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見岳父，岳母大人。”

江川抱拳，鄭重躬身行禮，臉上不見絲毫倨傲，唯有真誠懇切。

“哎呀，賢婿快快免禮，請進，快請進！”

趙賓鴻忙不迭地回禮，臉上笑紋堆疊，因為這聲稱呼無疑是對他們最大的認可。

他旋即轉向身后管家，聲調都抬高了幾分：“還愣著做什么？沒瞧見姑爺回門了嗎？立刻去備下宴席，要最上等的，給姑爺洗塵接風！”

“是，是！老爺，老奴這就去辦，絕不敢怠慢！”管家連聲應下，匆匆退去。

在一家人的擁簇之下，眾人走過中門進入廳堂。

一番敘談，趙家人也知曉了南映秋乃是江川另一位妻子。雖說攜兩位夫人一同回門略顯奇特，但眾人皆心照不宣，無人點破，反而對南映秋也禮遇有加，客氣非常。

趙覓柔取出早已備好的禮盒，一一分贈家人。

“爹，這是秋露白與百果釀，皆是一階中品靈酒，即便無靈根亦可飲用，只是每次只能淺酌少許，萬萬不可貪杯。酒中蘊有靈氣，能滋養肉身，修復暗傷，延年益壽，您定要收好。”

“娘，這是寧神香，每次只需焚上一支，便有鎮靜安神、強健筋骨、改善睡眠之效。”

“大哥，這是云露米，一階下品靈米，用以煮粥，可助你功力大進。”

“二哥，這柄星云劍，乃煉器仙師以星云石精心鍛造，距蛻變為法器僅一步之遙，鋒利無比，削鐵如泥。你常需遠行，帶在身上正合適。”

“大嫂、二嫂，這是養元丹，凡人服之，可固本培元，滋陰補血。”

“小妹，這枚青靈玉佩，以上好的水元玉雕琢而成，常佩于身，能滋養肌膚，調理氣血。”

趙覓柔細心分發著禮物，這些物事，除卻秋露白與百果釀稍顯珍貴，余者在修仙界不過尋常，總價值也不過兩塊靈石，然置于凡俗世間，卻件件是難求的寶物。

趙家小妹趙玉婉怔怔地接過那枚觸手溫潤的青靈玉佩，抬眼望向自家三姐。

但見趙覓柔容顏愈發清麗出塵，而端坐主位的那位姐夫，氣度非凡，竟令素來威嚴的父親都陪著笑臉。

她腦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前些時日剛與自己定親的劉家公子，那原本覺得溫潤儒雅的模樣，此刻與眼前人一比，竟陡然顯得局促小家子氣起來。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澀與妒意，悄然在她心底滋生蔓延。

“原來……嫁給仙師，竟是這般光景。”

“我的容貌又不比三姐差……為何我不能......”

是夜，趙府宅邸燈火通明，熱鬧非凡，趙賓鴻甚至特意讓管家臨時請來了城中最紅的戲班子，于庭園中搭起戲臺。

鑼鼓鏗鏘，絲竹悠揚，當下最時興的曲目咿咿呀呀地唱了起來。

外界大雪紛飛，寒意凜冽，卻絲毫無法冷卻趙府中眾人熾熱的興致。

宴席過后，江川被熱情地拉來觀戲，席間眾人皆看得如癡如醉，喝彩聲不絕于耳，唯獨江川望著臺上水袖翻飛、唱念做打，只覺索然無味，甚至心生煩厭，恨不能立刻飛回坊市洞府，繪制符策、精進修為方是正途。

終究是顧及這是陪趙覓柔回門，他按下心頭躁意，勉強耐著性子聽了半場，便尋了個借口起身離席。

南映秋自然隨他一同離去，只留趙覓柔一人在席間，應對著四面八方涌來的、帶著明顯目的的恭維。

這個說她命格貴重，福緣深厚，才能嫁得仙師夫君。

那個說她日后必定也能如同仙師一般，長生久視，青春常駐，靈丹妙符取用不盡。

更有人悄聲探問，可還認得其他需婚配的仙師，望她能牽線搭橋，也將自家女兒或妹妹送去仙門......

