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王敏的紙條之后，劉宏昌終于明白了小鹿的用意。

把何文慧安排到人事部，確實是一步妙棋。

不僅徹底的把何文慧收為自己的狗腿子，讓對方忠心耿耿，為自己工作。

還在人事部安了一雙自己的眼睛。

看來對方的崛起，已經是不可遏制了。

而自己這邊，一個副科長到科長的距離，估計也得有10年8年。

而以小鹿家的背景，在兩年之內絕對可以跟自己平起平坐。

然后在5年之內，也就是30歲之前，絕對能夠當上科長。

根據這個速度計算，沒準自己辛辛苦苦馬上就要夠資格競選科長的時候。

人家早就穩當當的做成了科長寶座，并且還有很大的自由選擇權。

就像一開始，小陸平調到市機關一樣。

他不是靜靜的等待人分配，而是直接自己挑選部門！

明明可以去更好的財務和人事，偏偏是為了快速的更進一步，選擇了科長最弱的宣傳。

兩個人已經結下梁子，矛盾已經不可調和了。

按照小鹿現在做事的風格，幾年之內穩穩的超過自己不成問題。

劉宏昌已經一眼看到自己將來的下場。

沒準自己一把年紀，快40歲的時候。

頂頭上司恰恰就是這個死對頭小鹿！

到那時候，人家想給他穿小鞋，就給他穿小鞋。

想讓他怎么死就怎么死！

拿到這小紙條之后，劉宏昌晚上有點睡不著覺了。

有時候，預知自己的前途，反而會更痛苦。

這1~2年之內，或許自己會順風順水。

因為有在機關食堂養成的人脈，然后在單位里人緣也不錯。

可是再往下走，競爭科長就成了一個玻璃天花板。

這些科長，一個個都朝中有人。

就連看起來最弱的宣傳科老張，居然也有個在省里當秘書的親戚！

想通這一切之后，劉宏昌感覺非常絕望。

接下來轉發員工福利，也是心不在焉。

就在這個時候，他突然發現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今年單位里發的糧油，居然不是國營老牌子，而是一個嶄新的私營企業。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私營企業已經開始崛起。

