著淚,一邊小聲辯解,“真,真不是故意的……”
“金寶!”
徘徊在屋外得滄溟突然喝了聲,我余光瞥到兩人離去,不一會,院外遠遠傳來聲稚嫩童音。
“姐姐。”
我一怔,猛地一喜。
“李晷?!”
他完好無損的從院子里跑進來,之前被紗布纏繞的地方露著細白的軟肉。
我興奮的拉著他左看看右看看,倏地瞥見門檻上斜靠的男人。
他依舊是那副看什么都懨懨的表情,只是眸光中多了點柔色。
看我瞅他也不尷尬,聳了聳肩,“算了,”他攤開手,“老子大人有大量。”
“出來吃飯吧。”
這話音落下,搞得我一怔。
這狐貍是有精分嗎。
李晷見我發怔,輕輕拉了拉我袖子,“姐姐,狐貍哥哥是個很好很好的人,”他抿了抿小嘴,露出抹羞赧的笑,“哥哥給元寶治的傷。”
我一愣,這狐貍……外冷內熱?
還,還,怪好的。
銀寶在旁撲哧一笑,“殿下,滄溟大人這是在哄你呢。”
“元寶身上的傷連我都不敢保證在短時間治好,大人肯定是用了什么珍貴藥材。”
我不由微微蹙眉,不太贊同,我承認滄溟是個心軟的狐,但絕不會認為他是在哄人,……一時除了對他愧疚還欠了份人情。
我想到什么,拉著李晷打趣問,“怎么又叫元寶了?”
“姥爺說你之前還鬧著不讓叫。”
李晷撓了撓頭,瞥了眼旁邊飄著的銀寶,我立馬明白過來,村里小孩之前老孤立他,什么都要拿出來奚落一番,連乳名也不放過,現在估計是看著金寶銀寶都叫寶了,來到新環境,有點討好意味。
我嘆了口氣,站起身來,拉著他和銀寶就要出去。
總覺得忘了點什么,驀地看到妝臺上雕刻精美的妝奩,臉色一僵。
我扭過頭,試探問,“銀寶,咱們觀里,挺窮的吧?”
銀寶一愣,有些不明所以,“窮?”
“殿下,窮是什么?”
我嘶了聲,“就是沒錢。”
銀寶圓溜溜的眼睛眨了眨,末了輕輕點了點頭,“——窮。”
我頓時肉疼,盤算起銀行賬戶余額夠不夠還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