深夜，寢室內。

一番激烈的“打斗”之后，二女一左一右靜靜的躺在江川的懷中。

“夫君……”趙覓柔忽然幽幽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哽咽，“妾身……是不是不該回來這一趟？”

“怎么了？”江川關心的詢問。

“只感覺……什么都變了。”

趙覓柔將臉埋在他的肩窩，聲音悶悶的，帶著惆悵道：“從前大哥待我甚是嚴厲，二哥也總不愛搭理我，可如今，他們待我恭敬的近乎小心翼翼……還有我那些嫂嫂們、侄子侄女們，嘴上說著親近，話里話外卻都是想從我這里討要靈丹、符篆，甚至靈石......便連爹娘也是如此，總盼著我再多拿些好處補貼家里。”

“那柔兒是如何想的？”江川低聲問道，手臂將她攬得更緊了些。

“當然是不給了，咱們的靈石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全都是夫君你辛辛苦苦賺來的，干嘛要給他們？”趙覓柔理所當然的說道。

“哈哈哈，柔兒真乖。”江川伸手捏了捏趙覓柔的鼻梁。

“可……可我心里還是有些不舒服。”

趙覓柔目光黯淡下來，透著一絲迷茫：“明明這宅院一草一木皆如往昔，卻又感覺全然不同了。”

熟悉的家中再無往日溫馨，反而處處透著算計，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

“是不是覺得，最初的親情，在親人不斷的索取中慢慢變味。”

一直沉默不語的南映秋突然開口說話，而且直指人心。

“嗯嗯嗯，秋姐姐，就是這種感覺，你怎么知道的？”

趙覓柔從江川的懷中爬起來，探著小腦袋看向南映秋，眼中帶著驚訝與找到知音般的激動。

南映秋微微一嘆，夜色中她的聲音顯得有些飄遠：“因為你的經歷我也感受過，我爹在世時，曾帶我歸省母家，彼情彼景，與你現在……相差無幾。”

“這樣嗎？”

趙覓柔聞言神色愈發黯然，默默縮回江川懷中。

“好了，莫要多思多想了。”江川將兩人一同摟緊，聲音沉穩而令人安心，“世事如此，非你之過，歇息吧。”

一夜無話，唯有窗外風雪簌簌。

江川三人又在趙家停留了兩日，未等到除夕守歲便在趙覓柔的堅持下啟程返回石蓮坊市。

這兩日間，趙覓柔已被兄長、嫂嫂、姐姐、姐夫乃至一眾侄輩糾纏得不勝其煩，索求之舉愈發明目張膽。

最令她心寒且惱怒的是，她那位妹妹趙玉婉，看向自家夫君的眼神愈發不對勁，前夜竟還尋借口，夜半時分欲邀夫君去后園“賞雪”……

趙覓柔再是遲鈍，也看出了小妹那點見不得人的心思。

小姨子竟敢窺覦姐夫？

當場氣得她險些真氣失控，拔劍相向。

故而僅小住兩日，她便毅然決然，拉著夫君與南映秋提前返回石蓮坊市，連年節也顧不上了。

此番回門，父母兄姊皆已見過，心中牽掛已了，日后……怕是再無歸期。

……

重回石蓮坊市的小院。

“還是家里舒服，以后再也不回去了。”

趙覓柔站在院中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靈氣飄渺之下只感覺渾身通泰，壓在心口的郁氣也隨之散去。

“秋姐姐，我們去看看小青怎么樣了。”

說完便拉著南映秋朝著酒窖走去，一副急不可待的模樣。

南映秋唇角微揚，任由她拉著，眼中帶著一絲縱容與了然，知她這幾日確是憋悶壞了。

江川望著兩人背影，亦是溫柔一笑，搖了搖頭，轉身便朝著練功室穩步走去。

幾日未碰符紙朱砂，早已手癢難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