經濟已經開始蓬勃發展。

這個時候自己待在毫無前途的機關，或許可以暫時保得一時安逸，領一份工資。

但是這份工資，以后能不能保自己衣食無憂呢？

難說，實在太難說了！

記得一開始的時候，啊，劉宏長一個月工資才16塊。

那個時候，他覺得自己賺的錢很多很多。

錢怎么都花不完。

但是越到后來，領到手里的錢越多，卻覺得錢卻越來越不夠花。

雖然房子可以分配，但是冰箱彩電，洗衣機自行車。

這些東西單位是不負責的。

這在那個年代屬于奢侈享受品。

但是卻屬于年輕人結婚的標準四件套！

如果沒有大冰箱，彩色電視機，洗衣機和自行車。

那就等于結婚的時候沒有牌面。

有些時候有些新人家里條件比較困難，借也要借個一兩樣，走完體面的婚禮再還回去。

雖然現在看來，每個月100多的工資，簡直堪稱頂級。

是很多人羨慕的對象。

但是，因為工作的關系。

劉宏昌和很多供銷商喝酒吃飯，從他們那兒了解到一些未來發展的趨勢。

這些商人是最敏感的，也是最早期的第1批商人。

他們往往擁有從政的背景，接觸過國外的一些最新的信息。

國外城市化發展，畢竟已經幾百年了。

咱們要發展城市，要發展商業和經濟。

有些時候都是走著人家踏過的路，再走一遍。

雖然因為國情不同有所變化。

但是很多不可避免的情況，都會再次重演。

不止一個商人跟他說過，以后錢會不值錢。

現在看著100多，是一筆巨款。

沒準到以后只是一頓飯錢。

如果他們說的是真的，預計的是準確的。

那以后自己死守著100多的工資，到最后還得看著小鹿這種世家子弟的臉色，艱難的生活。

然后上升的空間，也被自己的出身背景鎖死了。

繼續待在機關，還有什么意義？

劉宏昌一直反復的在思考這個問題。

以至于在發放物資的時候，居然也出了疏漏。

這些機關人員，一個個雖然看起來都是高素質高學歷。

可一旦自己的利益受損，都蹦的比八尺高。

政工科的老許，就是因為少分了一小袋兒餃子面，立刻氣勢洶洶的找到食堂，大吵大鬧。

【唉，我說你們這些吃閑飯的。】

【這點小事都干不明白嗎？】

【所以說你們這種學歷的人啥都干不好。】

【分個東西都分不明白！】

【為什么單獨就給我少了一袋？沖我對不對？】

【你把劉宏昌給我叫出來！】

【別以為他當了副科長就神氣了！】

【當初我還投他一票呢！】

【這事兒不給我說明白，說清楚，今天我跟他沒完！】

【什么東西！】

屋里正跟楊麥香算賬的劉洪昌，聽到老許的叫罵，先是臉一黑，想出去理論。

在楊麥香趕緊拉住他。

【老許是吳局的遠房親戚！】

【你可得罪不起！】

【吳局長還得喊他一聲叔呢！】

【當沒聽見就行了，老許就是這脾氣。】

心事重重的劉宏昌，原本沒想搭理他。

誰知道對方卻越來越來勁，直接從地下抄起一塊磚頭，把食堂的玻璃砸碎了！

玻璃的破碎聲，讓原本陷入沉思的劉宏昌立刻暴走！

二話不說，甩開楊麥香！

在眾目睽睽之下直接沖了上去，把老許摁在地上，左右開弓，幾十個大耳刮子外加電炮！

老許被打的連聲求饒，但是劉洪昌這個時候什么都聽不見。

內心的憤怒，讓他有些懷疑人生。

原本以為自己新的人生就要開啟，自己一心上進，準備步步生蓮的時候。

會發現，出身和背景，已經鎖定了他的前途。

他的所有的努力，就像一只螞蟻拼命往前跑，卻發現自己落在一片大海中的樹葉上。

自己的所有努力，都像是個笑話。

這個時候他把自己所有的憤怒，都集中在了拳頭上！

今年他33歲了已經。

就算卯足了勁，咬緊的牙關。

依然敵不過這躺平的世家子弟！

他這才發現自己選錯了賽道。

并且現在大環境已經變了。

私營業主已經開始出現，國營企業開始陷入頹勢。

原本的計劃經濟，已經開始剎車轉向。

在這幾天，不停的有過去國營食堂的同事來找自己。

找不到自己的，也會轉彎抹角去找大綱和小龍。

因為國營食堂已經開始漸漸沒客人。

街上已經出現了幾家物美價廉的個體大排檔和餐館。

并且有政策鼓勵！

毫無疑問，對國營食堂形成的巨大沖擊。

與此同時，國營紡織業，制衣行業，也迎來了寒冬期。

因為早期的計劃經濟根本沒有預計市場的需求。

大批量豪放生產之后，卻發現根本沒人買單。

經濟這種事情，跟戰爭是完全兩碼事。

并不是說你有生產力就會有錢，經濟就能流通。

而是要考慮供需結合。

這個時候還沒有加入wto，對外貿易也非常有局限。

做出這些東西賣給誰呢？

一般那個國營廠的工人，是基數最大的消費群體。

但是廠子里有食堂，又有工作服，然后廠里還有幼兒園學校，甚至還有電影院澡堂。

幾乎所有的需求都被工廠包了，然后收入最穩定的機關單位，相關的福利措施更加完善！

過年過節還有米面油發放！

像這種情況下，你做出的衣服，要賣出去就是幾何難度。

并且大家現在手頭都不寬裕，由于貨幣緊縮。

每個月工資就幾十塊錢。

大部分都得留著頭頭腦熱，給家里老人看個病，孩子上個學。

除了這兩個產業，基本上所有的行業全面衰敗。

看透這個大環境的劉洪昌，現在也處于進退兩難的境地。

現在他的副科長的職務，每個月不到200塊錢的工資。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雖然現在讓人看著十分羨慕，幾乎等同于普通工人4個月的工資。

但是，看透了以后發展趨勢的劉宏昌。

明白，自己必須有所改變。

或許這個改變的開頭十分難受，或許要犧牲一些東西。

但如果現在不犧牲，安于現狀的話。

以后就會溫水煮青蛙。

小鹿這種世家子弟，無論世道怎么變，他們都能舒舒服服的享受最好的資源，享受最好的待遇。

但是普通人出身的自己卻不能！

自己當初以為是攀上高枝，實際上，卻是不知不覺走上一條不歸路。

今天這瘋狂的行為，或許是一時氣憤，或許是內心聚集的情緒和壓力。

又或許是故意為之。

來圍觀的同事們都嚇傻了，一開始都在勸老許冷靜，現在一個個都趕緊上前把劉宏成給拉開。

劉宏昌這個時候兩個拳頭都是血，怒目圓睜。

他知道自己這么做，會有什么樣的后果和下場。

但是他已經厭倦了。

因為，接下來的若無論他怎么選。

都是一條充滿荊棘，很危險的羊腸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