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言！開門呀！錄取通知書來咯！”

小玲阿姨的大嗓門穿透木門，驚得檐角麻雀撲棱棱飛走。我趿著拖鞋沖出去，阿姨舉著信封直晃：“咱市重點高中的錄取通知書！郵遞員剛塞我手里的！”

指尖抖得厲害，拆開信封的瞬間，燙金校名映得眼眶發酸。“真考上了！”我蹦起來往屋里跑，喊聲撞在墻上：“媽！通知書到了！您看呀！”

媽媽接過信，粗糙的指腹反復摩挲紙面，淚珠大顆大顆砸在通知書上。可轉瞬，她眉眼耷拉下來，手背上凸起的骨節泛著青白——我再熟悉不過，這是她發愁時的習慣動作。

爸爸走得早，媽媽為了我咬著牙沒改嫁，起早貪黑撐著這個家。可過度操勞拖垮了她，心臟病纏上身子，連提桶水都喘得厲害，學費這道坎，像橫在眼前的懸崖。

媽媽垂著頭，肩膀微微發顫。小玲阿姨湊過來，戳戳我腦門：“傻孩子，哭啥！學費咱湊！阿姨這就去招呼街坊，你好好照顧媽，學必須上！”話音未落，她風風火火出了門，褲腳帶起的塵土還在打轉。

夜里，我坐在窗邊書桌前。小雨滴答滴答，把夜色泡得發潮。錄取通知書靜靜躺在桌面，紅得刺眼。想上學的念頭在心里瘋長，可家里存折上的數字、媽媽咳喘的聲音，像兩根繩子勒著我。

小玲阿姨說得熱鬧，可我知道，鄰居們日子都緊巴，哪家沒老人孩子要養？我不能讓大家為難……正揪著衣角發呆，門“吱呀”開了。

媽媽端著碗熱湯進來，水汽模糊了她眼角的紋路：“言兒，別愁。學一定上，媽能接縫補的活，針頭線腦里也能摳出錢。”她往我手里塞湯碗，溫度燙得手心發疼。

清晨第一縷陽光爬進窗，落在我臉上。十五歲的年紀，別家姑娘還在爸媽懷里撒嬌，我卻早已學會操持家務。鬧鐘剛響，我就揉著眼睛爬起來，輕手輕腳進廚房——熬粥要小火慢燉，這樣媽媽喝著才舒服。

“媽，粥在鍋里溫著，我找李老師商量學費的事。”我扒拉完早飯，抓起書包就往外跑。

李老師是初中三年最疼我的人，像媽媽一樣護著我。聽完我的話，他鏡片后的眼睛亮閃閃的：“小言別怕，老師一定讓你上學！先回家等信！”

后來我才知道，李老師回家整夜沒睡。他家也不寬裕，上有老下有小，微薄工資掰成兩半花。可他還是給江北辰學長打了電話——那位畢業多年的學長，聽說我的事后，在電話里爽快答應：“李老師放心，學妹學費我包了，讓她安心讀書！”

李老師蹬著自行車，褲腳卷得老高，渾身沾著塵土闖進我家。媽媽攥著他手直哭，我咬著嘴唇說：“老師，您告訴學長，等我工作了，一定把錢還他……沒有他，我真的要退學了……”

“傻孩子！”李老師笑出眼角紋，“好好讀書，將來有本事了幫別人，就是對我們最好的報答！”

陽光又透過窗戶，照在回憶里。那些被善意填滿的日子，讓我明白：人生路上，總會遇見照亮前路的人。何其有幸，在最難的時候，撞見這么多溫暖的光。很快，開學的日子近了。小玲阿姨挎著布包進門，里面裝著胡同里大伙湊的生活費——三塊五塊的零錢，被疊得整整齊齊，帶著鄰里指尖的溫度，是這條胡同對“最堅強善良丫頭”沉甸甸的支持。

與此同時，江北辰寄來的包裹也到了。除了學費、生活費，還有封信：“芷言學妹，李老師講了你的事。你那么優秀，一定要堅持往下走。相信不久后，你會親手握住屬于自己的夢想。加油！”

傍晚，月光漫過玻璃，柔得像層薄紗。夏風從窗縫溜進來，輕輕拂在芷言臉上。她閉著眼，把這股清涼揉進心里——爸爸走得早，可身邊的溫暖從沒斷過：李老師的關懷、鄰居叔叔阿姨的幫襯，還有素未謀面卻傾力相助的江北辰。

