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場戰(zhàn)勝大連阿爾濱，回到上海的第二天上午。

羅浩浩懷著一種近乎忐忑的心情，敲響了主教練高洪波辦公室的門。

他的手心里，捏著那張打印出來的、足以改變他一生的、飛往里斯本的邀請函。

他不知道，該如何向這位對自己有著知遇之-恩的伯樂，開口解釋這件事。

“高指導(dǎo)。”羅浩浩走進辦公室，恭敬地站在了高洪波的辦公桌前。

“坐。”高洪波指了指對面的椅子，然后，從一堆戰(zhàn)術(shù)報告中抬起頭，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看著羅浩浩，似乎早已猜到了他的來意。

“說吧，什么事？”

羅浩浩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張打印出來的邀請函，和門德斯發(fā)來的那封“成績單回執(zhí)”郵件，一并遞了過去。

“高指導(dǎo)，是這樣的……”他有些緊張地，將事情的來龍去脈，簡單地解釋了一遍，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了自己的申請，“所以，我想在聯(lián)賽半程休賽期的時候，請幾天假，去一趟葡萄牙……”

出乎他意料的是，高洪波在聽完他的解釋，并仔細地看完了那封來自門德斯的郵件后，臉上，非但沒有任何的反對和不滿。

反而，還露出了一絲發(fā)自內(nèi)心的、如同老父親看到自己兒子終于出人頭地般的欣慰笑容。

他將邀請函和郵件，還給了羅浩浩，然后，靠在椅背上，看著眼前這個自己一手提拔起來的、已經(jīng)初具王者之氣的少年，感慨地說道：

“去吧，我準了。”

“而且，我不僅準你的假，我還要全力支持你去！”

高洪波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喙。

“你小子，現(xiàn)在的水平，早已經(jīng)超出了中超這個池子。早一點出去看看，是好事。”

他站起身，走到窗邊，看著窗外那片綠茵場，悠悠地說道：“只有親自去看看，天究竟有多高，地究竟有多厚，你才知道，自己未來，要跑得有多快，要飛得有多高。”

說到這里，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轉(zhuǎn)身走回辦公桌前，從最下面的一個抽屜里，拿出了一個看起來有些年頭的、封皮都有些泛黃的小本子，遞給了他。

“這個，你帶上。”

“這是什么？”羅浩浩好奇地接過。

“這是我以前，還在歐洲學(xué)習(xí)和執(zhí)教的時候，自己總結(jié)的一些，關(guān)于咱們亞洲球員，和那些歐洲經(jīng)紀人、俱樂部打交道的‘潛規(guī)則’和注意事項。”高洪波的臉上，露出了一絲狡黠的笑容，“那些人，一個個都是人精。你小子球商雖然高，但社會經(jīng)驗還是太嫩。把這個帶上，有空多看看，免得到時候，被人給賣了，還傻乎乎地幫人家數(shù)錢呢。”

在出發(fā)前往歐洲之前，羅浩浩主動地，向林悅提出了一個請求。

他想，正式地，拜訪一下她的父親。

這既是出于對長輩的尊重，也是對自己和林悅這段感情，一個鄭重的、負責(zé)任的表態(tài)。

林悅在聽到他這個請求時，先是愣了一下，隨即，眼中，便涌起了一股難以掩飾的驚喜和感動。

她立刻就安排了這次家宴。

地點，選在了上海一家格調(diào)極其高雅、也極其私密的頂級本幫菜餐廳的包廂里。

飯局上，林悅的父親，一改上次在咖啡館“突然襲擊”時的那種壓迫感。

他全程，都表現(xiàn)得溫文爾雅，和藹可親。

他主動地，為羅浩浩夾菜，向他詢問一些在球隊里的生活趣事，聊著上海最近的天氣和新聞。

他絕口不提，任何關(guān)于足球，關(guān)于歐洲，關(guān)于門德斯的話題。

但正是這種“暴風(fēng)雨前的寧靜”，和他那不經(jīng)意間流露出的、不怒自威的強大氣場，反而讓羅浩浩，感到了一種比上次更加巨大的、無形的壓力。

就在飯局即將結(jié)束，氣氛也變得越來越輕松時，林悅的父親，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抬起頭，看著羅浩浩，突然，拋出了第一個，就極其尖銳的問題。

“小羅，你這次去見門德斯，你自己有沒有想過，他為你規(guī)劃的，會是一條什么樣的道路？”

羅浩浩的心，瞬間提了起來。

他知道，真正的“大考”，現(xiàn)在才剛剛開始。

他沉著地，回答道：“林叔叔，我想，以門德斯先生的風(fēng)格，他大概率，會先利用他在葡超的影響力，為我安排一個能踢上主力的跳板。然后，再根據(jù)我的表現(xiàn)，來決定我下一步的走向。”

林悅的父親點了點頭，繼續(xù)追問道：“那你如何看待，現(xiàn)在很多中國球員留洋，更多的是被外界看作‘商業(yè)價值’大于‘競技價值’的普遍現(xiàn)象？你覺得，你自己的身上，有沒有這種‘商業(yè)的泡沫’存在？”

“最后一個問題，”他看著羅浩浩，又看了看自己身邊，那正一臉緊張地看著這一切的女兒，“對于你和我家小悅的未來，你，有清晰的、具體的規(guī)劃嗎？”

一個又一個的、堪比CCTV5《足球之夜》深度專訪的專業(yè)問題，被接連拋出。

羅浩浩，沉著地，一一應(yīng)對。

他將自己“必須先為上海東亞，踢完一個賽季，爭取一個好的成績后，再考慮留洋”的承諾，將自己對未來職業(yè)生涯的思考，將自己對林悅那份真誠的、充滿了擔(dān)當(dāng)?shù)母星椋逦兀翢o保留地，展現(xiàn)在了這位未來的“準岳父”面前。

最終，他的那份遠超同齡人的成熟，那份清晰的職業(yè)規(guī)劃，和他那份毫不掩飾的、想要成為世界之王的遠大志向，徹底地，打動了這位在商場和媒體界，閱人無數(shù)的傳媒大亨。

飯局結(jié)束，當(dāng)羅浩浩和林悅，準備離開時。

林悅的父親，叫住了羅浩浩。

他遞給了羅浩浩一張看起來很普通的名片。

“這是我一個在葡萄牙生活多年的老朋友，以前也是踢球的，現(xiàn)在，是葡超豪門本菲卡俱樂部的首席球探。”

他的聲音，不再有之前的那種壓迫感，取而代之的，是一種長輩對晚輩的提點。

“門德斯，首先是一個商人。他會告訴你，所有他想讓你聽到的、對你最有利的東西。”

“而我的這個老朋友，他是一個真正懂球的、純粹的足球人。”

“你這次去，聽聽門德斯怎么說，但有空的話，也去聽聽，他是怎么說的。兼聽則明，對你沒有壞處。”

羅浩浩接過那張名片，看著上面那個陌生的、充滿了異域風(fēng)情的葡萄牙名字——‘Rui Costa’（魯伊·科斯塔），心中，微微一動。

他知道，這次的歐洲之行，或許，會比他想象中的，更加復(fù)雜。

充滿了選擇，也充滿了……博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