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仰德本想著不去理會。
可隨著時間流逝,敲門聲非但沒有停歇,反而愈發(fā)暴躁起來。
那副模樣,好像是要將整個木門給生生拆掉一樣。
孫仰德不得已朝著大門方向走去,一邊走一邊用有些顫抖的聲音大喊,“誰、誰啊!”
門外傳來一個粗豪而熟悉的聲音:“老孫頭!是我啊,張屠戶!開門開門,我給你帶好酒好肉來了!”
孫仰德一聽,懸著的心頓時放下大半。他性格孤僻,整個村子里,張屠戶是唯一還有來往的朋友,之前自己生病的時候,要不是這人熱心照顧,說不定自己一下就直接挺不過去。
他趿拉著鞋走過去,正要拉開門栓,手卻在觸碰到門栓的瞬間停住了。
孫仰德想起來王極真的警告……
一番猶豫后,
孫仰德隔著木門喊道,“老張啊,真不湊巧,我這頭疼得厲害,都躺下了。要不,你改天再來?”
門外的張屠戶似乎愣了一下,隨即不滿地嚷嚷起來:“你這老家伙,怎么回事?聞到肉味兒就不認人了?我跟你說,今天我可是弄到了好東西,專門給你送來的,趕緊開門!”
他說著,開始“砰砰”地砸門,力道之大,讓整個門板都在顫抖。
孫仰德被他砸得心煩意亂,加上這些日子以來積壓的恐懼,心中也升起一股火氣。
“哎呀你這人怎么說不聽呢!都說了我身子不舒坦,你趕緊回吧,別在這吵了!”
門外的聲音安靜了片刻,隨即用一種帶著些許委屈的語氣說道:“老孫,你……你是不是聽了什么風言風語?村里那些人……他們都躲著我,現(xiàn)在連你也不見我了?”
孫仰德心中一軟。他知道,自從村里接連出事后,人心惶惶,這張屠戶因為職業(yè)的原因,身上煞氣重,確實被不少人暗地里排擠。
他猶豫了。
就在這時,門外的張屠戶又開口了,聲音里帶著一絲誘惑:“老孫,我跟你說,我這次弄到的可不是一般的豬肉……是山里那頭鹿,嫩得很……你真不嘗嘗?”
孫仰德咽下一口唾沫。
他平日里腿腳不方便,已經(jīng)有多長時間沒吃過葷腥了。
可……
孫仰德回頭望了一眼。
王極真給的那張符篆正被貼在過道的影壁上,黑暗里,上面的朱砂紋路正泛著微弱的紅光。
孫仰德心里莫名有了幾分底氣,“咔噠”一聲。
他拉開了門栓。
院門外,張屠戶那魁梧的身影站在黑暗中,臉上掛著熱情的笑容,手里提著一塊用荷葉包裹的、還帶著血絲的肉。
“這就對了嘛!”張屠戶笑著,正要大步走進來。
隨即看到貼在墻上的符篆,臉色頓時微微一變。
“怎么了?”
孫仰德看到張屠戶臉上表情有異。
停下腳步,不由得問,“干什么,為什么站在外面不進來。”
“墻壁上那符篆是誰給你的。”張屠戶問。
“是路過的一個道士,”孫仰德心里留了一個心眼,說,“我給了那道士一碗水,那道士說,這座村落里有些不太干凈的東西,所以把這個符紙給留了下來,說是鎮(zhèn)邪符。”
“鎮(zhèn)邪符?”
張屠戶冷笑著說,“你這是被坑了啊,這那是什么鎮(zhèn)邪符,分明是專門聚攏邪祟的聚邪符。你把這東西貼在墻上,這個村子周圍什么邪祟污穢都要往你家里跑。”
“瞎說什么,你一個屠夫哪里懂這些東西。”孫仰德不悅道。
“我是屠夫,可你別忘了我婆娘是誰啊,那可是十里八鄉(xiāng)有名的神婆,誰家出了什么事情不得來找她。這些東西我能不懂,再說了,咱兩人十幾年的朋友,難道我說的話還比不過一個路過的游方道士不成。”張屠戶臉上滿是不悅,大聲嚷嚷了起來。
孫仰德歪著腦袋一想,似乎也有道理。
“既然如此,那我就把這東西給摘下來好了。”
說完……
孫仰德?lián)u搖晃晃的轉(zhuǎn)身。
伸出手指,朝著貼在墻壁上的符篆抓去。
嗤!
手指觸碰在符紙上的瞬間。
一股驚人的熱意從中傳了出來,上面的朱砂條紋鮮艷的簡直像是在燃燒!
不對!
孫仰德一個哆嗦。
像是兜頭一盆滾燙的開水澆下,整個人一下清醒過來。
“你不是張屠戶,你到底是什么東西!”他用沙啞的聲音尖叫,扭過頭,便看到門外的張屠戶一步步朝著門內(nèi)走來。
整個過程當中,他嘴里傳來桀桀桀的怪笑聲,原本就魁梧的身體也開始發(fā)出“嘎吱嘎吱”的骨骼錯位響聲,身形以一種不自然的方式扭曲、拉長。
手里提著的荷葉滴落粘稠的血。
那東西里面包裹著的,哪里是什么新鮮的鹿肉,赫然是一顆血淋淋的,死不瞑目的人頭!
“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太晚了!”它的聲音變得尖銳刺耳。
恐懼像是冰冷的潮水,瞬間襲來,他朝著墻上的符篆望去,黃色的符紙已經(jīng)開始燃燒,顯然門外這東西身上的邪性非常,連王極真留下的符篆都無從抵擋。
一時間,孫仰德內(nèi)心當中滿是絕望。
求生本能的支配下。
孫仰德還是踉蹌著朝著后屋跑去,只是沒走兩步,便感覺自己“砰”的一下撞在什么東西上。
‘這家伙還有同伙……’
孫仰德心里閃過這個念頭,一顆心徹底沉入谷底,再也沒有任何反抗掙扎的想法。
院落里一片安靜,只有冷風吹過山崗的呼嘯聲。
清冷的月光,霜白般灑下。
一個呼吸、兩個呼吸、三個呼吸……
沉悶有力的心跳聲從寬闊的胸膛當中傳來,身上散發(fā)的熱氣像是火爐一樣驅(qū)散了初春的寒意。孫仰德漸漸意識到不對勁,都說妖魔乃是陰邪之物,哪有這么熾熱的體溫。
而且面前的“張屠戶”也不動彈了,甚至臉上的神情都透露著一股莫名的……乖巧?
這是什么情況?
難道自己身后的不是這怪物的同伙,那會是誰?
抱著這樣的疑惑,孫仰德哆嗦了一下,向上抬頭,再抬頭——隨即便看到王極真那張濃眉大眼、平平無奇,卻莫名讓人感到安穩(wěn)的大臉。
王極真咧嘴朝著孫仰德露出爽朗笑容,伸手拍在他的肩膀上,“孫老,這里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