給江北辰的回信

江北辰哥哥：

提筆時，我反復摩挲信紙，想著該如何稱呼您。李老師說您是他最得意的學生，這份光環讓我既敬重又覺得親切，所以斗膽想叫您“北辰哥哥”，不知道您會不會覺得唐突？

收到您資助的學費和生活費時，我正對著錄取通知書發呆。那些錢帶著溫度，輕輕落在我和媽媽為學費發愁的生活里，把陰霾都掃開了。李老師總夸您優秀，我偷偷想，要是有一天我也能像您一樣，成為讓老師驕傲、能幫到別人的人，該多好呀。

您信里說“要堅持往下走，握住自己的夢想”，這句話我抄在了床頭，每天睡前都要看一遍。現在我已經開學啦，課堂上的知識像閃閃的星，我拼命伸手去夠，想把它們都收進自己的小世界。

對了，北辰哥哥，我能不能經常給您寫信呀？我有好多話想講——校園里的桂花開了，香氣能飄滿整條走廊；媽媽最近身體好些，接的縫補活計也慢慢多起來……可又怕這些碎碎念念，會打擾到您忙碌的生活。要是您覺得煩，也一定要跟我說呀，我就把話都藏在心里，默默記著您的好。

最后，要好好跟您說聲“謝謝”。謝謝您在我快放棄時，伸手拉了我一把，讓我能繼續追著光往前跑。這份恩情，我記下了，也盼著哪天能長成像您一樣的人，把這份善意傳遞下去。

藏在被窩里的信

北辰哥哥：

你收到我的回信了嗎？

高中生活已經步入正軌，可學習比我想的還要緊張。我總泡在圖書室里，因為有太多人要回報——李老師、小玲阿姨、還有你……這些恩情太重，我必須出人頭地，才能對得起大家的善意。

第一次考試成績出來了，年級十五名。同學們都說“很優秀啦”，可我不滿意。數學好難呀，這次沒考好，下次一定要補上來，爭取沖進前十名！

其實……想告訴你這些，又怕你覺得我煩。距離上次給你寫信，已經過去兩個月了，你沒回信，是不是工作太忙呀？要是你忙，不用特意回我，我把話講給月光聽，就當說給你啦。

現在是深夜，我偷偷躲在被子里寫信，不想讓別人知道你的存在——這是我和你的小秘密呀。

晚安，愿你夢到溫柔的光。！芷言。

“江芷言！你的信！這字也太好看了吧，誰寄的呀？”葉凌兒舉著信封在寢室里晃，語氣里滿是好奇。

芷言臉一熱，伸手就把信搶了過來：“別鬧，快給我。”指尖觸到信封的瞬間，她心里“咯噔”一下——這遒勁又工整的字跡，分明是江北辰的！

“他真的回信了！”她按捺住砰砰直跳的心，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小心翼翼拆開信封。信紙展開，熟悉的字跡躍入眼簾：

“言言：

不好意思，最近太忙，沒能及時給你回信。看你說考了年級十五名，已經很優秀了。學習固然重要，但一定要注意身體，別太拼。你這么努力的姑娘，做什么都會成功的。

祝你天天開心。

江北辰

“言言……”她輕輕念著信里的稱呼，嘴角忍不住往上揚。原來他看到了她的信，原來他覺得十五名也很好，原來他會叮囑她注意身體……指尖劃過“天天開心”四個字，心里像被溫水泡過，暖融融的。葉凌兒湊過來問“寫啥呢笑得這么甜”，她連忙把信折好塞進兜里，紅著臉說：“沒、沒什么啦！”這藏在字里的溫柔，是獨屬于她的小秘密呀。心里的光。

江北辰的信很短，字里行間卻像揣了團暖爐，把連日來埋在心底的疲憊都烘得軟軟的。

爸爸走得早，她從小就比別的孩子少了份可以撒嬌的底氣。李老師像父親般護著她，替她擋住了許多風雨；可那些因為家里窮、媽媽病弱投來的白眼，那些母女倆抱著哭到天亮的夜晚，她始終記得清清楚楚。五歲起就懂的道理——這世界有小玲阿姨遞來的熱粥，也有背后嚼舌根的冷言，善意與惡意，從來都在生活里并存。

但總有人愿意做照亮她的光。小時候是小玲阿姨把熱乎乎的饅頭塞給她，初中是李老師悄悄在她書包里放輔導書，而現在，是江北辰隔著千里，用一封封短信給她攢底氣。

“言言”兩個字在心里轉了又轉，她把信小心夾進課本里，像藏起一塊甜甜的糖。不知從何時起，江北辰在她心里的分量越來越重：是她想追趕的偶像，是“要變得和他一樣優秀”的動力，更是疲憊時能悄悄依靠的精神慰藉。

日子在晨讀的瑯瑯聲、圖書室的翻頁聲里悄悄溜走，轉眼就到了期末，窗外的梧桐葉落了又黃，而她寫給江北辰的信，已經攢了厚厚一沓。

期末了，芷言想著給給江北辰報喜了。

北辰哥哥：

期末成績出來啦！我考了年級第八名，是不是有進步？偷偷在被窩里給你報喜，冷風從窗戶縫鉆進來，凍得我手指發僵，可一想到你看到信的樣子，就覺得暖乎乎的。

窗外的風好大，冬天真的來啦。你別總忙著工作，要記得添衣服呀，可不能凍著。

我給自己定了新目標——下學期沖進前五名！所以這個寒假，除了幫媽媽干活，剩下的時間我都要用來學習。對啦，上次你在信里教我的數學方法，真的超級有用！我好像突然開竅了，做題時順暢多了，這都多虧了你～

不知不覺又寫了這么多，會不會太啰嗦啦？要是你忙，不用急著回信，我知道你心里記著我就好。

晚安，北辰哥哥。愿你夢里沒有寒風，只有暖陽！芷言。

寒假一到，芷言就把家里堆著的舊衣服翻出來，學著媽媽的樣子穿針引線。細密的針腳在破洞上爬成小補丁，她想：自己多干一點，媽媽就能少累一點。

除夕夜里，窗外鞭炮“噼啪”炸響，家家戶戶飄出飯菜香，可這闔家團圓的日子，總讓她和媽媽心里發空。五歲那年的除夕，爸爸笑著說要去給她買新鞋，卻再也沒回來——從那以后，過年就成了藏在心底的刺，輕輕一碰就發酸。

年夜飯簡單吃了點，媽媽沒吃幾口就說困了，躺下時眼角還泛著紅。芷言輕手輕腳走進房間，打開抽屜，取出江北辰的信。信紙被摩挲得發皺，上面的字跡卻依舊清晰：

“言言，別讓媽媽太辛苦。快過年了，給你寄了些錢，記得給媽媽和自己買身新衣服，做頓好吃的。照顧好自己，愿你夢里沒有寒風，舉目皆是溫暖。”

指尖撫過“新衣服”“好吃的”幾個字，眼淚忽然掉在信紙上。她把信貼在胸口，聽著窗外此起彼伏的鞭炮聲，心里卻暖烘烘的——原來這個冬天，真的有人在遠方，把她和媽媽的冷暖，都放在了心上。

她悄悄把錢藏進媽媽的枕頭下，又給信折了個小小的紙鶴，放進抽屜最深處。這個年，雖然沒有爸爸，但有遠方的牽掛，好像也沒那么冷了。

轉眼又到了開學那天，媽媽把書包帶子緊了又緊，反復念叨：“在學校別太省，該吃就吃，長身體呢。”芷言抱著媽媽的胳膊蹭了蹭，眼眶發熱，卻笑著點頭：“知道啦媽，您在家也要好好吃飯。”轉身離開時，她不敢回頭，怕媽媽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日子在晨讀的鈴聲和晚自習的燈光里悄悄溜走。江北辰每月寄來的生活費總會準時躺在收發室，信里的話不多，卻總帶著叮囑：“別熬夜刷題”“天涼添件外套”。芷言早已習慣了把心事寫進信里——解出難題的雀躍、數學考砸的沮喪、校園里新開的玉蘭花……她把他當成最貼心的朋友，像長輩一樣可靠的寄托，那些說不出口的委屈和歡喜，都能安心地塞進信封。

偶爾信寫得太勤，她就自己折好收進抽屜，對著信紙輕聲說：“就當你收到啦，北辰哥哥。”這樣的小秘密，讓孤單的高中生活多了份甜甜的盼頭。

高一結束的那天，成績單發下來，她的名字赫然出現在年級前三的位置。在高手云集的重點高中，這三個字背后是無數個泡在圖書室的夜晚，是草稿紙上寫滿的公式。她攥著成績單，第一反應就是想告訴江北辰：你看，我做到了，我真的在一點點靠近優秀呀。

晚風穿過走廊，吹起她額前的碎發，高一的句號畫得圓滿，而遠方的信，又該提筆寫些什么了呢？

來自北辰哥哥的牽掛

言兒：

最近總覺得少了些什么，翻了翻抽屜才發現，已經快兩個月沒收到你的信了。是高二學業太忙，連寫信的空當都沒有了嗎？還是遇到了什么事？沒有你的信，倒真有些不習慣了。

近來一切都好嗎？學習再忙，也要記得按時吃飯、早點休息，別總熬到深夜。我給你寄的生活費收到了吧？你正是長身體的年紀，千萬別省著，該買的營養品、想吃的東西都別虧待自己。要是錢不夠，一定告訴我，哥哥再給你寄。

知道你要強，總想著往前沖，但也別給自己太大壓力。遇到解不開的題、心里悶得慌的時候，都可以寫信告訴我，哪怕只是說說瑣碎的小事，哥哥也愿意聽。

盼著你的回信，別讓我等太久呀。

江北辰

給北辰哥哥的回信

北辰哥哥：

收到你的信啦，原來你一直在等我的回信，對不起呀，讓你擔心了。

我一切都好，你寄的生活費真的夠了，不用再額外寄啦，媽媽總說讓我別亂花你的錢。對啦，有個好消息要告訴你——這次數學測試我考了第一名！是不是很厲害？不過想保住這個名次可不容易，班里的同學都在拼命學，但我不怕，我相信自己能跟上～

讀你信的時候，突然發現我們認識這么久，我居然還不知道你長什么樣。你的名字像小說里會發光的男主，那你一定很高大帥氣吧？是不是笑起來眼睛會彎成月牙？肯定有很多姐姐喜歡你吧～我偷偷猜，能被你喜歡的女孩子，一定是又溫柔又優秀的大美女，對不對？

什么時候才能見到你呀？到時候我一定要親自看看，我的北辰哥哥到底是什么模樣

學習太忙，就不多寫啦，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別總熬夜工作！芷言。

“喂，小言，又在給誰寫信呀？”葉凌兒突然湊過來，下巴擱在她肩上，“神神秘秘的，不會是你的網戀對象吧？”

芷言臉“騰”地紅了，慌忙把信紙合上：“哪有！別胡說！”可心里卻“怦怦”直跳——喜歡他？她怎么敢想。他那么好，像天上的星星，該有更耀眼的女孩子配得上他才對。她悄悄掐了掐手心：江芷言，好好讀書，別瞎想。

日子在晨讀與晚自習的循環里溜走，江北辰的信來得越來越勤。芷言翻著抽屜里的信，才發現他的稱呼悄悄變了：從最初的“芷言學妹”，到帶著暖意的“言言”，再到如今親昵的“言兒”。這些細微的變化，像春天的嫩芽，在她心里悄悄發了芽。

她不知道，遠方的江北辰也常常對著她的信發呆。最初只是受李老師所托，想幫襯這個懂事的學妹，可看著信里那些帶著雀躍的字跡——“數學考了第一”“今天的晚霞像橘子糖”，他的心不知不覺就軟了。他快三十歲了，身邊還有長輩定下的婚事，理智告訴自己只是在照顧一個小女孩，可指尖劃過“言兒”兩個字時，心跳總會悄悄亂了節拍。

有些情愫，就像窗外的月光，明明滅滅間，已經悄悄灑滿了心房，連自己都沒察覺。

高三的學習節奏愈發緊湊，江芷言在堆積如山的試卷與課本間忙碌著，卻總忍不住在閑暇時，偷偷幻想江北辰的樣子。學校成立助學基金會的消息傳來，課間的討論聲此起彼伏，她一邊整理著筆記，一邊裝作不經意地聽著同學們的議論：“聽說這次邀請了好多優秀校友，說不定能見到傳說中的大神呢！”

“是啊，江北辰學長當年可是學校的風云人物，這次他會來嗎？”另一個聲音帶著幾分期待。

江芷言的筆頓了一下，心臟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動。她想見他，那些在信里反復描摹的形象，終于有機會在現實里對上號；可一想到自己還只是個沒長大的高中生，又有些退縮。她偷偷在筆記本的角落寫下：“要是能見到北辰哥哥，我該說些什么呢？”

與此同時，江北辰坐在寬敞的辦公室里，對著學校的邀請函發呆。這些年，他給學校捐了不少錢，與母校的聯系也算緊密，可這次的邀請卻讓他陷入兩難。去，就能見到他心心念念的言兒，可他怕自己面對她時，再也藏不住心底那份特殊的感情；不去，又割舍不下這份牽掛，更怕讓她失望。

“她還那么小，我卻……”江北辰長嘆一口氣，心里滿是掙扎。他想起這些年，她從青澀的學妹，漸漸變成能與他分享喜怒哀樂的人，每一封信都像是一根細細的線，把他們越綁越緊。

可現實的阻礙如山般橫亙眼前。他是江家獨子，身上背負著家族的責任，與曾家大小姐的婚事，是兩家長輩多年的期許，早已是板上釘釘。曾芯柔從小就把他當未婚夫，常出入江家，知書達理，門當戶對。他又怎能因為自己的感情，輕易毀了這一切？

“難道要告訴他們，我愛上了一個十七歲的女孩？”江北辰苦笑著搖頭，這話別說家里人，連他自己都覺得荒誕。芷言還未成年，他對這份感情的回應，都像是在將她拽入復雜的成人世界。

夜晚，江芷言躺在床上，望著窗外的月光，翻來覆去難以入眠。她想著如果真的見到江北辰，自己會是什么表情，他又會說些什么。不知不覺，她在心底勾勒出一個高大帥氣的身影，笑起來有溫暖的酒窩，和信里的溫柔如出一轍。

而江北辰在寂靜的夜里，也在權衡著感情與責任。他知道，無論做什么決定，都可能會傷害到一些人。可愛情的種子一旦種下，又怎會輕易被理智的剪刀剪斷？在輾轉反側中，他漸漸有了答案：先去見她一面，把感情深埋心底，以學長的身份，再給她最后的守護，至于未來，就交給時間去決定吧。初見如星辰

助學基金會成立那天，禮堂里坐滿了人，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花香。江芷言穿著干凈的校服，抱著一束向日葵站在臺下，手心微微出汗。主席臺上的名字一個個被念到，當“江北辰”三個字響起時，她的心跳瞬間漏了一拍。

抬眼望去，他就坐在那里。比信里想象的更年輕，眉骨分明，鼻梁高挺，一身剪裁得體的西裝襯得身姿挺拔。陽光透過禮堂的玻璃窗落在他身上，仿佛給他鍍了層柔光，帥氣得讓人移不開眼。校長在臺上介紹著他的成就，芷言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眼里只剩下那個朝思暮想的身影——原來這就是她的北辰哥哥，是真實存在的光。

“芷言，獻花了！發什么呆呀！”身后的老師輕輕推了她一把。她才回過神，深吸一口氣，抱著花一步步走向主席臺。每走一步，心跳就更響一分，直到站在他面前。

四目相對的瞬間，時間仿佛靜止了。江北辰的目光落在她臉上，那雙清澈又倔強的眼睛，和他無數次在夢里、在信里想象的一模一樣。他喉結微動，聲音低沉而溫柔，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言兒，是你嗎？”

芷言用力點點頭，臉頰發燙，聲音細若蚊吟：“是我，”她把向日葵遞過去，花瓣上的水珠輕輕晃動，像極了她此刻慌亂又雀躍的心。原來他真的能一眼認出她，原來那些隔著信紙的牽掛，早已在彼此心里刻下了模樣。

時間仿佛在四目相對的瞬間凝固，又在葉凌兒的推搡中驟然流動。剛走下臺，葉凌兒就湊過來，一臉“我懂”的表情：“江芷言，你老實說，是不是看上江北辰了？剛剛你那眼神，黏在人家身上都挪不開了！”

芷言臉“騰”地紅了，慌忙擺手：“胡說什么呢！我沒有！”

“沒有？那你臉紅什么？”葉凌兒戳了戳她的臉頰，“他們比我們大那么多，又是事業有成的大人物，說不定早就結婚生子了。你可別瞎想，安心準備高考才是正經事。”

“我真的沒有……”芷言低下頭，指尖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可葉凌兒的話像小石子，在她心湖里蕩開圈圈漣漪。是啊，他那么優秀，年齡差距又那么大，自己剛剛為什么會心跳得那么快？她掏出隨身的小本子，上面一筆一筆記著這些年江北辰寄來的錢——她一直告訴自己，這份恩情要還，不能摻雜別的心思。可剛剛那雙溫柔的眼睛，卻在腦海里揮之不去。

另一邊，主席臺上的江北辰指尖還殘留著花瓣的微涼，心情卻亂得像團麻。校長笑著提議：“小北啊，芷言這孩子多虧了你，要不要把她叫過來，讓她好好謝謝你？”

他連忙擺手，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不用了校長，她學習忙。”頓了頓，他又輕聲問，“您知道她在哪個班嗎？我……就遠遠看一眼就行。”

校長帶著他走到高三教學樓外，江北辰站在走廊盡頭，透過窗戶望向教室里的身影。陽光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發絲柔軟地貼在臉頰，她正低頭認真演算著題目，筆尖在紙上沙沙作響。和他想象中一樣，安靜又堅韌。

他在心里輕輕念著：“言兒，這大概是最后一次見你了。”婚期將近，他不能再放任自己的心思，更不能打擾她的高考。他默默轉身離開，背影里藏著無盡的掙扎與不舍——愿你前程似錦，從此山高水遠，各自安好。

而教室里的芷言，像是有感應般抬頭望向窗外，只看到一個匆匆離去的背影，風拂過窗簾，留下滿室寂靜。

車子駛離學校，窗外的街景飛速倒退，江北辰靠在座椅上，指尖的香煙燃著星火，煙霧模糊了他眼底的情緒。他原以為見一面就能了卻心愿，把這份藏了三年的牽掛輕輕放下，可真當那雙清澈的眼睛撞進心里，他才發現自己陷得更深了。

“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不知怎的，這句詩突然在腦海里盤旋。言兒還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女，眼里有光，心里有夢，像一株迎著陽光生長的向日葵，干凈又熱烈。她那么聰慧堅韌，未來一定能掙脫生活的枷鎖，擁有璀璨的人生。

而他呢？江北辰自嘲地笑了笑，彈了彈煙灰。除了靠著家族的光環在商場上博弈，連婚姻都成了權衡利弊的工具。曾家大小姐曾芯柔溫婉得體，門當戶對，是父母眼中完美的兒媳，可這場人人看好的聯姻里，沒有半分他想要的心動。他就像個被設定好程序的木偶，背負著江家獨子的責任，連愛一個人的自由都沒有。

煙蒂燙到指尖，他才猛地回神，連忙掐滅。后視鏡里映出他疲憊的臉，眼底盡是迷茫。他羨慕言兒，羨慕她有自由的靈魂，能為了夢想拼盡全力，而他卻困在世俗的牢籠里，連承認心動的勇氣都沒有。

“言兒……”他低聲念著這個名字，喉結滾動。她值得更好的人，值得一份純粹的、沒有顧慮的感情，而不是他這樣身不由己的人。車子一路向前，載著他駛向既定的婚姻，也載著他對那個女孩的牽掛，駛向無盡的沉默與掙扎。跨越山海的約定

上次見面后，書信往來漸漸稀疏，像一場心照不宣的克制。江北辰忙著應付家里緊鑼密鼓的訂婚婚宴籌備，兩家人臉上都掛著喜氣，唯獨他心里像壓著塊石頭——如果生命里從未出現過江芷言，從未見過那些信里的倔強與溫暖，或許他真能對這場聯姻安之若素。可那些藏在字里行間的牽掛，早已在心底生了根。

就在他以為要徹底退回各自軌道時，一封熟悉的信來了。芷言說她想學設計，可高昂的學費和媽媽加重的病情讓她犯了難，字里行間滿是掙扎。江北辰握著信紙，連回信的時間都等不及，立刻查到學校電話撥了過去。

“言兒？”電話接通的瞬間，他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這是三年來他們第一次通話。

“北辰哥哥？”芷言的聲音怯生生的，帶著驚訝。

“一定要學設計，”他語氣堅定，“做自己喜歡的事，別被任何困難絆住。大學學費我來出，不用擔心。”

“可是你已經為我做太多了……”芷言的聲音低了下去，“我不想再依靠你。”

江北辰失笑，眼底卻泛著柔意：“那這樣，你給我打張借條，連本帶利，等你將來成了大設計師再還我，好不好？”他太懂這姑娘的倔強，只有這樣，她才肯安心接受幫助。她是他想成為卻沒能成為的樣子，自由、熱烈，為熱愛拼盡全力，他怎么能讓她被現實困住？

高考如期而至，又悄然落幕。當江芷言查到錄取結果的那一刻，第一個撥通的就是江北辰的電話，聲音里滿是雀躍：“北辰哥哥！我考上了！是我最想去的設計學院！”

電話那頭的江北辰笑了，陽光透過辦公室的玻璃落在他臉上，驅散了連日的陰霾：“我就知道，我的言兒最棒了。”聽筒里傳來她清脆的笑聲，像春日里的風鈴，讓他覺得所有的克制與等待，都有了溫柔的意義。

畢業典禮的彩帶還沒散盡，江芷言的十八歲生日就到了。媽媽捧著她的臉，眼里滿是欣慰：“我的言兒長成大姑娘了，越來越好看。快，許個愿。”

蠟燭的光暈里，她閉眼默念心愿，剛睜開眼，敲門聲就響了。“你的包裹。”快遞員笑著遞過一個精致的盒子。

拆開一看，是條月白色的連衣裙，領口繡著細碎的蕾絲，像月光織成的夢。里面還有封信，江北辰的字跡依舊溫柔：“言兒，十八歲生日快樂。你美好的人生才剛剛開始，愿你永遠自由、永遠幸福。好好準備，去圓你的大學夢吧。”

“誰寄來的呀？”媽媽湊過來看，目光落在信上，忽然輕輕嘆了口氣。

“是資助我的那個大哥哥。”芷言把裙子疊好，聲音有些輕。

媽媽拉她坐在身邊，指尖撫過抽屜里那厚厚的一沓信：“這些信……都是他寫的吧？”見芷言點頭，她語重心長地說，“言兒，原諒媽媽偷偷看過信，我實在放心不下。他比你大那么多，人生經歷不同，之前肯定有過自己的感情生活。你們不合適的。”

媽媽握住她的手，眼神懇切：“你對他的感情，或許不是愛情，更多的是亦父亦兄依賴感，是把感恩當成了心動。

芷言低下頭，指尖劃過裙擺的蕾絲，輕聲應道：“我知道了媽媽，我會處理好的。”窗外的陽光正好，可心里那點剛剛萌芽的悸動，卻在媽媽的話里，悄悄蒙上了一層薄霧。媽媽說的那些芷言又何嘗不懂呢，可是這些年撐不下去的時候都是江北辰的鼓勵讓她走下去的，她對他有依賴，有感恩，有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又近的直達靈魂，又遠的那么遙不可及，她好像很懂他，可是她又不了解他，她不知道在另外一個城市里的他有沒有愛人，又或者有一個家，她不敢問，她怕他覺得自己有企圖…重逢的沉默

大學開學這天，江北辰在辦公室處理文件時，目光掃過日歷，心臟猛地一跳——今天是芷言開學的日子。他幾乎是下意識地抓起車鑰匙沖出門，連自己都覺得荒唐：這么大的學校，怎么可能碰巧遇到？可車子卻不由自主地駛向那座陌生的校園。

他把車停在路邊，遠遠望著熙熙攘攘的校門口，陽光晃得人眼睛發花。正自嘲地想掉頭離開，一個穿白裙子的身影闖入視線。姑娘披散著長發，裙擺隨著腳步輕輕晃動，那熟悉的款式，正是他送的那條成人禮裙子。

“言兒？”他在心里默念，雙腳像被磁石吸住，不由自主地朝她走去。越走近，心跳越響，直到站在她身后，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言兒，是你嗎？”

姑娘回過頭，陽光落在她臉上，笑容干凈得像初秋的風：“北辰哥哥，真的是你！”

江北辰快步上前，幾乎是本能地摟住她的肩，語氣里藏著抑制不住的欣喜：“真的是你！來了怎么